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5月29日（1 / 1）
5月29日晴
我的天空愁云惨淡万里凝。
昨天跑去代售点买票，只拿到今天中午十二点回昙中的汽车票。
我觉得自己的做法是对的，不能让苏原一个人处理那些事情。可到现在为止，他没有给我打一个电话，而我也不敢打过去，怕听到什么不好的消息。
坐在候车厅里，我盯着放在身边的手机，它竟然就在这时响起来。
是我妈妈打来的电话。
“喂？”我摁下通话键。
“菜菜，你还在麦城吗？”老妈开口就问。
“对啊，怎么了？”
“你个死丫头，怎么这么不管事？”妈妈语气顿时严肃，责备道，“你公公昨晚突发心脏病——抢救了半夜才缓过来。今早我得到消息后去探望时，苏原已经在那儿了，你怎么什么都不知道……”
脑袋里一根弦崩断。手机突然从我手中滑落，摔到地上。
……
在长途客车上颠颠簸簸几个小时，我终于在日落之前回到了昙中。
公公入住的医院不是我妈妈和婆婆一起工作的医院。我拿着妈妈给的地址，拖着随便收拾了几件衣服的行李箱赶到了那里。
心里一直七上八下的，好像世界末日临头了。惶惶不安的紧张简直要把我逼疯。
11楼402号，这是公公的病房。
我攥着那张被汗水黏湿的纸条盯着电梯上的显示屏映出数字11。
叮的一声响，电梯门打开。我拖着箱子就往外走。
两个估计是来探访病人的年轻女子与我擦身而过。
“……怎么一回事呀？”
“不知道，应该是起了什么纠纷吧……”
语意不明的字句断断续续。我没有去好奇，直接按着墙上的地图和指示牌去找402病房。
走廊里人来人往，白衣大褂穿梭其间。我还盯着地图看时，更多的闲言碎语传入我的耳中。
“奇怪……病房里住的是什么人？”
“昨晚送来的急救病人……”
“那人跪了多长时间了？”
“从早晨一直到现在呢……”
我扭过头，看到三个护士一边说话一边走过去。
心下一跳，我拖着箱子移到拐角，望向护士来时的方向——
人来人往里，我看到苏原沉默地跪在一扇紧闭的门前。
男儿膝下有黄金。我知道苏原是一个如何自尊的人。他从不让任何人有非议他的机会。可是他现在就跪在那里，受着众人好奇打量的目光，千般揣测的指点议论。
短短十米的距离，我走得比一生都艰难。
“苏原……”我站在他身边，哑着嗓子开口。话音刚落，鼻子就开始发酸。
他抬起头，面色苍白憔悴，暗淡的眼里有着愕然。
“你怎么来了？”他嗓音沙哑。
我慢慢蹲下去，咬着嘴唇说不出话。想问他为什么会跪在这里，可是喉咙仿佛堵住似的，发不出声音。我下意识地猜到什么，不敢细想。
都是我的错……
眼泪当即控制不住地涌了出来。
“哭什么？”他有点无奈，“爸已经度过危险期，现在好多了。”
我的眼泪却越来越多。
“你……”
面前的门突然打开了，我看到一双穿女式皮鞋的脚。
“菜菜？”苏妈妈的声音从头顶传来。
……
走廊尽头的窗迎着灿烂的夕阳。韵黄的光辉里，医院里消毒水的味道淡了很多。
我站在窗前，听婆婆讲昨晚的事情。
“……当时他突然就倒下去了，幸亏我学过急救，幸亏抢救及时，要不然……”苏妈妈哽咽了。
几天不见，她的头发白了好多，眼角的皱纹更加明显，整个人快速瘦下来，面色发黄，憔悴不堪。
“我想去看看爸爸。”我低声说，“要不是我妈妈打电话给我，我还不知道……”
“他现在刚刚睡下——菜菜，你先想想办法让苏原回去休息休息吧？”苏妈妈朝病房门口看了一眼，心疼加心伤，“这孩子死脑筋，他爸也是个犟骨头——苏原这么跪下去不是办法。”
“苏原为什么会跪在那里？”我问。
苏妈妈迟疑。“……昨晚爷俩吵架，他爸气不过，就犯病了。苏原觉得这都是他的错，昨晚在急救室外熬了一宿，今天又一声不吭地跪了一天——可他爸现在醒过来也仍旧不肯原谅儿子。我看着都心疼，早就说让他别跪，可他不听。”
“吵架？还是为了……”我愧疚地低头，“我和苏原离婚的事么？”
苏妈妈一滞，随后拍拍我的脊背。“没有，这个问题以后再说。你先跟苏原谈谈，让他回家去休息一下。”
“嗯。”
“菜菜，”婆婆犹豫一下，“这些事情先别跟你妈妈讲。”
“好。”我回答。
说完话，我俩一起朝病房走。
苏妈妈拿眼神示意我一下，然后就轻手轻脚开门进去了。我站在门外，身边跪着苏原。
“苏原，你跟我回去休息休息好吗？”我打起精神，盯着面前门上的铭牌。
他没说话。
“苏原？”我再问。
他依旧沉默。
我就知道会这样。
话不多说，我拍拍裤子在他身边跪下来。
嗯，从这个视角看，面前的房门好巨大。
“菜菜？”
旁边传来惊讶而不定的声音。
我没说话，盯着面前紧闭的门。听说日本女人在家都这么跪着。
“你这是干嘛？赶紧起来。”
她们这么一直跪着不会腿疼吗？
“菜菜？”
嗯，我倒是瞧不出这样的跪法能够怎么体现出女性的柔美……所以说，还是坐椅子得好。想跷二郎腿就跷二郎腿。但是椅子没沙发舒服，沙发又没有床舒服。我是赖床之王，最高记录是早晨八点半醒，躺在床上玩手机玩到下午一点半才起来——肚子实在饿得咕咕叫了。
不知道我这么胡思乱想了多久，旁边缓缓传来苏原的声音。
“我们回去吧。”
我顿了一顿，扭头看他。
“回去吧。”他再次说道。
我成功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