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三（1 / 1）

[173 ]【四十三】

耳畔充斥的，只有呼啸的风声呜咽，再无其他擎峦山巅终年被厚实的灌木和积雪所覆盖，对于一个双目失明的人而言，根本不可能到达它的最高处神无记不清楚是第几次跌倒了，手臂和小腿上被划开了无数道密密麻麻的血口，可是前方的终点依然遥遥无期

什么都看不见，只有黑暗的世界，好像在最深的夜中奔跑，却找不到前进的方向

再一次艰难地爬起来，又再一次毫无例外地跌倒不知道已经漫无目的地耽误了多久，时间在一点点流逝，终点在哪里——该死，该死，再这样子下去会来不及的啊

双手不由自主地开始颤抖，如果，如果自己赶去的时候面对是最不想见到的结果……

绝那么强，他是不会败的，一直以来都是这么想当然地以为因为他在自己面前永远表现得那样从容自若，好像不会有他猜不到的心思，做不到的事情，解不开的谜题

可是，抬手摸了摸左肩的刻印，那是双翼者牺牲九成的魔力支付的代价，绝已经不能够再使用他引以为傲的魔法，不得不再一次提醒自己这个残酷而冰冷的现实

而且对象是皇甫凝渊，那位被仇恨迷失双眼的王者，什么都可以做得出来

神眷顾的使者不是普通的人类，但并不代表，他不会死亡

越来越艰难的脚步，逐渐丧失前进的动力与勇气，没用的，已经来不及了……

左眼泛起剧烈的疼痛，来的莫名而突兀，神无捂住了这只眼睛，与他原本清澈的浅褐相对，沉郁的深紫，寄宿着那个将自身生命托付给他的少年的灵魂，来自冥界的黎王的力量

即使生命已经消逝，那份意志通过灵魂的碎片清晰地传达进了他的内心深处……

“好久不见，月颜”黑发的少年站在对面，还是当初见到他时候的模样帅气透出成熟气质的外表，平静的声音带着他一如既往的沉稳与冷静，一如他作为黎王的身份

“灭？”诧异地揉揉眼睛，随即意识到有些可笑，自己的眼睛不是已经看不见了吗

看出了他的疑惑，灭走上前，抬手按在了他的胸口上，“你并不是通过眼睛，而是通过这里看到我的——人心，是一处可以让生命永恒的地方，记忆，是一处可以让梦境重现的地方只要对一个人的感情和思念还留在记忆里，那么他永远还活在你的心里”

“但是梦，总有一刻会醒来，面对的还将是残酷的现实”神无摇摇头说

“梦也是一个世界，记忆中的世界”灭这样说，跟那时候的梦兽魇说的同样的话

不知道是什么原因促成了多年之后他们在梦中的相逢，但无疑，这场重逢将成为改写未来的某个契机，命运从不会做无意义的安排，与其说是偶然，不如说是，冥冥之中的必然

“灭，你觉得在你的生命中最有意义的事情是什么？”神无问

难得会有与这位传奇的年轻王者面对面交谈的机会，还是想了解他一些

“与那两个人的相识”灭的回答很简单，没有丝毫的犹豫

神无沉默了片刻，他明白灭指代的那两个人是谁一个是身为冥王的迪斯路亚，而另一个，则是隐翼的主上绝他们虽然生活在彼此平行的时空，但从某种程度上，他们很相似生命中最重要的、付出最深感情的两个人，同样是被伤害最深的

“……没有后悔过吗？”所以这个问题，情不自禁地就脱口而出

如果不是因为这两个人，他的人生，可能完全会是另一种截然不同的样子

“我明白你的意思，月颜，但我并不后悔”灭微微笑了笑，视线穿过他，看向很远的地方，“人的心里总会有迷惘存在，会在究竟是爱，还是恨的情感里面纠缠，成为至死也无法解开的执念有时候也会去想，他们两个或许真的是我的宿命，躲不开，也逃不掉”

神无低下了头，“对不起，如果那个时候你没有救我的话……”

“与你无关，是我自己的决定”灭打断了他，注视着面前之人的脸，“倒是我要对你说声‘谢谢’，月颜可能你自己没有察觉，但是你在迪斯路亚，在绝的心里，都占据了任何人都无法取代的位置呵呵，完成了与我的约定呢，见证那个时刻——神无之日，逆天之时”

“可是，我真的没有做什么……那个时候……”神无试图辩解

“人总以为未来是既定的所以不可改变，但其实，任何微小的努力都可能让下一刻变的截然不同比如我与你的这次见面，我并不知道它会改变什么，但它一定不是没有意义的”

神无惊讶地看着灭，有某种异样的情感在心中动了动，与此同时身边的梦境开始消散

“月颜，这一次的那个未来，由你自己去改写而我相信，你可以”

最后的记忆，是看到他勾起的唇角，少年的身影消失在他的面前，好像八年前他在雨中消失的那一刻，一样了无痕迹的潇洒那时候的天空，冰冷的暴雨在突然间停歇，神灵收起了它的眼泪再次睁开那双异色的瞳时，映入眼帘的是一缕金色的、耀眼而灿烂的……阳光

无论前方等待的是未来的希望还是过去的梦魇，需要去面对，用这双眼睛去面对

即使知道终点的尽头是死路，梦的尽头是绝望，也只可能前进，不可能再回头了

缓缓地睁开双眼，漫山的雪景映入眼帘，荒芜之中映射出淡淡的凄凉

灭，你是对的，任何看似微不足道的努力，都一定有它的意义存在

黑衣的身影飞快地往山顶奔去，如同一抹撕裂夜空的闪电，这是影之暗杀者的度，没有谁可以与之比肩蛇影在手中握紧，冰凉的触感沿着手心，通过血液传达到属于心的位置

伸手捂住了胸口，对着那属于心的位置，轻轻地低语：“谢谢你，灭……”

还没有结束，不管既定的未来是怎样的，它一定，还可以改变

——不到最后一刻，谁又会去相信，那所谓的宿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