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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月18日小雨
庄娉婷今天还是没有来上班。
上午10点零五分，我独自一人站在总经理办公室外踌躇。
昨晚倒是查出了“跳楼价”的英文，抄在纸上，背了一会儿。苏原站在我身边说，还应该道个歉。
我还有机会道歉吗？恐怕咱还来不及说一句话，就被列宇然那看似平静，实则深幽的眼神给秒杀了。
到底该不该敲门进办公室？或许人家贵人多忘事，早就忘记昨天的事情，那我就高枕无……
我一直靠着墙，盯着脚尖，此时视线里忽然出现另一双脚。
抬头，看到列宇然站在我面前。
呃……我还以为他一直在办公室呢。搞半天他不在。去上厕所了？
意识到自己靠着墙的姿势太懒散，我赶紧站好，然后规规矩矩喊一声：‘列——”
“麻烦倒杯咖啡过来，谢谢。”他打断我的话，轻轻淡淡说一句，抬脚回办公室。
我一愣，只好灰溜溜跑去茶水间倒咖啡。
端着咖啡进门，我小心翼翼地将杯子放到板式大班台上。
“翻译？”他翻着一份文件，毫无预警地问。
我措不及防，脑子里所有东西跑光光。
“嗯……那个……跳楼价是cut-throat price……”我绞尽脑汁地想，那张纸条就放在裤兜里，可不敢拿出来看，“breakdown price……”在此，我特别感谢有道词典。
列宇然静静地喝了一口咖啡，垂下眼眸，没有说话。经常看到人形容说长而密的眼睫毛垂下，会在眼下形成浅浅的阴影。我本是不信的，可是看到列宇然这模样，我叹服了。他是不是粘了假睫毛？
“列总……”我猜不出他是怎么想的，只好尽量将姿态放低，“不行的话，我跟那老外——不是，那位外国先生道歉好吗？我那天真不是故意的。”
“不用。”他终于抬头看我，“以后要多多专研业务。”
官腔，听多了。
“是，列总说的是。”赶紧敷衍地点头。
“虽然你是在行政部工作，平时少有机会和外籍人士打交道，但基本的英语对话还是应该掌握——你大学英语四级是怎么过的？”他突然转了话题。
“啊？”我愕然，“这个……”能不能说，天上掉大馅饼或者我走了狗屎运？
“算了，”见我支支吾吾说不上来，他打断我的话，语气说不清是开玩笑还是认真，“如果我是你，我会去报个英语培训班。”
好吧，你不是我。我保持沉默。
静静地顿了一会儿，总经理应该是都教训完了，终于开金口。“你可以出去了。”
老天，我等的就是这句话。
最后，我屏气凝神退出总经理办公室后拔腿就跑。
现在才是一身轻松啊。
……
中午休息，我直接去了茶水间。那里有超大的电冰箱和好几个微波炉——这就是公司里最人性化的设置，为那些热午饭或其他食物的员工提供方便。而我早就将饭盒放在电冰箱里了。每天中午可以吃到婆婆准备的饭菜，哇咔咔。
那里的桌椅边已经坐了一个人在吃饭。
我热好自己的午餐绕过他坐到另一边去时，无意间瞥见他的脚。
“你鞋带散了。”我朝那人说。
“哦，谢谢。”那人脸色微微红了红，弯腰系鞋带，然后坐直身子。
脸红？哟，这么纯情啊。
姐姐我不动声色打量着他。
这男生看起来和我差不多大。中等的个子，稍微有点胖，平头，圆脸，鼻梁上架着一副黑框眼镜。他穿一身休闲装，长袖长裤，每颗扣子都扣得好好的。现在天气越来越热，他是不是想把自己闷死？
算了，狗拿耗子多管闲事，还是吃我的饭吧。
……
下班，照旧是直接回家。
饭桌上，我向大家汇报今日总经理办公室一游的结果。
“菜菜呀，要我说，还是别工作了，呆在家就好。”苏妈妈分别夹了一筷子西兰花放到苏原和我的碗里。
“可是在家呆着会觉得憋得慌。”我说。
“你是身在福中不知福。”苏妈妈嗔怪地瞪我一眼，说话的语气很像我妈妈。
婆婆絮絮叨叨地继续说着，大概都是些提醒我上班要注意搞好人际关系，要按时吃饭之类的话。
我心里突然有点酸酸的。昨天我给妈妈打过电话了，虽然她还是毫不客气地教训我，可听得出来，她挂念我……
我想她。
坐在饭桌旁装作和苏原什么事也没有发生，我想老妈了。
马上要离婚，我想老妈了。
“有时间就回昙中看看，你妈妈说下个月排班时要空出个周末来看你。”苏妈妈继续说。
“嗯。”我吸吸鼻子，埋头吃饭。
“实在闲，生个小宝宝也可以呀。到时候我就提前退休，过来帮忙带孩子。”
我差点把昨天吃的饭都给呛出来。
婆婆这个跳跃性思维我还真跟不上……
曾经，我和苏原结婚前，老妈和我商量过宝宝的问题。对我来说，结婚可以接受，但是生孩子，目前，绝对不接受。我青春年少，才不要被人追着叫妈妈呢。后来老妈再和她的闺蜜通气，商量之下的结果是可以25岁以后考虑下一代的问题，但是时间也绝对不能超过我28岁。
而现在……
“太，太早了……”我含糊地敷衍过去，“这个茭白炒肉丝真好吃。”低头猛扒饭。
苏妈妈似乎料到我会这么说，和苏爸爸相视一眼，脸上写满“蔡菜还是小孩子气”。
“怎么今天一声不吭？前两天的人物采访不顺利？”苏爸爸问儿子。
我抬起头，这才发现苏原的脸色似乎有点不好，而且一直没说话。
“有点累。”他勉强笑笑，放下碗筷，“我吃好了。”
“感冒了吗？头疼脑热的要多喝水。”婆婆望着苏原，“去床上躺躺吧？”
“嗯。”苏原垂下眼眸，转身进了卧室。
我咬着筷子，看他的身影消失在卧室门口。
……
晚上10点，我意犹未尽地看完最近正在追的超长韩剧最后一集，揉揉眼睛，轻手轻脚地回卧室。
黑暗中，我摸索到床边，正准备坐下时床头灯亮了。
“你——还没睡？”我瞪着坐起身的苏原。
“刚刚睡过一会，现在没睡意。”他说着，语气里透着浅浅的疲劳，“我看刚才你吞吞吐吐的样子——工作上遇上什么难题了？”
“哦……我看新来的那个总经理很不好说话的样子……他觉得我英语水平很烂，”我抓抓头发，实话实说，“万一再出个什么差错，他肯定抓住我的小辫子就把我踢出公司了。”
苏原突然古怪地一笑。“绝对不会。”
“为什么？”我想不透。
“因为你工作努力呀。”他躺下，闭上眼睛，灯光下脸略显苍白，“休息吧。不要盖空调被，拿个毛毯就好——你昨晚热得蹬被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