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 回门（1 / 1）
贞恩终久还是忍不住：“陛下，如果您认为臣妾的安排还算妥当，没有疑虑的话，请允许臣妾回门小住一段时日吧。”
“你说的一段时日，是多久？”
“嗯……一个月……不，半月就好了。”无意中瞄到一张大黑脸，很识时务的改口，但显然改得不甚理想，因为皇帝的脸仍是很黑。
“你想回门，只是因为母病吗？”他问。半月？还半月就好了？哼！想都别想！
“当然……”
她欲低下头，却被他手指强硬的阻止。下巴被牢牢握住，定在只能仰望他的角度，让他可以清楚地看见她表情的变化。
“说真话。”他命令。他真恨透了她的敷衍。
说真话吗？贞恩脸上的平静终于碎裂，显得有些凄楚，语气微颤道：“陛下，臣妾，臣妾很努力，很努力的学着，去当一个深尹大义的正妃……可是，有时候，知道自己应该怎么做，并不表示自己一时之间能够做到。臣妾，会难过。可是，就算难过，日子还是要过下去。只要、只要给臣妾一点点时间，在这当口舒缓过去，就会好了。所以臣妾需要离开一下，请陛下恩准。”
“你难过，所以不想见到朕是吗？”他语气里不带情绪，让人听不清他的喜怒。
“是。”她没有迟疑的应声。
“大胆。”像是斥责，可是看起来完全没有生气的样子。
“若朕就是不肯恩准呢？”他放开压制住她后背的手，“你又待如何？”
“臣妾能如何？”她哀愁地道，“臣妾不能如何。”
“会恨朕吗？”
她定定望着他，由着他锐利的目光打量，坦然无惧：“不，臣妾不会恨您。”
“为何不恨？因为爱吗？”他语气带着些许嘲弄。
这个视女人的爱如敝屣的男人啊……
她勇敢而真诚道：“是的，我爱你。因为我爱你。”
“永远都爱吗？”
他还是嘲弄的口吻，但为什么她听起来却像是在索取他所不屑的承诺？先是看错，再是听错，果然是自己失常了吧。
她没有回答。
他等得不耐烦，又问：“你把爱说得这样坚定，却没有持续到永远的自信吗？”
她突然笑了，笑得飘忽，淡然道：“爱情不是斩不断的血缘，爱情不是没它就不能活的空气，爱情不是永远高挂在天上的太阳月亮星星，所以如果我现在给你爱你一生永不变的保证，那也一定是假的。”
“你！”天勤帝觉得有一种被背叛的火大。
“我只能保证，我将会爱你到不再爱你的那一天。也许是永远，也许是……”她没再说下去。
天勤帝的表情很吓人，如果把下半句说完，别说回娘家了，她恐怕连妍夏宫都不用回去，一生就在御书房里、在此刻画上句号了。
吓人的静默在御书房里持续了很久，很久……
直到她全身僵硬，冷汗直冒快晕过去，再也受不了时，轻颤颤的启口：“陛下……”
她的声音将他唤回神，他微微一顿，才发现她脸色惨白，形状凄惨。双手温柔地按摩着她僵硬的身体，但口气却很差：“你回去吧，我让人扶你回妍夏宫。”想走？想都别想！
“那……回门的事？”
她就是不肯放弃是吧！以前怎么会觉得她胆小怕事呢？如果她连他这个天子都敢得罪，全天下还有能让她怕的人吗？
叹了口气，天勤帝虽然还气着，心却仍旧软倒在她不放弃的眼神下。心不甘情不愿地说道：“好吧！朕允你回去，从今日算起，你必须在三日后回来。”
从今日起算？三日后回来！？这样根本连一天半都不到啊！
贞恩不敢置信的侧首望着窗外的快要全黑的天色，现在已经过了晚膳时间，很快宫门就要关闭了。她就算现在就飞奔回妍夏宫，命人马上打包行李、准备车马、排列出宫仪仗，也来不及出宫啊！
“……谢陛下恩典。”她艰难地说着谢恩的话。很努力不让自己咬牙，当然更不敢跟皇帝大佬讨价还价，因为讨价还价只会正中他下怀，让他好有借口取消这项恩典。
心情不知为何变得很好的天勤帝，低头吻了她一下，看着外头的天色道：“晚了，爱妃陪朕吃些点心可好？”
她能说不好吗？“谢陛下恩典。”
“向来都是朕到爱妃的居所夜宿，今儿个既然你人都来到勤政殿了，那今夜就在朕的寝宫睡下吧。”天勤帝很愉快的又想到一记花招。
她无言……
这个男人就是要千方百计拖延她回娘家的时间就是了。
“谢陛下恩典。”她勉强挤出一抹比哭更难看的笑。
天勤帝被她吞了一斤黄连的表情逗得很乐，哈哈大笑的放开她，走到御书房门口，将门拉开，对外头侍候的人道：“传膳！”
奇异的，站在他身后本该惶恐不安的贞恩，却望着他得意昂扬的背影，淡淡的笑了。
贞恩在第二日中午过后，终于回到娘家。
先国礼，后家礼。在正厅让尹家所有人盛装迎接拜见后，她回房换下正妃朝服，再度出来，以女儿之礼拜见父母。
在好一阵热闹后，终于在她坚持下，结束家宴。扶着母亲回居住的院落，在嫂嫂姐姐们的陪同下，大伙一阵好聊。直到终于哄了母亲吃药、睡下后，已经深夜了。但因为她回门的时间太有限，所以只能牺牲掉睡眠时间，马不停蹄的赶往父亲书房，会见已等候她许久的父亲与哥哥们。
也只有趁着今夜这一点空档，他们一家子人才能有些许私密谈话时间。明日的会议则是整个家族的主事者全都在场，正式讨论朝廷现况，以及应对之策。自己的父亲虽是家族长，但族中的大佬们也不会容许他把尹家镐搞成一言堂。所以有些事情，他们必须先有个共识，也必须让贞恩了解家里人是如何的想法，省得明日她在一无所知之下，只能被动接受家族的决议，而没有思考的时间。
尹致焕父子向贞恩说明朝廷目前的情况，以及陛下对尹家的动作。
“陛下打算将大哥调到东境海防，将北境的安防交由延亲王去接手？”贞恩凝眉问。
“是有这个打算，虽然还没有明说，但从各方面传来的讯息来看，陛下应该会做这样的调动。” 尹致焕叹了口气道。
贞恩最小的哥哥尹元均语气悲愤道：“这分明是夺取兵权的借口！不然怎么会突然就把人调到东边？明知道大哥一直都在北部，对游牧民族各部落的情况了如指掌。突然把他抽调到完全不熟悉的海边，与那些常年在海上的海盗或是海中国的人周旋，别说建功了，在地理与敌人都完全无知的情况下，很容易出事的！个人安危先不论，这国家安泰总不能儿戏看待吧！”
尹元士毕竟是长年与游牧族斗智斗狠，经历过无数场生死战斗的人，比父亲、弟弟沉稳许多。一心忠于国家，却被皇帝猜忌，对他手中的兵权不放心，想要收回，这些事让他很不开心，但还不是最忧心的事。他道：“妹妹，也许陛下认为游牧民在我国强大的军队面前已丧失抵抗之心，但事实并不是这样的。他们之所以被称为游牧民族是因为他们终年随水草转移而居无定所，基本处于靠天养草和靠天养畜的状态，本性凶悍而残忍。最近几年，除了我们的定期打击之外，也是因为水草丰美，他们的畜牧业得到良好发展，尚还能吃饱饭，所以并没有对我国北境多做骚扰。一旦出现天灾虫害，没有了赖以生存的草原，游牧民族对我国的野心定会复燃。而且只会更加凶猛。毕竟，他们也是要吃饭，要养家的啊！”
贞恩静静听着，一边思索着，没有马上发表看法。当然，这看在父亲和哥哥们眼中也是极为正常的，在他们的印象中，这位小妹妹似乎并无特别的长处，连他们都不晓得，当初贞妍为何一定要让贞恩顶替她入宫，为此，族中的人跟他们不知闹过多少别扭，只当是他们从中作祟，送自己一房的闺女入宫享福，却不知这是贞妍逝前唯一且最大的心愿。这让父亲又如何拒绝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