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三(1 / 1)
马克的离去,还是陈然的决裂,我分不清楚究竟是哪一个让我现在变得如此迷茫。
关于爱情和婚姻的断想,经过那么多年,我居然还是象开始的时候那样茫然无知。
多年以前曾经有过那么一个人,一个男人,我连他叫什么名字都完全记不起来了,我唯一记得是他曾经说爱我。
对我说这句话,他是第一个。在我模糊的记忆里,我们在一个大学的舞会上踏着快三的步子飞快地旋转。
就在一个眼冒金星的时刻,他说了这句话。我气喘心跳并且就此一脚踩到了他的脚上,看着他龇牙咧嘴的脸,我一度十分茫然。
学校的舞会总是在一个旧体育馆里举行,馆壁四角里挂着又破又吵的大喇叭,跳着跳着就踩到了三分线。
他人高马大地架着我转着快三,忽忽悠悠,我一直在担心在某一个时刻被他当作滑翔扣篮的球,由下而上,在高空中突然狠狠地砸下来。
总算跳完了这支快三,我和他走到单杠的旁边休息。他说渴了吧,我去买饮料,回来的时候居然端来了一杯咖啡和一杯所谓的
“血红玛利”。他把那不带酒精的劣质红色液体交到我的手里,开始咕咚咕咚地喝他的咖啡。
我的脑海里突然闪出了红楼里妙玉给宝钗黛玉喝茶的段子,他的样子开始变得象一头水牛。
他端着空杯子在那里皱眉不已,白色的杯沿褐渍狼藉,我的心随着咖啡的残迹也抽搐不已。
他说,我在咖啡的影子里看到了一朵花,为了这朵花,我要留在这个城市,不惜一切努力。
我赶紧努力地笑了一下,把那不明所以的红色液体一并塞到他的手里,随手抄起他的化工商品学课本,拍打着墙边的绿色帆布体操垫,课本很薄,只能够拍起一层浮灰,在微黄的灯光里和光同尘。
我深深恐惧任何人误以为我是一朵花儿。我有手有脚,刚才还在旋转,无论如何都没有道理被误会成一株植物。
蹦迪的人们期待已久的舞曲终于来了,体育馆里的灯光开始变成一道红一道绿一道黄,摇摇欲坠的喇叭里,鼓点破得声嘶力竭。
下面扭动着的,是群魔,还是百兽?他说我们出去走走,我说好。于是我们走出体育馆来到操场压跑道。
跑道是椭圆形的,一圈四百米,两圈八百米,长跑要及格得跑进四分十秒以内。
北半球的夜空里繁星满天,抬头就可以看到猎户座。那天晚上的月亮不太弯也不太圆,但是很亮。
我踢着跑道上的煤灰,看它们跳动滚落到足球场的草地里,心里是一种懒洋洋的情绪。
他说,要留在这个城市,眼下只有两条路,一是留校,二是考研,无论哪种都不容易,而且都是为了一个人。
我迷迷糊糊地听着,差点脱口而出地要问他,这个人是谁。他说,来。
我们怎么就不知不觉地走到了体育馆背后的阴影里。体育馆后面是一个小小的网球场,球场和体育馆之间是一条仅容一人的走道,穿堂风呼呼地吹着,有点子月黑风高的景象。
他在走道里手忙脚乱地把我往墙上推,一边说我可以为你奉献一切,一边撩起我的长裙。
那是一个深秋时节,天气已经冷了。我的裙子下面还有羊毛长袜,袜子下面还有七分的中裤,对面的这个男人为此大费周折。
我的脑子里满是猎手座那条闪亮的腰带,一点也没有想到贞操的问题。
他费了好长时间才把我的衣物全部褪到了膝盖的地方,我突然开始觉得自己也许真的是一棵植物,站在那里一动也不动。
然后不知道是一只鸟飞过了,还是一只夜鼠跑过了,或者如他所说的,是有人从不知哪里扔过来一颗石子,噗的一声,他说我完了,就蹲到地上抱头痛苦。
那一年其实我还是一个少不更事的女孩子,一点也没有办法理解一个男人无法□□的痛苦。
在黑色的夜里我高高地站着,俯视蹲在地下的他。他以一种叉开两腿的奇怪姿势蹲在那里,象一只烧红了屁股的土猴,他的家伙就那么软软地挂在两腿之间,还有点儿晃来晃去,象一条死鱼。
那是我第一次看见男人的□□,那东西的样子实在很好笑。我忍不住噗哧一声笑了出来,他抬起头来看我,脸色惨白得可怕。
那天以后我就想要一个情人。是的,我必须对自己承认,从一开始,我就想要一个情人,而不是一个爱人。
那时距离后来陈然的年代好象还有一两年,距离马克的年代则更远更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