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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康河的叹息 第一节 杀戮正义(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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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4年8月10日 伦敦时间 02:45 东京时间 11:45

夜色已深,夏天坐在路虎里看着雨幕中的世界,不远处耸立的别墅透着点点星光。他咬一口早已凉透的热狗,借着手机屏幕昏暗的光线,瞟一眼旅游地图上铅笔潦草的字迹。袁杉坚持要盯住韦尔斯利,夏天拗不过她,权衡一番后两人决定分开行动,袁杉驻守医院,他则继续盯着教父的老巢。

“哦,真是糟糕透顶,但愿一切都能好起来。”夏天揉揉脸,以便让自己保持清醒,紧一紧身上的外套,抹去车窗上漫起的水雾,眼神游走于那透着温暖灯光的房间。

与此同时,袁杉独自一人守在韦尔斯利的病房外,她意外地拿到了公爵的特许,能够进入布满重兵的医院。闲极无聊,她打开木制的小窗,伸手去接顺着屋檐滴下的雨水,看着圆润的水滴在手掌上炸开,冰冷的触感就这样传遍全身,竟是会心的一笑,暴雨之夜能感到特别的温暖,确实是不可思议。

愣神的片刻,细微的声响闯进耳中,多年的经验告诉她,有东西正在早已清空的楼上走动,抽出裤腿上的史密斯手枪,贴着枪慢慢走向楼梯口,脚步轻盈,甚至连守卫的警官都没有发现她的动作。

袁杉在黑暗里摸索前进,屏息凝神,试图去辨认寂静空间中那多余的心跳,推开一间房门,浓烈的消毒水味儿扑鼻而来,她不自觉地拧眉,下意识地抬起左手去捂住鼻子。仅仅是这一个微小的间隙,人影从墙角闪出,一脚踹向毫无防备的袁杉,巨大的冲击力,让袁杉的手枪脱手而出,人也向后猛退了几步。震惊之余,迅速恢复杀手的本色,她立刻摆出进攻姿态,匕首已经握在手中,不费吹灰之力避开第二次攻击,顺势匕首挥出,将对方步步逼入房间内。

闪电突然照亮了狭小的诊疗室,而后在巨大的闷雷声中又回到了完全的的黑暗,袁杉倒吸一口凉气,借住那瞬间的光明,她看清了与自己持刀相对的人是谁,不再有方才的那种决绝和冷酷,随之而来的是绝望和无力,一次又一次避免的东西,却还是一次又一次的上演,真的只有一方倒下,才算是真正的结束吗?

又一次闪电来袭,手枪上膛的声音甚至盖过了炸雷的巨响,袁杉条件反射的扑向手枪遗落的地方,就地一滚,避开射向自己的子弹,右手一撑,从地上翻滚起来,抬枪抵在来人的胸口上,而就是同时她也感到自己的脑门上有冰冷的触感。

“我的手枪可没装消声器……”袁杉冷冷地说道,她拼命抑制着自己的颤抖。

“我总是能离开,你知道的。”对方也是冷冷的开口,但那话语中确实真的不带任何感情,不需要任何的遮掩。

“可是这样你就无法接受公爵的命令了吧?”

“你知道什么?”微微一怔,她确信不会有人知道这件事情,如父亲一般的公爵不会出卖自己。

“我想你根本不是效力于教父,而是亚瑟·韦尔斯利吧?”袁杉听出了对方的犹豫,抓住这难得的破绽,她要彻底撕开防线,然后换一种方式来做一个了结。

“你怎么知道?”

“我相信你不会……”

“不会成为坏人?”辛辣的讽刺硬生生切断了袁杉缓和下来的话语,她不需要相信,尤其是这个女人的。

“静,你知道自己在干什么吗?

“与你无关!“

“你真的以为你这所谓的正义就可以拯救世界,就可以让你的父亲活着?”袁杉放下手枪想去抓住静的衣领,却被她一把甩开。

“那你们所谓的正义呢?就是放着坏人为非作歹,然后杀死无辜者吗?”

“你的父亲不是我杀死的,我只是……”

“你只是开枪了而已!”

“你听我说,那次事件本身就有蹊跷,一切都是那么巧合,你离开以后,我私自调查过,而所有的结果都显示,韦尔斯利在那次事件前曾去找过你的父亲。”

“闭嘴!”

“我还要告诉你,在云南边境的那次任务,我怀疑是韦尔斯利在和什么人做交易,被我们查到后弃卒保车,也是那次任务,他看上了冷静的你,然后设局让你加入他!”

“闭嘴,你什么都不懂!”静一拳打在袁杉的脸上,后者重心不稳,结实地摔倒地上。

“你仔细想想,不会所有的事都那么巧合的。”袁杉静静地站起来,擦掉嘴角沁出的鲜血,顿了顿继续说道:“你想想这些年公爵让你做的事情,哪一件不是以冷酷的手段,甚至不惜打破法律来维护他口中的正义。我从来都没有怀疑过他会是查理曼教的一员,他是最早的国安委战士,他经历过无数次的死亡,他的确是个英雄,但是他的正义已经变味了,与其说是正义,倒不如说是复仇。为了满足自己的快感,而凌驾与法律之上的执法,而不择手段地将痛苦承载在无辜者身上,而不明真相地否决一切,自诩为正义?血腥的正义,杀戮的正义!”

“你在说什么!混蛋!”静疯了一般推开袁杉,这些年,她忠实地追随着韦尔斯利公爵,她已经慢慢地将这个有时强硬,有时温和的老人当做自己的导师、父亲,她渴望着那种家人的温暖,以至于不再去过问她所追随的信仰是否真确。

“你知道的,我在说什么。”袁杉任凭雨点般的拳头落在自己身上,比起那种可怕的冷静,她更愿意去接受静此刻的这种抓狂,至少她已经开始相信。

“砰!”

银色金属弹丸钻进肉体的声音远比那呼啸的出膛声更令人窒息,突然将静用力推到一边的袁杉缓缓倒下,黑暗里6英寸柯尔特蟒蛇左轮的枪口还在冒烟,浓重的*味弥漫,漂亮的胡桃木握柄牢牢地掌控在一只手里,那只手微微地颤抖,银白的枪身在闪电的强光下显得寒意逼人。

鲜血从袁杉的左胸喷涌而出,静从后面稳稳地接住倒下来的人,静静地看着那张血色正在慢慢褪去的脸,她没有做任何的止血措施,太多的杀戮告诉她,子弹不差分毫的击中了心脏,死亡已经不可逆转,也许是几秒钟,也许是立刻。

“谢……谢……”袁杉痛苦地抽动嘴角,艰难地吐出已经完全变调的两个字,而后安静地闭上双眼,仿佛只是睡着一般,是的,已经没有什么遗憾,从静抱住她的那一瞬间,她就知道,结束了,一切都结束了。

“应该我说呢,这句话。”静含着泪,努力地想将袁杉脸上的鲜血抹去,但直到自己的手上也沾满了红色的粘稠物,却再没有办法恢复到曾经的笑颜如花。她无数次的想要杀死这个‘敌人’,甚至在睡梦中也未曾遗忘,可是当她真正倒在自己面前,不再有温度,不再有说笑时,席卷全身的不是快感,不是解脱,反而是难以言明的痛苦和孤独。中学时代的每一次说笑,每一次打闹,每一句话,都宛若电影胶片一般从自己眼前闪过。

“喂,你们听好了,以后无论你们在哪里,都必须来参加我的婚礼哦,我会寄机票给你们的!”

夕阳下,稚嫩的誓言,熟悉的人,熟悉的景都还在,只是那场原本盛大的婚礼已经变成了注定的葬礼。

“对不起,我的孩子,我本不想这样。”韦尔斯利从门外走进来,步履蹒跚,拄着手杖的手不停地在发抖,握住左轮的右手已经无力地垂下,他确实是已经将静这个冷静乖巧的女孩当作了自己的女儿,老来得子,很难用言语来做出任何的表述。但是,有些叫做信仰的东西却已超越了一切,无论是生命,还是亲情。

“你到底是谁?”静将袁杉慢慢放在地上,将黑色风衣盖在她的身上,最后看一眼那张平静的脸,然后站起来面对韦尔斯利。

“我是你的‘父亲’,孩子,但是对不起,对不起。”韦尔斯利重新举起*,对准了静,她已经知道真相,那么就无法做任何补救了。

“砰!”

第二声枪响,在闷雷的掩盖下又藏匿于沉寂,几乎是同时,静破窗而出,从四楼直坠而下,虽然尽全力平衡身体,却还是摔了个够呛,骨头折断的声音合着沉重的喘息,顾不上去检查伤口,跌跌撞撞冲进灌木丛中。

韦尔斯利看着逐渐消失在雨幕中的身影,用手帕擦拭*,然后咬牙向自己的左臂扣下了扳机,第三声枪响划破了医院最后的寂静,嘈杂的脚步声顿时四起,凄厉的警笛,绚丽的警灯充斥着整条大街。韦尔斯利捂住伤口,半躺在地上,看着不远处的年轻女孩,轻轻抬起左手齐眉,喃喃自语:“对不起……”

夏天已经快要在驾驶座上睡着了,凌晨两三点是最容易让人犯困的时候,再加上空调吹出的暖风,夏天只感觉周公正在‘妩媚’地向自己招手,以至于轻扣玻璃窗的声响将他从半梦半醒中惊出一身冷汗,随手抄起M1911就想朝玻璃砸去。

“哇哦,有人说不能打扰睡梦中的小孩,否则他不会给你好脸色,看来没错。”教父用手指夹住对准自己的枪口,调侃地看向惊魂未定的夏天。

“我……晚上好,先生?”夏天强忍着开枪的冲动,回想着陈曦在面对教父时的一言一行,努力让自己看起来不像谁都能骗的三岁小儿。

“陈曦的官调调是不好的,另外我今晚上过得不错,不过医院那边就不得而知了。”教父颇有深意的露出一个笑容,从口袋里摸出雪茄,凑到鼻子前闻一闻,“怎么样,要不进去坐坐?”

“见鬼!”夏天狠狠地咒骂,这个混蛋的笑意绝对不会是什么善茬,心里也可以隐约感觉得到不安的异样,快速发动路虎,在雨夜里疾驰。

通向医院的公路笔直而又漫长,即使是远光灯也仅仅只能照亮极其有限的区域,其他的便是永无止境的黑暗。刹车片突然剧烈地运转,焦糊味弥漫,轮胎在路面上留下狰狞的印记,也许之差几厘米,路虎就会碾压过突然出现的人影。夏天暴躁地跳下车,对着那个拦路的家伙就是一顿乱吼,可就在他借着灯光看清那人的瞬间,喉咙里再也发出任何一个音节。

静张开双臂挡在夏天面前,她脸色苍白,脚下是触目惊心的血水,宛若古老希腊战神雕像一般,时间在此刻静止。下一秒,她仰面倒下,夏天下意识地拦腰接住她,看着那张脸,从未想过她也会有如此脆弱的时候。

“我,你,你……”夏天语无伦次地说着什么,他完全被这个浑身是伤,奄奄一息的女人弄懵了。

“听着……戒指……在……公爵……阻止……”静紧紧揪住夏天的衣领,断断续续地说道,她的嘴唇在不停的颤抖。

“喂,别啊,那啥,我送你去医院。”夏天慌乱地想去替她止血,可当他看清她胸前浸出的血渍后,才发现自己无能为力。

“带我和她……回家……”静用尽最后的力量挤出这几个彷如隔世的汉字,从怀里取出已经染血的十字架吊坠颤抖着递给夏天,在夏天接过的瞬间,她的手轻轻的垂下,脸上浮现出莫名的微笑。

“喂,别死啊!混蛋,别死啊,大姐头呢?混蛋,别死啊,喂!混蛋,大姐头在哪!”夏天使劲摇着静,发狂一般对她大吼,声音刺破了黑暗,但回答他的只是沉默。

“正义啊,多少杀戮假汝之名以作其恶。”不知什么时候,一袭黑色西装的教父出现在夏天身后,他打着黑色雨伞,左手捧着一束白色的玫瑰,表情肃穆,花瓣在风中凋零,落在静的身上,落在夏天的肩上,落在混着雨滴的血水上。夏天此时竟不知道顺着脸颊滑下的究竟是雨水还是泪水,或着二者皆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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