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第一章 百花宴新后变(1 / 1)
同朝如故回到无夕宫,已是第二日午后,不见桃华,我才知良弓被白玘伤了,又与朝如故匆匆赶至青门木丹居,边走边与朝如故唠怨,“这个白玘,一点同臣心都没有,见到他后,你一定得办他!”
朝如故也不会真的要办他,只敷衍我道,“无夕右臣伤左臣也够乱了,你想怎样都应你,别伤了白玘就是。”
于是我埋头深思不伤白玘又能解恨之法。
到了青门木丹居,越过纵横交错的木丹丛,浓香袭人,有时候真恨这些木丹,也不知良弓是怎么想的,弄得是连条正道儿都没有!
一进寝门,我便见着良弓侧躺在榻上,颜色如卷纸般苍白,紧闭着双眸,好似没有了声息,桃华在一旁施着术,难色非常,汗滴直下。我顿感十分愧疚,若不是我将他弃之不顾,他也不会是这般模样。
窗前白玘面有愧色,见我们来,忙迎了来。我忍不住朝他吼,“你是将他怎样了!”
“我也不知,明明他武艺也不好,我自是有分寸的,他却端端撞进我朝你击的力。”
我一个踉跄跌进朝如故怀中,良弓着实仗义!却也犯不着拿命来呀。我仿佛看到,我转身之际,白玘不喜我又赶着拦我,直当当向我掌力,良弓闪身挡在我的前面,五脏六腑欲碎,而我头也不回,不见丝毫留恋。
朝如故朝我俩使了个安心的眼色,踱步到榻前,叫桃华不要再施术了,桃华方才退下来,脸色也不见得比良弓好到哪去,白玘忙去搀扶着她坐下,给她斟了杯水。朝如故敛去良弓的衣衫,让他□□着上身,惊见他几处刀痕,有些还是才结疤的,我叹道他习武也太用功了!我猜测朝如故是要施乞生,实在羞涩惭愧,扭头不再去看。
过了好一会,听到朝如故一声“好了。”我才转身,果见良弓气色好了许多,而朝如故面不改色起身吩咐桃华道,“我记得乌赖阁有盒鹿参,你去拿来给他,明日他就会如常。这件事便当没发生过。你们都忘了吧。”
双生城是北荒灵气而成的密地,自会是有什么与外界不同,但我还是十分惊讶,明明上一刻还在愧疚中,下一刻良弓就见好了。见好是见好,我还是得做些什么,毕竟良弓是因我而伤。
正打算开口,仆人进来,“君上,红相玉南居锦葵姑娘听闻你在此,想见你。”
红相玉南居锦葵这号人物好似是我的情敌类角色,我看了看朝如故,朝如故也看着我,我觉着吧,也应该给人家一个机会,给朝如故一个选择的机会。
就说那没说出的话,“我同桃华一起回去吧。”
“好。”
我对良弓如此上心,朝如故多少该有些醋意才是,可他没有。我以为是朝如故信我,这样想总是比别的想法好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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乌赖阁是七蝉的居所,这里莫名有股熟悉的味道,也许是雪千曾住过。朝如故要取走这里的东西,还真是对七蝉半点不留情。我又想起紫昏,不知她现在何处?
我在屋外等着桃华,她拿到鹿参后出来,天光突闪,没见风,没见雨,只听桃华惨叫一声,我被惊得立即抓着她的手,随即眼前一黑。
漫漫无垠的雪地中,寒风嗖嗖,我不知是怎样与桃华来的这里,又要怎样离开?桃华在我不远处匍匐在雪地中,像是受了严重的伤痛,我忙到她身侧,她口中竟渗着血。
“桃华姐!桃华姐!你怎么了?”
桃华又辗转吐出一口鲜血,染在她桃色衣上,犹如一朵朵盛开的桃花,却红的慑人,干净的纯白地也被渲染,她艰难撑起身子,我不解的扶着她。
她说“真是抱歉,将你牵扯进来了,一会你躲在我身后就好。”
我更不明白,“这究竟怎么回事?你没事吧?”后一问真是在废话,桃华救良弓时就已耗力不少,现在一口一口的鲜血止都止不住,怎会是没事的样子!
雪地中倏地空响起一老者肃穆之声,“桃华,你何必如此执着。”
桃华咽下欲出的鲜血道,“桃华不遵仙规,甘愿受罚。”
一道风刀劈来,正中桃华右臂,刹时血溅满地,紧接着,千万雪剑风刀朝我们袭来,想躲都躲不开。惊恐之际,桃华翻身将我压在她的身下,我眼看着那些雪剑风刀划过她的肉,刺穿她的骨。我想推开她,不要她护着我,那样至少不用她承受全部伤痛,可我的身体像是被冻住了般,根本动不了。
少时,师父要我与雪千做女红,常常不小心刺中指尖,有时心烦老是学不会,还会刺进指骨,那种痛是十分揪心的。而眼下桃华承受着比针刺强千倍万倍的痛,没有落下一滴眼泪,只紧紧咬着牙关,四处飞溅着她的血,染了一地的红。我哽咽着说不住话来,只觉的泪水混着她的血淌过耳际,漫漫纯白雪地已变成汪洋血泊。
桃华是仙,我在心里默默说着,桃华是仙,她不会有事,她不会有事。
经久不清,像是听到了我内心的呼喊,那些风刀雪剑渐终于渐消失了,她流尽了血,无力地躺在我的身旁,这时我才感觉能动了,起身颤抖着伸出双手去抚她的脸,她是仙,所以没有轻易死去。
“桃华姐……”一直以来都是桃华在照顾我,因为她在,我觉得雪千也未曾离开过,是她将我从雪千的伤痛中拉了出来。现在我想要照顾她,却显得如此无能为力,除了流泪,我竟不知还能做什么。眼泪真的是很没有用的东西!
那老者的声音再次响起,“这回,只一年之期,你若硬是不完成命主心愿,便是折骨。”
我听闻此声只想大骂那老者,桃华撑开双眸,拉着我的衣袖说,“你没伤着吧?”
“桃华姐……”她伤的如此重,竟还想着我,而我却只说得出这三个字。
像是看出我的担心,桃华安慰我道,“幸好,这次只是冰刑,冷着也就不疼了。”
桃华想让我不要担心,而我听到的是冰刑,这次是冰刑,那么上次呢?还是已经有很多次这样的事了?不禁愤愤道,“桃华姐,那人为何如此对你?”
桃华伤得重,却不让我看出,只闭了眼静静说着,“仙族自有仙族的规矩,是我不守规矩,受到仙谴也是应该。”
“那你究竟犯了什么规矩?你说出来,也许我能帮你?”
我是真心想为桃华做些什么,可她沉默了许久,淡淡的弯柳朝眉心聚拢,“没关系,我的事,你帮不上的。”
书到用时方恨少,师父说的一点不错,我从未觉得自己这样无用过。润下宫不授武,授的是攻心之术,可我从不曾认真习过,从别的地方习的东西倒不少,却是一样不通,师父骂我也惯了,我全不当回事,而今下,我真恨不得能再从娘胎里蹦出来一次。
我不死心问她,“你也是个死愿仙吧。在期限内没有完成命主的心愿吗?你命主的心愿是什么?为什么说你硬是不完成?”
桃华闻言面露痛苦之色,我从不认为桃华是会哭的仙,她总是笑颜常在,仿佛这世上什么事都掀不起她心里的波澜。她也不愿做个爱哭之仙,可她再怎样闭眼都囚不住她的泪,泪水坠到血中,一个冰凉,一个炙热。她倏地开口。
“你帮不了我的,你帮不了我,谁都帮不了我……”
声音悲彻心骨,绝望洞渊。弄尘师父曾与我说,若一个从来都不会大起大落展于颜的人会哭,那定是伤心到了极致。我再问不下去。
朦胧中,身处的血雪消失了,我与桃华仍在乌赖阁,她手中端着装鹿参的锦盒子,颜色无异,看不见半丝伤,微尘血,若不是她脸上泪痕未干,我还以为我做梦了。看来受到仙谴的只是桃华的魂。
朝如故许是见我俩久久不回,便来寻我们。
“怎去了那么久?我还以为——”他突然顿住,偏头看了看桃华,换口道,“你的仙谴似是比上回快了些。”
我正惊讶于朝如故如何知道!又见他一副了然的样子,像是思虑了良久,才说,“你嫁给白玘吧。”
桃华猛地一怔,即口道,“我不愿意!”言尽匆匆别过朝如故,也不见邀我同行。
我实在听不懂他们之间的话,欲说不解,欲解不说,我问朝如故,“你为什么让她嫁给白玘?做她不愿做之事?”
朝如故且笑着,说的极不在意,“我不过帮她不再受仙谴之痛罢了。”
“莫非她命主的心愿是——”
我说的好像我知道似的,其实我并不知,声音拖得老长了,朝如故总算接口,“她的心愿,是与白玘相守一生。”
“那她怎又不愿?”这个双生城的仙尽是些奇葩,桃华是,紫昏也是。
朝如故说,“不是她不愿嫁,是白玘不愿娶。”
“又是那白玘!”我愤道,“他怎么那么喜欢挑事!”
“你不明白,白玘……”朝如故似在思量什么,又说,“我无夕人并非薄情之人。”
我盯着他暗笑的双眸明白过来,佯装醋意,偏头不去看他,眼神上下瞟着,“你对那红相玉南居锦葵姑娘可还满意?”
他也没见佯装哄哄我,只说了句很伤我自信的话。
“下回,便让你见见她。”
我开始有些犹豫,是不是不该选择他,可有些事就像,师父领我与雪千回五行山,未入门时悉心教导,入门以后才发觉我们是根朽木,却又不能随意遣散我们,只能横下心,期望有朝一日能教化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