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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 打架与脑震荡(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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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学期伊始,我们三个孩子分别量了下个子,尼克一个暑假窜上去好高,皮肤的颜色也慢慢恢复,我们欢迎他重回黄种人的怀抱。我长个儿的劲头缓慢的令人发指,一年里就长了两公分,停在了一六五不再动弹,尼克一低眼就能看我的头顶。

小静升上了初中,穿着和我一模一样的校服,她一年里从我的下巴长到眼睛,我的地位岌岌可危。

小静遗传了母亲,而我肖似父亲,一个柔和一个英气,这是李妈的话。可我们一起照镜子时,我却觉得我们像极了,我想这就是血缘之间神奇地联系。

一年,我终于褪去了脸上的高原红,终于在说话的时候不会引起别人的注意和低笑。

口音,曾是我在上海最大的障碍。他们,在我说出蹩脚的普通话时流露出的嘲弄与不屑,深深刺痛了我。长时间为了不想看到这种眼光,我选择了沉默,选择了回避,后来才发现,这不过是伤害自己和给别人更多嘲弄的借口。

人总是在被迫中成长,趋与别人希望的方向发展,这是一年里,上海交给我的生存方式。

日子总是平静得按部就班,尼克上了高中后,和我们见面的机会少了很多;秦韶每天还要多几个小时学习奥数;小静参加了校艺术团,常出现在各种晚会上;爸爸忙着新一季的大楼设计方案……每个人都努力地生活着。

长大,总是以辛苦作为代价。

这天,我和秦韶坐在巷子口吃混沌。这条巷子有很多出了名的小吃,这些大多是外地人开的,往来的也多是打工仔,鱼龙混杂,可这里的小吃真的很地道,对我和秦少两个外乡人来说无疑是打牙祭的好地方,赵婷婷来过一次,看到油汪汪的桌椅后就找了个借口离开,再也不来第二次了。

今天我值日,所以等秦韶下了奥数课就一起过来了。街上华灯初上,巷子里热闹非凡,所有人都误会我和秦韶喜静,其实我俩极爱这闹哄哄的感觉,这才有人气儿。

我们打赌谁能更能吃辣子,秦韶的碗里红彤彤的盖满了辣椒,饶是旁边的小四川都吐舌“这么吃要拉肚子的”。

在这里听到久违的乡音,我极其高兴,指着秦韶回他“瓜娃子,哈戳戳的。”秦韶瞪眼,“你说我什么?”我笑眯了眼,“夸你呢,能吃辣。”秦韶得意地对小四川说“是啊,我很厉害的。”小四川奇怪地扫了他一眼,扭过头去了。

“那不是lay吗?”我拉拉秦韶的衣角。

Lay一个外国人在小巷子很显眼,他站在远处正和几个人说着什么,样子有点晕乎乎的几乎站不稳,接着就被他们架着走了。

“有事儿!”秦韶扔下筷子,朝那方向追了出去。我只好跟在后面跑。

Lay他们没有走远,停在巷子后未开发的工地上,被四个人围在地上打,秦韶冲出去对着一个人的屁股就是一踹,反手又将另三个人推开。我将地上的lay从地上扶起,可手脚居然在打哆嗦,秦韶这才看到我,咬呀切齿“你怎么跟来了,真碍事儿!”

Lay只受了点轻伤,一身的酒味,被打后脑子倒是清醒了,看清了是我们俩个,没有一点窘迫的样子反倒一脸委屈,指着那四个人“秦,他们抢我钱。”

那四个人中为首的啐了口,“找事儿呢孩子,奉劝别多管闲事,爷爷还不屑跟孩子动手。”

秦韶挡在我们前面,“娘的,抢外国人的钱,害不害臊,别他妈给中国人丢脸了。”

那人冷哼,“咱就抢了,怎么着,就兴八国联军抢咱?老子这是给祖国报仇,你懂个屁!”

“我不是八国联军,我是丹麦的!”lay扯着嗓子喊。

“别跟他们废话,拿了钱完事,这俩孩子看上去也有点钱。”旁边一人插嘴道。

秦韶抓了抓额前的刘海,突然就朝那人心口踹去,那人一下子倒在地上哼哼。我吓得抽了口冷气,指甲掐着lay的胳膊惹得他龇着牙掰我的手。

“看着小文。”秦韶喊了声,就和另三个人打了起来。

Lay无奈地护住我,“好,我帮你看着baby。”

“我操,小子,你哪儿练的?”秦韶已经撂倒了第二个。

“秦,可是散打的冠军。”lay得意洋洋,“我是亚军哦”。

那四个人脸色颇为难堪,为首的拉起另一个人就跑,也不管地上哼哼的两个人。

“你也好意思说你是亚军?”秦韶收了手,拉过lay。三人走出工地,灯光下,我才看清lay脸上青紫不一,额上一块皮也蹭破了。他耸耸肩,“喝多了。”说完又抱歉地看看我,“windy,我平时不是这样的。”

我的心方才提到了嗓子眼儿,半分钟前才落了地,对他的话我只淡淡笑笑,突然只觉脑袋一沉,秦韶和lay的脸在我眼前一晃就完全黑了过去。

醒来时,人已经躺在了医院,后脑勺一阵阵儿的钝痛。看电视剧时,女主角但凡晕过去,醒来时必然看到男主角头发凌乱,面容憔悴,握着她的手深情地望着。可我睁开眼,却看到秦韶和lay蹲在墙角扯皮,我摸了摸后脑勺,发现后面鼓起一个大包,一碰就疼。

“醒了?”秦韶站起身子。

“怎么回事儿?”

“那帮兔崽子使阴招,居然扔了块板砖儿,就是眼力差点儿,原想砸我的,没想砸你头上了。”秦韶气鼓鼓地说,“医生说了,你头硬,啥事儿没有,这点外伤过两天就消了。”

“windy,你真厉害。”lay对我竖起了大拇指。他脸上已经擦了药,还是最普通的紫色素,我“噗”一声笑出来,又扯得伤口疼。

“医生说我没事儿?那我怎么还这么疼,还晕过去了?”我委屈。

“真没事儿”秦韶斩钉截铁,又舔舔嘴皮,“就是有那么点儿脑震荡”。

我黑线。

“小文,你别怕,脑震荡这事儿就跟蚊子咬似的,我小时候练功,脑震荡多了去了,你看我不是活蹦乱跳么?Lay,你来,来拍我脑袋。操!有你下这么重手的吗?滚犊子!”秦韶一脚踹开lay,又堆笑着脸凑过来,“你看,没事儿吧。”

我还继续黑着脸,秦韶无法,“你以后要是傻了,我,我养着你。”

“滚,你才傻了呢。”我红了脸,嗫嚅“就算傻了也不便宜你。”

秦韶摸着脑袋嘿嘿笑,“就是,咱小文多美一朵花儿啊,绝对不会插在我这坨牛粪上。”

“哦,你打个电话让人接你回家吧,快九点了。我和lay还要去警察局做笔录,娘的,老子撂倒的那俩怂货居然报了警。”他说着扔给我一部电话。

我想了想,拨通了尼克的电话,这事儿不能让爸妈知道,小静那丫头也藏不住秘密,能找的人只剩下尼克。

他说他马上来就挂掉了电话。

二十分钟后,尼克火急燎燎地跑了进来,我们三个正蹲在医院走廊上望天。

我像幼儿园等父母来接回家的孩子,蹦起来迎了上去,可迎接我的却是尼克沉着的脸,我还没见过他这样,一时不知所措。

他看我好好的,蹙着的眉稍稍舒展开,歪过头扫了秦韶和lay两眼,秦韶向他微微颔首,lay热情地跟他挥手“hi,boy。”

尼克不去管他们,径直拉着我去了医生办公室,得知我并无大碍后嘴角才抬起谢过了医生。他到现在都没和我说话,我也有自知之明,这时候还是做哑巴得了。

出了办公室,秦韶他们还在,“今天的事,是我们不对,不该把小文牵扯进来,我们还有事,麻烦你送小文回家了。”

“小文只是个普通女孩儿,范家也不希望她牵扯进无谓的事情中,二位做什么事我管不着也不想管,但烦请还是替小文想想。”尼克依旧彬彬有礼,可我却在此刻想到了一个词“剑拔弩张”。

“我明白了。”秦韶说,“不过,我和小文是朋友,我们之间的事儿会自己解决,她要走就走我绝不会拦着,所以,也轮不到外人来管。”

我吞了口口水,这死秦韶,这时候那么多屁话做什么,没看到尼克眼睛都要冒火了,万一他回去把事情捅个我爸妈,我怎么办!

我立马干笑两声,“尼克,我们回去吧,我,我想睡觉!”

“恩,走吧。二位再见。”尼克转身,我无奈地对秦韶他们笑笑,颠着小碎步跟在尼克的后面。

“你脑震荡的事儿还是不能瞒着叔叔阿姨,日后还要来医院做复检。”他终于拾起了一贯温柔的语气。

“可,可是……”

“你放心,”他指着路边的摩托车“就说我载着你开车摔了。”

“那怎么行,你会被骂的。”我着急。

“难不成你让我说实话?”尼克叉着腰,身上只穿了件纯白色的T恤,露出少年该有的身线。

我低头,发现真找不出更合理的理由,心下觉得难过“对不起”。

“呵,这时候知道错了,你跑去看别人打架的时候怎么不知道?哎……”叹了口气,尼克揉揉我额前的发“以后小心点,首先要保护好自己。”

我被他揉得七荤八素,双颊滚烫,想都不用想就知道我脸上的红晕都红到巴西去了,只好死死埋着脸,一个劲儿点头。

很多年后,赵婷婷问我为什么秦韶和尼克间,我偏偏喜欢尼克,她一直觉得秦韶才是我的佳偶,我也才是秦韶的良人。我想了很久,突然就想到当年我脑袋受了伤在医院的一幕。那时候五月天和苏打绿红极一时,有人说他们的区别就是“五月天会在你摔了的时候鼓励你站起来,而苏打绿则会问你疼不疼。”那么对我来说,秦韶是五月天,尼克是苏打绿,一个严父一个慈母。我则是摔了的小孩,虽然同是关怀,可小孩不是都喜欢把自己抱起来哄的慈母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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