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局(1 / 1)
“战争结束后,达莉亚小姐的哥哥便回国去了,她留下来继续照顾我和安捷丽卡。战争结束后不久,祖父祖母找到了我们,我和安捷丽卡随他们去了瑞士,她把维克多的宝贝交给了祖母,她说那是属于我的东西。就此,我和达莉亚小姐也分开了,此后再也没见过。据说她带着那些书孤孤单单回了国,后来受到一些事件的牵连,同她的哥哥一起死于某次政治迫害。”
“和莱希特叔叔的分别是我和他的最后一次见面。后来听人说,他在战后一直在为那些他所熟识的被押送上国际法庭的国防军军官们充当证人,证明他们没有在战争中屠杀平民,没有屠杀战俘,保持着帝国国防军军人的光荣传统,没有违背国际公约和身为人的基本道德。然后,在尽最大努力拯救下数位同胞后,他被送上了绞刑架,那是他爸爸病逝后不久的事情。因为他执行上司的命令处死了数批苏联战俘,那时候,已经没人来替他辩解---我知道,这件事,他不说,是没有人会知道的,而他是好人,我知道,你们知道吗?”
“在瑞士的新家里,李曼夫人来拜访过一次,那时她的爸爸已经病逝,她已经是孤独一人了。而我当时尚年幼,并不记得她,我把她当成一个陌生人。当从她口中听到那些有关我父母的故事时,我总觉得,就算我不记得她了,也有一种莫名的亲切感,仿佛我来到这个世界时,第一眼看到的人其实是她,事实也确是如此!而后,她说她要去美国,我便再也没见过她,但也能收到她的圣诞贺卡,想必她过得会非常幸福吧。”
“老上尉我后来见过他,他竟然从柏林的废墟中活了下来,那是战争结束后好几年的事。他找到我们时,已经老得走不动路,衣衫破败,面黄肌瘦,像是个乞丐,更像是仅靠着一双脚就从德国走到了瑞士,辗转数月终于找到了我们的居所,磨穿了鞋子,血迹斑斑。那时我已经上学了,我对他印象深刻。祖父祖母想知道他这些年的遭遇,他回答我们的只有一把老泪,他说:‘她们搬家了,我花了很长时间才找到她们,计划有了变化,我没能保护她们,---我带着几个孩子在柏林的废墟中抵抗那些该死的入侵者,那些该死的畜生!孩子们都死了,我却活了下来。’大人们便不再追问。他拒绝了祖父的邀请,在听说了我爸爸妈妈的遭遇后,他离开了我们,他说要去土豆泥镇上看看。祖父祖母本想带着我和安捷丽卡与他同行,他却坚持独自上路,然后再也没了音信。我想,这样一个身躯高大如山峰,心胸宽广如海洋,意志坚韧如钢铁的男人也会倒在自我救赎的路上,死在不为人知的角落吧!而后,蚊蝇飞舞,尸体散发出最后的芳香时,他会被人们发现,再被随手扔进更冰冷寂寞又热闹非凡的大地中。”
“祖父没了儿子,便把所有的时间花在赚钱上,他的金山越堆越高。没了维克多这个维系两人关系的纽扣,最终和祖母陷入冷战中,他们离了婚。但彼此依旧舍不得彼此,还住在一起,可是也变得如同陌生人一样,偶尔会吵架,更多的时候是一起抱头痛哭。祖母在悉心教导我和安捷丽卡的时候,时常落泪,也老得快了起来,在我上中学时,最终没有熬过那年的寒冬。临死前,又和祖父结婚了,穿着婚纱,还是那么漂亮,见到维克多,才不会让他讨厌。”
“安捷丽卡二十岁的时候离我而去,她嫁人了,那个送给她手帕的那个男孩成了她的丈夫。我对他并不熟悉,据说他很早就到城里做工,后来有了自己的店铺,又有了自己的工厂,是个踏实陈恳对女士很有礼貌的男人。他花了很多时间打听安捷丽卡的下落,总算是找到了。祖父见他还算有些成就,便没有反对他们的婚姻。从安捷丽卡寄给我的照片看得出来,她很幸福,这就足够了。她总是给我来信,让我去她在大城市里的新家做客,去看看她的女儿,可爱的小孩子。我只去过一次,看见她的幸福,却不由得妒忌起来,便再没去过,但一直保持着和她的书信往来,我们依旧是最好的朋友。”
“祖父在我二十二岁时去世,在死前,他才意识到自己的钱太多了,若全部留给我也是一种负担,会引来一些危险又贪婪的目光,于是把大部分的钱都捐了出去。教会,学校,孤儿院,养老院,公路,大桥,街道,公园,图书馆,科研机构。特别是布莱希特牧师的孤儿院,那是爸爸答应要一直资助的地方,祖父一直没把它忘记。许多地方都留下了他的名字,传诵着他的慷慨——我想,这些已经足以弥补他曾经犯下的罪过,足以让他上天堂去和大家团聚吧。”
“祖父祖母临终前都念叨着我的未来,他们希望见到我嫁人,还各自给我的孩子留下一个名字后再离开。如果我有孩子的话,男孩得叫阿尔萨斯,女孩要叫希尔瓦娜斯。但我才不要嫁人,恋爱虽然甜蜜,但苦味终究会伴随其左右,若最终没人能与我分享,便会死在孤独落寞中。”
“奥古斯特叔叔回到家乡后,他继承了父母的农场,在那里扎下根来,马上就和他的未婚妻结婚了,他们生了一个漂亮的儿子,只比我小四岁。偶尔也会给我写信,告诉我有关丰收的故事,金色的麦田啊,长得很壮的猪啊,刚出生的小鸡啊,一副欢乐的场面。他却从不来看我,大致是因为我妈妈的死让他一直怀有愧疚吧。说起来,他算是这场战争中不多的幸运儿,除了朋友,他还没失去什么,也没受伤,没有缺胳膊断腿,而且在战后过得很幸福。有时候,我也想去他们家的农场做客,看看他们的笑脸,自己也许会高兴起来吧,但总找不到机会成行。他的儿子便给我写信,一封又一封,催促我赶紧动身,要不他就要到我家来把我绑架了去。那些热情暧昧又懵懂的语言啊,这些都是那小家伙进入青春期以后的事,或许我不该把我的照片寄给他们!”
“祖父给我留下足够阔绰一辈子的钱,我便没找工作,一直待在家里。偌大的屋子里只有我一个人,到了晚上总觉得害怕,客厅里总能听见自己的回音。为了排解孤独,便养了十数条狗陪伴左右,祖父以前不喜欢的猫也养了几只,全是女孩子,在它们小时候就割掉了*,虽然残忍,有违人道,但我就是害怕它们哪一天会离我而去。一个人活着也是一种幸福,读着那些逝去的故事,抚摸岁月留下来的痕迹,便能在梦中和维克多还有玛利亚待在一起分享生活的快乐与秘密——或许,他们也想听听我的恋爱故事吧?”
“爸爸留下的那块土地,终究是荒芜了。处在森林里,紧挨着墓地,实在不适合种上庄稼。但也开满了野草和野花,每到春天,总有两只蝴蝶盘绕在花丛中。镇上人便把这生意盎然的土地也圈了起来,围上好看的篱笆,不让不懂事的小孩前来打扰。孩子们总是远远地看着,在篱笆外目睹这片生机盎然的土地。如果维克多和玛利亚的新家有门的话,一定时常敞开着,若关着,孩子们定会把它敲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