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天若有情天亦老 4（1 / 1）
尚楚瑜无心上朝，日日在家中喝闷酒。孟晴文看着，急在心里，没有办法，只有差人去将军府将璇漪接过来，好好的劝解她的爹爹。
屋子里满是酒气，璇漪望着那满桌歪歪斜斜的酒瓶子，再看看那醉意朦胧的父亲，心里微微作痛。今日这一切，都是谁招的？
“我二哥呢？”璇漪问。
孟晴文轻叹口气，摇头，“沁嫣死后，你二哥就没有回过家，陪人去接回来，每天都醉成了一滩烂泥——这是谁害得？”说话间，孟晴文一掌落在桌子上，震得桌上的碗碟发出了清脆的响声。
“沁嫣是该死，哪怕是下十八层地狱都不足以。”
“夫人。”璇漪突然开了口，这样叫她，孟晴文猛的一惊。
“你”
璇漪不理会她的愕然，接着道，“她已经死了，你可不可以尊重她一下，哪怕只有一点点，我都请你给予她作为这个家一份子的尊重好不好？”
“尊重？这个家的一份子？”孟晴文轻笑，“她配吗？”
“没有什么不配的，要说不配的，也只有他尚修煜。”
“你胡说！”孟晴文火了，“好歹他也是你哥哥，你怎么可以这么说。”
“我怎么不可以？我长了眼睛的，我知道事情是怎么回事，所有的一切我都看在眼里，我不像你，都没有心的。”
几句话，说得孟晴文双唇发颤，伸手指着她，“你”
“我告诉你，从来都不是沁嫣去招惹尚修煜，从来都不是。因为我比谁都清楚，她的心里由始至终都只有一个男人，那就是他——”璇漪的手猛的指向尚楚瑜，“我父亲有没有告诉过你，什么叫做心意相通？我来告诉你，他和她娘就是，跟你，永远不可能。”
“你你”孟晴文一手捂着胸口，一手指着她颤抖，“你简直是反了。”
“我是反了，怎么，你还想要拿家法伺候我？哦，我忘了跟你说，将军他说过了，这个世界上如果谁感动我一个手指头，他一定会让他不得好死。”
说完，璇漪轻轻一笑，一回头看见尚楚瑜已经醉得趴倒在了桌上，于是她走过去扶他，“你知不知道我爹为什么不爱你，那是因为，你身上永远都不可能有他所爱的女人的特性。”将尚楚瑜扶起来，双手撑着他的身体，璇漪抬起头狠狠的盯着她，“而我娘，才是他这辈子的最爱，尽管她死了，可我爹的心里，永远都只有她。你说说，你怎么跟一个死人比？”
璇漪冷笑了一声，将尚楚瑜扶进了屋。这老爹，人高马大的，那么重，害得她卯起了全身的劲儿，满头大汗。
将尚楚瑜放在床上，给他盖好被子，璇漪这才走出去。这会儿，孟晴文已然被她说的话怔住，呆在原地，像是失了魂魄。
“有些事情尽管你不愿意承认，那也是摆在那里的。”璇漪走过去，在门口站了站，看着四下无人，将门关上，回到屋内。
孟晴文极慢极慢的抬眼望她，“说吧，你还有什么要说的，今儿咱们一次性说完。”
璇漪笑了笑，“说实在的，我跟你还真没有什么好说的。我只是想要你知道，其实一开始就是尚修煜去缠着我娘，当然了，这些事你不可能知道，因为那个时候，尚修煜也不知道她是我爹的女人。他爱她，亲口告诉我的，那时候我也觉得他可怜，自己深爱的女人，居然心里住着的，是他的父亲。后来我娘进了府，他三番四次的去找她，这不算什么，错得离谱的，是那一次你把她扔在山上，让她一个人在寺里祈福那次——”
“你闭嘴。”孟晴文不想听她再说下去，猛的打断了她。
“我偏要说。那次，其实是你害了我娘。尚修煜去给她送衣服，结果强迫她跟他做了那样的事我娘是个手无寸铁的柔弱女子，哪能反抗得了他？”
“你怎么就不说是她先招惹修煜的？”
“不可能！”璇漪说得斩钉截铁，“纵然我娘会心软对他动了情，也绝不会做出背叛我爹的事。我是她女儿，我了解她。”
“你个巴掌就能拍得响，她要是无意，修煜能这样傻？”
“你就是不信你儿子是个混蛋是吧？”璇漪叹口气，“那我也无话可说。我今天在这里说这些话，我只是想让你了解到事情的真相。你心里想什么其实对我来说一点都不重要，但是我就想让我娘死得安心。”
说完，璇漪拉开门便跨出了房间，走时，淡淡的说了一句，“其实我爹的心里，也是相信我娘的。我信得过他。”
孟晴文胸口一闷，跌坐在椅子上，闭上眼，仿佛跌进了无尽的深渊……
将军又出征。璇漪坐在屋里，百无聊赖，眼见这就要过年了，难道今年，她要一个人过？相国府她是不想去的，因为她不想见到孟晴文那张讨厌的脸，而爹爹，他已经心如死灰，哪里还有心情过年？
“小姐，我有事要跟你说。”
小琭一大早就围着璇漪转，璇漪看得出她心里有话，也不拆穿她，跟她慢慢的磨时间。终于，小丫头是忍不住了。
“说吧。”璇漪埋头绣着那鸳鸯，一副淡淡的表情。
小琭想了想，组织了一下语言，然后清了清嗓子，“那个，七爷说，要带我去外面游玩几天。不知道小姐你同意不同意？”
闻言，璇漪缓慢的抬起头，瞥她一眼，“当然是不同意。”
“为什么？”这答案，显然小琭是不曾料想的。因为她觉得，小姐一向是很支持她和七爷在一起的。
“不为什么，我一个人在家过年，很闷的。你也知道，将军去了边陲，我好寂寞。”
“可是”
“不用可是了，你就去告诉七哥，说你要留下陪我。”
小琭咬紧了唇，一副委屈的样子，半晌，点了点头，“好，我去跟他说。”她正打算转身，却听见身后璇漪的笑声，那是一种阴谋得逞的奸笑。小琭回过头去看着她，很是懊恼。
“好了好了，逗你玩儿的。我怎么可能遏制你的桃花儿呢。”
“嗯？”小琭拧紧了眉毛，这才知道上了当。
璇漪站起身，打了个哈欠，然后走到小琭身边，抬起她的下巴，一副调戏状，“小妞，虽然我现在是一个怨妇，但我又不是那恶毒的女人，怎么能让你陪着我一起寂寞呢。去吧去吧，玩儿得开心点，最好，回来就让他去宫里告诉太后姑奶奶，说他要娶你。”
“小姐”小琭有些害了羞，一脸红红的，垂着眼玩弄着是个小指头。
璇漪笑起来，“还害臊呢，都跟人家那样了”
“小姐，你，你坏死了。”
“我哪有坏？”璇漪挑了挑唇，“男欢女爱这是多正常的事情，正因为相爱，所以才会那样。”于是，小琭点了点头，小脸却更红了。
突然，小琭眨了眨眼睛，问，“那小姐你告诉小琭，你心里喜欢的人，究竟是不是将军？”
“什么？”
“我说，你对将军，真的是爱吗？或者，你心里还有别人？”
“小琭，你为什么这样说？”璇漪问。
“因为很早以前，我一直觉得，小姐你看将军那种神态，跟将军看你是不一样的。”
“有什么不一样？”
“我也说不出来有什么不一样，但就是觉得，少一些东西——哦，小琭觉得，将军看你那眼神，和你看皇上的眼神很像。”
“你在胡说什么啊？”璇漪心里猛的一震，赶紧的转开了眼。
“不是，小姐，我只是随口说说，你不要生气嘛。”
以为主子生了气，小琭慌了，却越来越慌，越慌越乱，“我没有说你喜欢皇上。”说这话，她差点咬了自己的舌头，望着璇漪，一怔一怔的。
璇漪僵住。
“小姐，我不是那个意思，我”
“小琭，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我”小琭支吾着，四下张望。
“快说。”
“是，小姐。”小琭紧张的搓着双手，吞吞吐吐的说，“那日，那日狩猎回来，你去伺候皇上沐浴更衣，小琭正好经过，听到皇上轻薄你的声音。”
闻言，璇漪笑着垂下眼，“那件事儿啊那么久了，你也还记到了心上去。”
“小姐，那，你和皇上，你们”
“我也不知道对他到底是什么感情，我只知道，我想离他远远的，却又忍不住靠近。他爱的人，是璇漪，可我不是璇漪，所以我更要逃开他小琭，我这么说，你懂吗？”
小琭点点头，“我懂，小姐你怕自己越陷越深对不对？”
璇漪没有否认，接着说，“将军知道我的身份，他会保护我不让我受到伤害，他那么爱我，我也不忍让他伤心。其实跟他在一起我也是很快乐的，虽然偶尔会想起那个人，但是我也还控制得了自己的感情。”
“小姐，你爱将军吗？”小琭问。
“喜欢。我喜欢他，至于爱不爱，我也不知道，或许，会在不知不觉间爱上呢。”
说完，璇漪笑了笑，习惯性的去捏小琭的脸，“放心吧，我过得很好，没事，真的没事。现在你该关心的，是你自己的婚事。”
小琭不好意思极了，摸了摸后脑勺，“七爷有提过，要娶我，可是”
“可是什么？”
“可是我毕竟是一个下人，我怕我这身份太后和皇上，不会同意。”
闻言，璇漪沉默了。是呀，虽说龙瑾柯要是铁了心要娶小琭，这亲事就一定办得成，可是这过程不知道多缓慢。她清楚太后的个性，她要的，一定是门当户对。
这事儿，有些难。又不能在小琭面前面露难色，那样的话就先将她的信心粉碎了。那该怎么办，该找一条什么捷径？皇上？她脑子里冒出了这个念头，而且越发的强烈。
璇漪问，“小琭，你和七爷一起去游玩，还有别人吗？”
小琭拧着眉，摇了摇头，“没有啊，怎么可能有，我和他的事，没有其他人知道。”
璇漪笑了笑，说，“那，让别人知道好不好？”一个，很重要的人。
“谁？”小琭问。
璇漪没有再回答她，径直走去了书桌前，摊开了一张纸，研墨，然后，开始写字。
她给龙瑾柯写了一封信，然后装好，让小琭给他捎过去。小琭没有看到她写的内容，问她，她也不说，只是笑着说你把这个给七爷，七爷自会有分寸。
小琭觉得很诡异，可是主子又不会害人，于是也没多想，拿着信就出了门。
望着小琭走远，璇漪心里想，就这一次，最后一次求他。为了，小琭的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