108 文血(1 / 1)
众人散去,水榭一片狼藉。
那夜,李雅风只记得陈玖一直默默盯着地上那一滩乌红的血迹,以至于她连唤了陈玖三声,他才漫不经心地转身离去。她又怎么会知道,陈玖盯着那里的缘由,她又怎么会知道,那滩血迹中形成的斑斓花纹,是什么意思。
念安那日褪去夜行服,先是去了弄儿的小屋,再从那里行至乱糟糟的水榭,还好大家都在思虑被人劫走的翎彩,根本就没有人问她从何来,又为什么出现。
她见皇帝和王爷都没有要立即离开的意思,也就吩咐下人准备好几盏冻乌青,缓和一下气氛,岂料从门外匆匆而至的右千牛卫笑文,却是带来了惊人的消息。
“回皇上,属下在城门外发现了刺客的足迹,还有点点血迹,这是城门上的羽箭信。”笑文神色从容,然念安确知有诈,但又不能提醒,只能探身到皇帝附近,听他念及信中之物。
李漼本要念出,可是他的视线在触及到信纸之时,眉头紧蹙,他忽而收起信件,回给李焉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口中淡淡道,“你真是为兄的好皇弟,笑文,把李焉给朕绑了!”
念安只知当日的激变让她触手不及,她惊恐地看着李焉被众千牛卫五花大绑,她却不能上前说一句求情的话,倒是李焉云淡风轻地仿佛绑着的不是自己,“皇兄何事如此动怒,断不是有人写信说此事是我有意为之吧。”
“先押进天牢!”李漼命令道,他随后就冲笑文点头,“我们走。”
翎彩在水榭下的暗格中待了整整三夜,她凝视着桌角边凝结成乌色块状的血迹,她这才发现上面的纹路,竟类似于上好的雕花印记。
当念安把这几日皇帝寻找自己的事情细细说出的时候,翎彩有那么一刻眼角竟是有些湿润,想等的人不出现,不想等的人却偏偏要找到你。
“念安,魇王在天牢可有受虐待。”翎彩轻声询问,她最过意不去的人恐是这个奇特的王爷了,这次的计划本没有算他在内,可是他却默默的帮了自己。其实现在念安和自己都明白,那日城门之上的羽箭信,不过是魇王命亲随设置的调虎离山之计。
他深知东倌的善后未必有充足的时间,他做这么多只是为了给她们争取时间。
他一而再再而三的帮助她,翎彩当然会过意不去。
“我的好妹妹,你是不知这几日天牢比往日要热闹的多,且不说魇王受虐,我倒觉得牢中的死囚因此得乐才是。”念安淡淡一笑,嘴角微微上扬,仿佛在说自己心系之人一般。
“如此便好。”翎彩默了默,她试图用手去抠掉那桌角的血迹,却是被念安捉住了手。
“抠不得,这有毒。”念安取出一条帕子,擦掉翎彩指甲缝里的残余血壳。
“这是我的血,怎会有毒。”翎彩疑惑道,她怎么能说这是克服紧张情绪的小动作,在现代的时候,这种情绪反应是有一个学名的,强迫症。
“不知你是否听过,因鸩鸟而死的人,吐出的鲜血凝结以后,会显现优美的纹理,。”念安看着翎彩略显恍惚的神色,“你是饮鸠不死,但是你的血却是有毒,明白?”
翎彩这才点点头,乖乖的将手收了回来,她不能流血,因为她是带毒之身。只是,曾经的她也将血染在过那人的身上,可是他为何没有事,难道他早有防备。
翎彩望着那炫目神迷的斑斓纹理,她终是从念安的嘴里得知,这种带鸠毒的血被称之为文血。“想不到我还是一个毒引。”
“你不是毒引,你也是迫不得已。”念安道,她心里也在犹豫要不要将陈年旧事和盘托出,毕竟这是令狐家的家事,但是龙太妃曾经也对她们苏家有恩,若是不告诉翎彩,还是这么瞒着,这一点她心里也会不安。
“是么。”翎彩没有这一世的记忆,可是发生了这么多事,她或许也能猜到自己的存在是一个什么存在,明枪易躲暗箭难防,她本想找到那个可以为之依靠的男人,希望跟他远离这里,希望被他带走,不要卷入这末世唐朝的纷争。
可是世事偏事与愿违,世事不能按照你设计的轨迹发展,亦不能改变历史,亦不能改变自己的命运,她难道要一辈子躲在这个暗格之下么。
“接受李漼吧。”苏念安忽而正色道。“皇帝才是你最好的依靠,忘记那个莫须有的男人,他若弃你,你为何还要等之盼之。”
翎彩眼中涌动着万千泪水,盈盈一水间,她恍惚看见了那个带着银色面具,执剑而立的男子,只是他的身边好像有一个轻盈婀娜的身影,翎彩闭上眼睛,干裂的唇面似是能被皓齿咬出血来,她深深地点点头,默许了。
金銮殿上,李漼一手撑着脑袋蹙眉深思,已过了三天,翎彩还是全无消息,额前的珠帘旁若无人的来回摇摆,李漼闭上眼睛, 除了翎彩的形容再看不到其他。
“皇上—”殿前公公李直随侍左右,他靠近李漼,轻声唤道,“皇上,郭将军在殿下已启奏多时,您看……”
“噢……”李漼收回神思,他抬眼望向堂下刚毅的面孔,郭越,淑妃的亲爹,骠骑大将军,手握重兵,就连皇帝也要让他三分,李漼狠狠想道,他总算愿意进宫了吗,他总算愿意带李贸回来了吗。“郭卿家平身。”
“微臣不敢。”郭越半跪于堂下百官之中,他的老鼠眼极其精神,他故作威严道,“陛下准臣救黎民百姓于水火之中,微臣才敢起身。”
“本来秦贼所到之处,征兵纳财就搞的民不聊生,你却说要增加军费开支,从国库中取走库银不说,还要变相苛捐杂税,朕不知郭卿家要如何救百姓于水火之中。”李漼步步紧逼,百官唏嘘不已。
“哈哈,陛下难道忘记了,从来都是取之于民用之于民,但陛下若是不肯,微臣也无话可说。”郭越回的滴水不漏。
一时之间,堂上堂下鸦雀无声,李直的额间渗出了微微的细汗,他当然也想不通,为何陛下已立了淑妃之子为太子,这老滑头郭越还是不依不饶,如今的陛下已为翎彩的事情焦头烂额,他如何分的出心思来对抗其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