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 9月8日（1 / 1）
9月8日晴
我还真是上帝创造出来娱乐众人的黑色幽默。
先是结婚，嫁了个同志；后是爱恋，结果还是个同志。
能不能不要这么戏弄我？
庆幸今天是周六，在丢尽面子之后，我不用去上班，去面对那些让我难堪的人和事。
外面应该是阳光晴好，我却将窗帘全部拉上，在一片昏暗里睡到中午。
其实也不算睡，只是睁着眼睛躺在那里而已。
怪不得列家父母看我那么顺眼。
呵呵，列宇然是个同志。同志……我对着天花板笑得眼睛酸疼。
怪不得说列宇然的对象只要是个女的，他们就无条件接受。他们还敢有条件吗？只怕是现在，拿我当救命稻草了吧？只可惜，他们还是错了。列宇然，列宇然的另一半是陈梓冬。
怪不得陈梓冬在公司里看我的眼神都怪怪的。听到自己恋人和别人的绯闻，自然是不好受。可他至于吗？我是个女的，不是男的，连做情敌的基本条件都没有。他那么介意干嘛？倒好，现在看到我一个人出演的丑角戏了。
我总算开窍了。当初在陈梓冬家楼下找他时，听到对话机里那个声音，就是列宇然的声音。在街上见到陈梓冬坐在一辆车里离开，那驾驶位上的人也是列宇然。
我还真是自作多情。列宇然当初莫名其妙告诉我，他手上的伤口是玻璃划伤的时候，我就应该联想到陈梓冬家破碎的玻璃窗。
这下好了，都看我的好戏吧。免费的。
可我还是想不明白。他活得好好的，干嘛要来招惹我？为什么要让我误以为他喜欢我？这样很好玩？或者是帮陈梓冬报仇？
我……
我……
眼泪不争气地掉下来了。
伸手摸到床头柜，发现纸盒里的纸巾已经用完，我便拉起被角擦眼睛。
列宇然……你凭什么？
卧室门上突然响起敲门声，然后是苏原担忧的声音。“菜菜？”
“我在。”说着，坐起来。
苏原开门进屋，昏暗的光线里他走过来，站在床边。
“你今天不去跑新闻？”我打起精神问，嗓音有些沙哑。
“休息。”
“坐吧。”我说。
苏原拖过梳妆台前的凳子坐下。
他蹙着眉头，眉间的“川”字分明。我想，他肯定是知道昨天我发生的事了。谁给他通风报信？天杀的列宇然还是陈梓冬？
“对不起，菜菜……”
他总是对我说对不起，而这三个字我已经不想听了。
“难不成你认识列宇然？”我问，脑袋里灵光一闪，我能想到的就是这一点。
听了我的问话，苏原起身，在柜子里拿出他大学时的相册，翻到一页，递给我。
我打开床头灯，下一秒就看到了近乎是十年前的照片。时间久远，相片里的人都变了很多，可我仍旧能分辨出，里面那三个人依次是陈梓冬，苏原，列宇然。
其实，其实……十年前就见过。
苏原刚刚考上大学那阵，我还在上初中，周末里跟着当时还叫姨和叔的公公婆婆一起去学校里看苏原。那时受母亲之命，苏原带着我在学校里逛了一圈，一逛就逛到了篮球场上。有两个人抱着篮球过来和苏原说了一会儿话。我就站在一边，正头也不抬地专心对付苏原买给我的冰淇淋。
“苏原，这是谁家的小丫头？”
“亲戚家的，过来玩。”
听到提起自己，我抬头扫了一眼，没有说话。那两个人的印象也就在岁月里匆匆地模糊消失。
荒唐，荒唐……我想笑，却控制不住面部肌肉。
“这，这是怎么回事？”我连说话都不连贯了，却还是想正面求证一下。
“我们是大学时认识的朋友，关系一直不错……列宇然大三的时候出国了，而后就出柜，他是同志……这些年我和陈梓冬虽然都没有和他见面，但一直没有断掉联系。今年他回国工作……后来，他调任到你的公司，我们三个一起聚会时，我让他在单位照顾照顾你……之后，你就知道了，熟悉这么多年，梓冬和他慢慢走到一起……”
照顾照顾我……
原来是这样。列宇然只是因着我老公的关系，或者后来更是内疚于挖了苏原的墙角而平日里对我多加担待。
而我却荒唐地以为他喜欢我……
“你干嘛要插手我的工作？”委屈至极，我控制不住情绪地朝苏原吼起来，“我现在这个样子都是你害的！我不稀罕列宇然的照顾！不就是个破工作，大不了我炒了公司的鱿鱼！你凭什么，凭什么，凭什么……”
我屈起膝盖，埋头大哭起来。
苏原站在黑暗里，沉默着。
……
一顿发泄之后，我的情绪终于稳定。
还是坐在床上，将头埋在膝间。“苏原……你出去吧。”
他迟疑，转身出去，端进一杯温水放在床头柜上，然后再次走出房门。可我知道他没有走远，他就站在门外，守着。
其实……我不该对他发脾气的。
他也只是为我好而已。工作，说得轻巧，做起来难。而我脾气冲，性格不好，没办法跟每个同事都打好交道。苏原担心我，只能拜托列宇然平日里照顾照顾我。而列宇然的身份，他定是怕说出来了，怕我又胡思乱想什么，所以才瞒着我。
我不该，不该听信同事们的传言，将自己圈进那个陷阱里。
所以，说到底，还是我的错。
明眼人都瞧得出来，我跟列宇然的差距不是天上地下，而是外太空跟地核。
我起自己自作多情，气自己好坏不分，气自己自不量力。
手机突然滴哩哩响起来。
我瞅了一眼，陌生来电。
“喂？”
“嗯……蔡菜，我是列虹……”一个女声在电话那段犹疑，愧疚。
我竟然没有讶异，只是苦笑。笑得眼里一片模糊。
“你还好吧？”列虹问。
还好？怕我伤心难过？
几乎是下意识地，悲伤与气愤转换成了另一种叫我稳定心神的东西。事到如今，我仍旧放不下自己可怜的自尊与骄傲。
“没有。”我尽量平稳地说话，“你找我有什么事？”
“我们能见一下面吗？”她说，“电话里说不太清楚。”
“好啊。”我看了一下时间，快下午四点。
……
面对这种与人谈话的场合，我下意识地再次选择了之前去过两次的路边咖啡店，一次是见红颜已逝，一次是见苏原。
临出门时，苏原拉住了我的胳膊。“我陪你去，好吗？”他带着恳求的语气。他并不知道我去哪儿干什么，他只是觉得应该要跟着我。
“没事儿，我现在好了。”我笑笑，虽然心下知道这个笑容肯定很难看，“不用担心。”
我想一个人去见列虹，我不愿苏原看到我很丢脸的样子。
坐在路边露天敞篷下，透过茶色墨镜，我看到黑白电视机里一样的世界。我不能摘下墨镜，我熊猫一样的肿眼会告诉列虹所有的事情。而我，心里还装着一种叫“自尊心”的东西。
她在我对面，相比于我的淡漠，在明白一切之后死心般的淡漠，她更加坐立难安。
“那个……蔡菜，对不起。昨天，我真没想到宇然会带上另一个人来……”她开口，似乎比我还狼狈。是怕我看出列宇然是同志么？他都已经出柜了，还怕我知道？
我微笑，列虹却愣住。
“蔡菜，真的是很抱歉。你跟宇然，那个……都是我弄错——”她还想继续说下去。
“你的确弄错了。”我继续微笑，清清嗓子，“你不会以为我喜欢列宇然吧？”
她似乎有点明白不过来，脸上写着“难道不是么”。
“这话可千万别传到我老公耳朵里去——他会生气的。”我像一个宽容大度的妇人一样看着她。
“你……”列虹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
“我早就结婚了。”我淡淡勾唇。
结婚，真好。
我的心，却碎得一塌糊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