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第六章（1 / 1）
“弗兰克，我让你调查的事怎样了？”克莱门特看着坐在他办公桌对面的弗兰克。
“我调查了一下艾莱格尼斯家，现任的家主本来有兄妹三人，弟弟在一次意外去世，而妹妹则是被吸血鬼杀害，离世的两人都没有子嗣。”弗兰克背靠着椅背，不紧不慢的说道。
“问题出在妹妹伊蕾娜身上，执行任务的杀害被吸血鬼杀害只是对外的说法，实际上是失踪了，下落不明，而且正好是20年前的事情。”
“那……伊蕾娜到底有没有后代？”听到弗兰克的话，克莱门特的脸一下子严肃了起来。
“伊蕾娜失踪后几年，曾经有个未经证实的消息，说她在离艾莱格尼斯家很远的一个小城市的吸血鬼猎人民间组织里，身边还带着一个小男孩；但是后来伊蕾娜跟那个男孩后来离开了那个城市，此后再也没有他们的下落了。”弗兰克继续说道。
“那……关于维克特本人的事情呢？”
“关于他的话……我只查到他这两年都游走在不同的地方，以接受委托猎杀吸血鬼的方式换取酬劳，但是没有加入任何组织，至于触犯法律的事，应该没有做过。”
“这么说来……维克特应该没有说谎，而我应该也猜对了，维克特是艾莱格尼斯家的私生子，他就是伊蕾娜的孩子，母亲应该是被赶出家门的，难怪他对艾莱格尼斯家那么抵触。”克莱门特自言自语道。
“还有一件事，”克莱门特突然想起了什么，“你有没有调查过，维克特的父亲是什么人？”
“这个，”弗兰克停顿了一下，轻轻的摇了摇头，“没有线索，查不到他是什么身份，不过他们父子俩似乎根本没见过面。”
“时间有限，我也只查到这些事情了；再加上艾莱格尼斯家不好惹，虽然是外来的贵族，但是多年来也建立了不小的势力，我也不想惹一身麻烦。”弗兰克耸了耸肩。
“我从来没有怀疑过你的工作效率，也只有你才能在这么短的时间里查到这些事情；调查到这里就可以了，我只是想确定一下维克特的身份而已，以免有来历不明的人混进教会，听到你的报告我就放心了；还有，这件事请不要让其他人知道。”克莱门特紧皱的眉头一下子松开了。
“我明白的，不过你这么放心他跟赛琳娜一起行动，很少见呢。”即使对象是克莱门特，弗兰克说话也不忘附带不羁的神情。
“那孩子……从他说话时的眼神来看，他不像在说谎，应该是个信得过的人，听了你的情报之后我就更确信了；而且赛琳娜对他能力的评价很高，既然教会现在人手紧缺，而正好维克特是个合适的人选，何不留住他呢？”克莱门特思考了一阵，说了这段话。
“想不到克莱门特先生也有感性的时候呢……啊，如果没其他事我就先出去了；刚才回来晚了，错过了午饭呢。”弗兰克笑了笑，然后从椅子上站起来。
“那快去吧，已经帮你留了一份了。”
弗兰克刚走到门口，就看到正要进来的赛琳娜。
“可爱的赛琳娜，昨晚跟维克特在郊外玩得开心吗？”弗兰克倜傥道。
“……你不要说这种容易让人误会的话好吗？”赛琳娜哭笑不得。
“好……我不玩了，我走了。”弗兰克摆了摆手，带着他的招牌笑容往外面走去。
赛琳娜向弗兰克的背影吐了一下舌头，接着就以轻快的动作走到克莱门特的办公桌前。
“你总是那么有活力，赛琳娜。”克莱门特露出一副父亲看到女儿的神情。
“埃德蒙叔叔我跟你说，我刚才去了吉尔家找雪莉玩，现在雪莉的肚子已经很大了喔，她还跟我说孩子出生了之后让威廉来给孩子起教名呢。”赛琳娜坐在刚才弗兰克的位置上，一边用手比划一边欢快的说着。
“哈哈哈哈……你们都长大了，吉尔也要当爸爸了，我年纪也大了，岁月不饶人啊。”克莱门特笑道，眼睛旁边的鱼尾纹在证明他的话。
克莱门特没有孩子，自从15年前妻子病逝之后一直没有再娶，在教会看着赛琳娜跟吉尔长大，并把他们培养成吸血鬼猎人。
“对了，你白天有没有带维克特到外面到处走走？”克莱门特想起了刚来没多久的维克特。
“那个……他白天好像不大愿意出来，今天不也是没出来吃午餐吗？我给他送过去了，还是跟昨天一样，我问他是不是不舒服，他就说他只是怕热；但是现在都已经入秋了啊，那他夏天是怎么过的？因为我看他晚上又很正常，所以也没有太在意。”
“说起晚上……”赛琳娜又变回那张闹脾气的脸，“昨晚根本就是他的个人表演嘛，那3个吸血鬼一下子都被他找出来了，一下子全解决了，我连武器都还没拿出来呢，我是特意跟着去看表演的吗？”
“也不过是低等级的吸血鬼而已，这么说来维克特的确是蛮厉害的嘛。”克莱门特往后靠在了椅背上。
“他是挺厉害的……但是也给我点机会嘛，以前马克经常也让我去对付吸血鬼的。”赛琳娜继续发牢骚。
“马克是个有经验的吸血鬼猎人，很会带新人，不过你有时间要带维克特熟悉这里的环境，让他跟周围的人多接触，我看的出来这孩子不喜欢跟外人接触，但是我又希望他能留下，毕竟我们很缺人手……”克莱门特一直烦恼的是人手不足的问题。
“如果吉尔退出了，等马克回来就可以填上空缺的位置了嘛。”赛琳娜以为克莱门特把马克给忘了。
“这个……有件事我一直没跟你们说……”克莱门特的眉头像被乌云覆盖了一样，再一次皱了起来。
外面的天气不是很好，厚重的云层遮盖了整个天空，使整座城市看上去暗淡了许多。
教会后方的居所，虽然只是两层的建筑，但由于教会本身处在较高的地理位置上，所以在屋顶也能看到很远的地方，再加上这座城市的规模不算大，建筑物的高度普遍较矮，所以也不会阻挡视线。
维克特一个人坐在居所的屋顶上。
偶尔会吹过一阵风，他黑色的短发会跟他的衣袂一起被风扬起，但是深绿色的眼睛还是像静止状态下的湖水，没有一丝波澜，一直直视着远方。
就这样一直坐着，直到听到有响动才回过神来。维克特向发出声音的方向看去，发现赛琳娜正在以一个非常狼狈的姿势爬上屋顶。
“你在干什么？”维克特被赛琳娜的举动吓了一跳。
“你自己不会看啊……快拉我一把。”赛琳娜一边说一边向维克特的方向伸出了手。
维克特还是硬着头皮伸出了手。
跟上一次不同的是，这次赛琳娜毫不犹豫地紧抓住了对方的手，即使温度还是跟上次一样。
在维克特的帮忙下，赛琳娜顺利地坐在屋脊上，舒了一口气之后才开始把裙子上沾到的脏东西轻轻拍掉。赛琳娜穿的是裙摆蓬松及膝的连衣裙，外加长皮靴，跟长裙相比，这种裙子对赛琳娜来说更方便行动，不过再怎么说，爬上屋顶实在不是一个淑女该做的事。
“你怎么上来了？”维克特想提醒赛琳娜要注意形象。
“我想找你说话嘛，刚才在下面看到你坐在屋顶，旁边正好有梯子，所以就上来了。”
“你可以叫我下去的。”
“上面空气好，我也想上来嘛。”赛琳娜这句话带点赌气的味道。
“今天早上还是晴天，下午就变成阴天了。”赛琳娜抬起头看着天空。
“我喜欢这种天气。”维克特平静地说道。
“你说你怕热是真的？你连阳光都不喜欢吗？”赛琳娜把身体蜷缩起来，手臂叠着放在膝盖上。
她的问题得到的回答是对方的沉默。
“我今天很不开心……”赛琳娜没有在意对方的沉默，把下巴搁在手臂上。
听到这句话的维克特把视线移回了坐在旁边的赛琳娜。
“我之前不是跟你提过马克吗？”
“嗯。”
“我一开始只知道他回老家养病，但是今天埃德蒙叔叔才跟我说，他得的是肺结核。”赛琳娜的神情开始变得忧伤，就像一个被欺负了的小女孩。
在19世纪末期，医学虽然已经日益昌明，但是肺结核还是没有特效药可以治疗，只能依靠一些药物减轻病人的痛苦和延缓病情，但是得了这种病的人，最终还是无法逃离死神的魔掌。
“埃德蒙叔叔还说，马克写了信给他，叫我们不要担心，也不要去看他，因为肺结核会传染，不过弗兰克会代表我们去看望他。但是，我知道肺结核是不治之症，我听艾玛修女说过，得了肺结核的人到现在还没有一个能活下来的。”赛琳娜哽咽着。
本来还在眼眶里打转的眼泪，最后还是忍不住滑下了赛琳娜的脸颊。
此时的维克特显然有点不知所措，因为他不知道怎么安慰眼前这个正在哭泣的女孩子。
“马克他是个好人……我一直把他当成哥哥，现在他这样，我却什么都做不了，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我……我……”赛琳娜的哽咽已经变成抽泣。
维克特沉默了好久，然后伸出了手，像父母安慰孩子一样，抚摸赛琳娜的头发。
赛琳娜转过头看着维克特，一颗晶莹的泪珠悄悄地跳下了脸庞，渗进她的衣服里。
“不要哭了，马克不会希望你因为他的事伤心的。”维克特依然平静地说着，目光又移回了正前方，不过他是因为不知道怎样面对而选择了回避赛琳娜的目光。
“谢谢你。”沉默了一下的赛琳娜用力吸了一口气，拿出随身携带的手帕把眼泪擦干净。
“我的母亲伊蕾娜……她也是因为肺结核去世的。”维克特沉默了一下，然后说了这句话。
“哎？”赛琳娜睁大了眼睛。
“我还很小的时候，母亲就去世了，我后来听周围的人说，她得的是肺结核；但是在她病得最严重的时候，都没有把剑卖掉，母亲说过，这把剑是她最后的尊严，即使这把剑能卖个很好的价钱。”
“就是你现在在用的剑？”
“是的，母亲去世后，一些好心的邻居凑钱给她办了一个简单的葬礼，我们住的地方是贫民区，大家都生活都很困难，后来有一个开作坊的人收留了我，让我在那里工作。”
“那……后来呢？”
“在那里做的是跟大人一样的工作，当时我还小，但是我为了能有饭吃还是坚持下来了；但是后来作坊的主人发现我藏着一把上等的剑，那是我母亲给我留下的唯一的东西，我绝对不会把它交给任何人。”
“难道那个人要抢你的剑？”赛琳娜紧张起来。
“嗯，他要把剑拿去卖掉换钱，最后，我把他打伤了，逃了出来。”维克特继续平静地说着。
“我逃出来之后，不知道要到哪里才好，一直走到一个树林里，遇到了一个吸血鬼。”
“你那时候已经知道怎么杀死吸血鬼了吗？”
“不，母亲生前没有向我传授任何吸血鬼猎人的技能，当我以为我会死在那个吸血鬼手上的时候，玛格丽特小姐救了我。”
“玛格丽特小姐？”
“玛格丽特小姐是个奇怪的人，我一直都不知道她的真实身份，她一个人住在山上，养了一只黑猫；我求她教我怎样成为吸血鬼猎人，她知道我母亲的身份后就答应了。”
“原来是玛格丽特小姐把你培养成吸血鬼猎人的。”赛琳娜感到惊讶。
“我在她那里生活了10年，她的传授方式不是一般人能接受得了的，陪我练习的都是树林里的各种野兽。”
“什么？！”
“在那里出没的都是体型较小的野兽，但是每次都是晚上，难度会大很多，而且玛格丽特小姐从来没有给我做过一次饭，我只能在树林里抓兔子、抓鸟跟摘野果充饥，后来才能对付大一点的野兽。”
“我觉得她像是在培养狼人诶……”赛琳娜小声嘀咕。
“虽然是这样，但是玛格丽特小姐还是个学识非常渊博的人，她还教我各种知识还有礼仪，她说要融入人类的社会必须要知道这些。”
“这么说来，玛格丽特小姐是你的恩师了？”
“可以这么说，一直到两年前，玛格丽特说她要出去旅游，我也觉得我不能继续在那里待着了，所以我就离开了。”
“难怪你晚上都能看得见，原来从小训练出来的……”对于维克特一次说了那么多话，赛琳娜感到吃惊的同时，也想起了她心中那个疑问。
“那个……我可以问你一个问题吗？”把话说出口的时候赛琳娜还在纠结要不要问这种问题。
“什么问题。”
“维克特……你的父亲是个怎样的人？”还是鼓起勇气问了。
维克特再一次沉默了，但是他的眼神透露出他的不安，他调整了一下呼吸，尽量不让塞丽娜看出异样。
“我没有父母，但是我想知道别人眼中的父母是怎样的，你刚才没有提到你的父亲，所以……”赛琳娜在想自己是不是问了个不该问的问题。
“我不知道。”维克特的表情严肃了起来，好像遇到一个让人厌恶的话题一样。
“对不起……我是不是问了个不该问的问题？”赛琳娜像个做错事的孩子。
“我只见过父亲一次，”维克特还是说了，“以前只要我一问父亲的事，母亲就会很生气，后来我就不敢再问了，我对我的父亲一无所知；直到有一天有一个男人来找母亲，我从来没见过母亲那么愤怒，甚至拿起剑说要杀了那个人，那时候我才知道，那个男人是我的父亲。”
“那、后来怎样了？”
“我父亲看了我一眼，然后走了，后来再也没有出现过；那天母亲抱着我哭了一个晚上，后来母亲就带着我离开了那个地方，没过多久母亲就病了。”维克特说到这里的时候，眼睛泛起了细微的波澜。
“……你恨你的父亲吗？”赛琳娜想起了克莱门特对维克特身世的猜测。
“艾莱格尼斯家是贵族，你应该知道的吧。”
“嗯，艾莱格尼斯家是直属皇室管辖的吸血鬼猎人家族，维克特的母亲是艾莱格尼斯家的人是吧？”
“我母亲的一生就是被我父亲毁掉的，家族把她当成耻辱，把母亲赶出家门，母亲一直隐姓埋名带着我在其他地方生活，就连死后，墓碑上也只有伊蕾娜这个名字。所以，我也不需要姓氏，只有母亲给我起的这个名字就够了，我跟我的父亲，跟艾莱格尼斯家没有任何关系。”
难怪当初提起艾莱格尼斯家的时候维克特表现得那么抵触，赛琳娜这样想着，但是又想到是自己引起这个话题的，脸上又浮出了紧张的神色。
“对不起，让你想起不好回忆了。”赛琳娜想缓和一下气氛。
“你不用道歉，除了玛格丽特小姐，你是第一个听我说那么多话的人。”
“哎？”
“不知道为什么，我觉得……这些事情告诉你没关系。”原来维克特比赛琳娜想象中的要单纯。
“我、我不会跟别人说的！”不知为何，赛琳娜的脸变红了，她急忙把脸扭到一边。
赛琳娜又扭过头去看维克特，维克特又继续看他的风景了；一阵风吹过来，吹起了赛琳娜的长发，赛琳娜拨开了挡住她视线的发丝，转移视线看着远处的风景，发现就算是自己熟悉的地方，在不同的角度上看也有不同的感受。
“这里风景真好……”赛琳娜想得到一些共鸣，于是又向旁边的维克特看去。
维克特的视线还在远处的风景上，赛琳娜第一次那么认真地观察维克特的样子。白皙的脸在黑色的头发衬托下显得更加白，五官恰到好处得长在轮廓清晰的脸上，体型虽然偏瘦但是一点都不单薄，让赛琳娜想起歌剧里面那些英俊的男演员。
赛琳娜再一次满脸通红的把头扭回来了，摸着自己发烫的脸，教会里威廉是大受欢迎的帅哥，弗兰克的长相也不差，但是赛琳娜看他们的时候从来没有现在这种感觉。到底是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吗？赛琳娜这样想着，慢慢把自己的心情平伏下来，把注意力又转移到风景上面去了。
两人就这样在屋顶坐了好长时间。
也不知道几点钟了，天色慢慢暗了下来，因为今天是阴天，云层很厚，所以西边只能透过云层看到微微的橘黄色而已。
“你们两个打算坐到什么时候？”弗兰克仰着头看着屋顶上的两人。
“弗兰克？你什么时候回来的？”赛琳娜被吓了一跳。
“我下午没有出去，所以不存在‘回来’这种说法。”弗拉克轻轻叹了一口气。
“……现在很晚了吧？”此时赛琳娜的肚子小小抗议了一下，但她不好意思说出来。
“天都快黑了，今晚轮到你们去巡视，还不快点下来？”弗兰克轻轻推了一下眼镜。
“维克特，我们快下去吧，已经到了晚餐的时间了。”赛琳娜一边说一边向放梯子的地方爬去。
“需要帮忙吗？”维克特向赛琳娜伸手。
“不用了。”赛琳娜估计已经积累了经验。
从屋顶下来了之后，赛琳娜马上向餐厅的方向跑去，弗兰克则向走在后面的维克特说了句悄悄话：
“让一个淑女爬上屋顶不是绅士的所为喔。”
说完这句话的弗兰克快步跟上了前面的赛琳娜，跟在后面的维克特脸带窘迫，本来想说些什么，但又把到了嘴边的话吞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