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迟来的爱（1 / 1）
这周，爸爸的公司要搞一个家庭聚会，股东级别的都是全家出席。
想我初来时，花了很久才从小静那里明白我们家是做什么的，简单的说，爸爸就是工程设计师，和爷爷做的是同一行，只是这么多年，在不少公司都有些股份，近几年公司间兼并盛行，我们家的股份倒是越滚越大。我听懂了个大概，只知道公司不是我们家的，我爸也不是老板，小静无奈，家族企业很难做的好吧，看着风光，一朝大厦倾覆的也不是没有。
今天不是正式party，大家都穿得比较休闲，爸妈穿了一套同款不同色的运动装，小静“啧啧”摇头，每年这时候都要穿情侣装，真是的！妈妈原想给我和小静也穿上一样的运动服，经过我和小静的坚决抵抗，她终于放弃。
我的头发终于长长了，李妈帮我扎了一个短短的马尾，只是发质太差，看上去毛毛躁躁的，像一个蜷着的小刺猬。但我还是很喜欢，等尼克回来，就可以看到长发的我了。
记得还是在乌镇的时候，我们在乌篷船里看到河边洗头的女子，那些女孩子长得不算出众，可她们低头抚着头发的样子有种说不出的温柔，尼克笑着说，女孩儿还是长□□亮。
尼克前天和李叔叔一起出国了，李叔叔做的是翻译工作，总是出国，这次又要去大半个月。小静告诉我尼克都是在国外出生的，所以一直用英文名，其实他中文名叫“李恪”，和尼克也差不多，大家叫惯了反倒不怎用他中文名了。
这个party需要每个家庭都表演一个节目，看了几个都大同小异，不是钢琴就是小提琴，我倒有点怀念以前村口小毛头的独门绝技“吸鼻涕”了，最起码我不至于打瞌睡。我们家的表演也走中规路线，小静和妈妈四手联弹，我和爸爸一个敲三角铁一个摇沙球，我觉得自己特别像动物园里表演的猴子。
走下台，还有各种叔叔阿姨的赞赏，连我这种没技术含量的也得到了“台风颇稳是干大事的料”的评语，我使劲儿笑着，小静说过，要是你无语的时候，就笑吧。
好不容易应付完，我和小静才有空到吧台要水喝，吧台的waiter是个打工的外国学生，黄色的头发，碧蓝碧蓝的眼。我到上海以来虽然见过不少外国人，但这么近距离的接触还是第一次，不由偷瞄了好几眼。他对我和小静只要水的要求很不满意，说什么也要给我们调杯饮料。小静很是兴奋，一般吧台调配的都是酒类，她也没有喝过，但这个外国人答应我们不会加酒，只是纯粹的果饮。
我和小静期待地看着，他像中世纪的巫婆一样，这个倒一点，那个倒几滴的，最后神秘的一笑，将不锈钢杯里的饮料倒进面前的玻璃杯。只见明晃晃的杯子里一朵红色的花瞬间绽开，红色的花瓣如丝一样蔓延开，妖娆动人，在水里起舞。我和小静开心的拍起了手，他将那杯饮料递给了小静，“这杯叫绽放。”小静抿了口说：“好喝，酸酸甜甜的”。
我等他也给我倒一杯，他却又神秘一笑，将手里的不锈钢杯使劲儿摇晃起来，接着才将饮料倒入玻璃杯。可这次却没有见到杯子里盛开的花，杯子里粉乎乎的，浑浊一片，我蹙眉。他用生硬的普通话说“等等”。我撑着手看着这杯饮料，只见粉色的部分渐渐融合沉淀，打着旋儿落在杯底，最终在杯底出现了一朵深粉色的小花，随着时间的推迟，那朵花还在不断变大。
“这杯叫迟来的爱”。他看我和小静都很惊喜，骄傲的说，又补充了一句“我发明的”。
我接过杯子，道了声谢谢，这么美丽的饮料倒不忍心喝掉了，浅浅尝了口，不由抽了口气，怎么这么酸？我皱巴的脸惹来外国调酒师的嘲笑，看样子，他早知道我会这幅表情，“继续，全喝掉”。他做了个喝的动作，我忍忍，仰起头一口气喝掉了这杯“迟来的爱”，强劲的酸味在口腔里化开，我眼泪都快下来了，但渐渐的，一股甜味又涌上来，很淡，却冲开了所有的酸涩，慢慢弥漫，直到所有的酸味都消失，那丝丝甜意还留在舌尖。
他看到我的表情，又得意的笑了，“先酸后甜，很多事情都是这样。”
“lay，又在骗小妹妹了？你可看清楚，她们可是未成年！”
我回头，秦韶打了个大大的哈欠，“你怎么在这儿？”我惊讶地问。
他戳了戳我脑袋后的小刺猬，摇了摇头。“真难看，学人家留什么长发啊。”秦韶坐到我旁边，半趴在吧台上，一副没睡醒的样子。
“lay，给我一杯可乐。”
“他是谁啊？”小静拽拽我的衣角，显然秦韶这副吊儿郎当的样子有点唬人。
“他是我朋友。”
“额？”小静好奇地侧过脸看着秦韶，小脸全是问号，但多年的素养也不是白练的，伸出手说“你好，我是范小静，范小文的妹妹。”
秦韶眯眼，手还是伸出去，只是蜻蜓点水般的触碰了下小静的指尖，然后若有所思地对我弯了弯嘴角。
Lay递给秦韶一杯可乐后又去招呼其他客人了。
“在聚会上认识的，他就喜欢自己乱调，非让我做他的小白鼠。”秦韶指了指lay的背影，举起可乐喝了一大口，自顾自地说。
“我看到你刚才的表演了，比起学校演的那棵树进步不少啊，只是还是一样的傻！哈哈。”
“我阿姐才不傻呢。”小静鼓起了腮帮子，小孩子是很敏感的，刚才秦韶对她的态度已经让小静察觉到他的疏离。
秦韶笑了笑，没有再答话，气氛有些尴尬。
“阿姐，我去上厕所。”小静爬下椅子，咬了咬嘴唇还是对秦韶说了声再见。她一直是个善解人意的孩子，不会让任何人为难。
小静走远了，秦韶才悠悠地说“你们姐妹俩还真不一样。”他咬了两块冰，咔磁咔磁嚼得很响。
“你怎么来了？”一时无话，我还是纠结起第一个问题。
“范小文，你上次也听到了，我可是大名鼎鼎的秦氏集团的人，这种场合，我为什么不能来？”他说得云淡风轻，我却一下子语塞。
“你，……你”
秦韶叹了口气，“你是不是觉得我这种身份应该躲在家里不见人才是？”
被人看穿心思的感觉并不好受。
他冷笑，“我也宁愿躲着，一辈子不见这些人。”
我看着他没落的神情，不知如何是好，这是第二次看到他这样的表情，可为什么我什么也做不了。
“下面有请秦氏集团的秦总一家给我们带来节目，大家欢迎。”满面笑容的司仪宣布。
我的神经突然一跳，转身向台上望去。
普通的一家三口模样，其乐融融。女儿看上去和我们差不多的样子，正用钢琴给父母伴奏一曲《知心爱人》。台上的男人女人紧握着手，不时对看几眼，真是伉俪情深。
“大家都是好演员不是吗？”秦韶又喝了一大口可乐，那样子像极了电视上借酒消愁的苦人，“他们总是带着我，但，你看，每次都是这样，他们还是他们，我，……还是我。”
“不能不来吗？”
秦韶笑了，很开心地笑了，“不能，那样，我就更不知道我是谁了。小文，没关系的，别看他们笑着，他们心里比谁都难堪。”他还在笑，可我知道他心里是恨的，只有恨着才会笑得那么开心。
台上的三个人终于表演完，秦家的女主人搜索了一下人群，径直向我们走来。
秦韶皱了皱眉，我看到他握着杯子的手正在用力，双腿也盘在椅子上轻微的抖动。我拍了拍他的手，压低声音“我陪你。”
“秦韶，你怎么在这儿，刚才的表演看到了吧？不是说好给我们拍照吗？”那个女人站在我们中间，有些居高临下的架势，她扫了我一眼，我低头玩儿手指，心里嘀咕，我就是不走。她显然没见过我这么不会看脸色的，只能伏在吧台上，背对着我。
她身上有着精致的香水味，刚才在台上没有看清，走近了也不得不承认是个美人，我也算见多了酒会上的美女，这个女人的美还是让人印象深刻的，只是身上多了几分凌厉，让人靠近不得。
“我拍不好，把相机给了王秘书。”
“真可惜。”
她招手喊来waiter，拿了一杯香槟，“今天是阿姨的生日，你敬我一杯好吗，秦韶？”
秦韶愣了下，她把香槟往秦韶面前推了推，“好吗？”
“好”，秦韶举起香槟，脸色却一片惨白，“祝阿姨身体健康，青春永驻。”说完仰头一口喝下香槟。
“谢谢你，真是好孩子。”她满意地笑着走了。
“带我走。”
“什么？”我看秦韶脸色很是难看，赶紧扶住他。
“快扶我走。”他咬着牙说，整个身体都在颤抖，额头上爬满细密的汗珠。
我赶紧牵住他的手，他手心冰凉，吓了我一跳。我们从人群后绕出去直奔洗手间，一路上还和宾客们打招呼，秦韶掩饰得很好，始终微笑着，只有手里传来他的颤栗我才知道他有多痛苦。
到了洗手间，秦韶立马甩开我奔了进去，在外面就听到他呕吐的声音。
“你没事儿吧？”我急得大喊。
好久，才传来他虚弱的声音，“没事儿……，你帮我拿杯水来。”
我把水拿过来的时候，秦韶已经瘫坐在洗手间外，他坚持到二楼的洗手间，所以并没有什么人看到我们。我也坐到地上，还好，他脸色已经没那么难看，可还在大口大口喘着气，外套也被他脱掉丢在一边。
“吓到你了？”他擦擦嘴角的水，抱歉地笑了笑。我摇摇头，“你还好么？”
“酒精过敏而已。”
我气急，“那你还喝香槟，你怎么不说呢？”
他垂下眼皮，“她知道的。”
我心里一凉，“你……你怎么这么傻呢！”
我看着他泛红的眼眶和满身的汗突然很想哭，努力忍着眼泪不让它掉下来，随手抓起他扔在地上的衣服□□，“她，她怎么这样，她太可恶了！”碍于情面，我还不能当着秦韶的面爆粗口，心里却把那女人十八代问候了个遍。
“使劲儿祸害我衣服吧，弄坏了，我还得求她给我买新的。”秦韶看着我笑。
我停下手里的动作，赶紧检查衣服有没有被我弄坏，他笑出声来“开玩笑的，我还没那么惨，怎么样，不生气了？”
“生，我非常气！你这个笨蛋，平时欺负我耀武扬威的，原来也是个不中用的草包，被人整成这样，还有脸笑，别说你是我范小文的朋友，我都嫌丢人！”
“哟，你还有这口才？平时没看出来啊？”秦韶双眼发亮。
“那是我不和你计较。”我扭头不看他。
“呵，给你点颜色，还真把自己当回事儿了？咳咳咳。”他剧烈咳嗽起来。
我叹了口气，又厚着脸皮帮他拍背，秦韶咳了几下，脸色到红润起来，“小文，我会努力不让人欺负的，小文？你，你听到我说话没？”
“恩，听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