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奈何春归无觅处(1 / 1)
唉,现实的世界好残酷。
某春工作的集团公司,有一个下属的子公司因为长期亏损要关闭了。负责日常经营的副总,本来怀孕生子去了。可因为解除劳动合同的事儿跟公司谈不拢,所以表示要来上班。HR部门超级做得出啊!人家是副总呀!级别比某春不知高几级,居然剥夺了原来的单间不给人家坐,在外面大办公区域划了个小座位给她。
各种欺辱,有木有?!
某春忽然有一种兔死狐悲的哀伤……去年,我有事找她,还必须恭恭敬敬去敲她的门,今年,她坐在外间里,我坐在独立办公室。一个人得势和失事,居然待遇差别如此之大。
亲们,安慰安慰某春吧!拿神马安慰,乃们懂的!泪目瘪嘴抽泣可怜状……——早春芳华(这货目前还在单间)
赵宫还是那个赵宫,只是没有了木芙蓉,不见了甘露殿。
素帛交领深衣,腰间宽束锦带,乌发结做单髻,银环叶冠箍起,玉面珀眸,飒爽英姿。殿宇深处,三层席上,直直跪坐翩翩贵胄公子,向座上一长一幼两位美人深深一揖。长者徐娘半老,风韵犹存,幼者年方及笄,干净明丽。
年长妇人妃色曲裾,垂髻低绾,显是赵王妃嫔,嘴角温静笑意薄含,眼中却是冷漠淡然。她看了眼座下跪着的人,笑道,“这究竟是武安君的爱女呢,还是爱子?”
侍立侧旁的绿衣女官,正是黛姬,听年长妇人如此一问,小趋上前微一欠身,笑答,“这是武安君翁主。”
“那怎么做男子打扮?”及笄女子一身胭脂色襦裙,眸色清澈如洗,隐出淡淡笑意。
女官不以为然,低声答道,“公主让她抬头便自然知晓。”
及笄女子低下腰身,探身张望座下跪者的面容,娇笑说道,“翁主快快免礼,抬起头来,让芸姜一见。”
“琉熙见过芸姜公主。”跪者直坐踵上,抬头相见。
单髻之下,交领之上,略去男装简约,人间绝色不过如此。
“嗯……我看也还是男装的好。”年长妇人神情不由一滞,稍稍定神后,方才似乎不经意地说。
“委屈翁主了。”芸姜公主目光定定黏在琉熙面容之上,娇柔语音如同探春细雨。
“一切以护卫公主入秦中选王妃为要。”琉熙深深一拜,额头触于手背。目光趁势扫过座上两人,芸姜公主,前世于宫宴之上早已见过,红颜依旧,只是不知此生能否逃脱韶华早逝的命运。而年长的妇人正是公子迁的母亲,她前世的婆母——柳夫人。
“听黛姬说,你弓马娴熟,武艺了得?”柳夫人问道。
“略通一二。”
“略通一二可不行,此次奉嫁选取女官,虽说这能入眼的不多,可宗室女子不说上百,也有几十,放着那么些可以做媵妾的不要,为何偏偏要你武安君的翁主去做送嫁?”柳夫人不依不饶,招手唤来殿前武士,“还是试一试的好,也让本夫人好安心将公主托付给你。”
“夫人,殿内不宜使用利器。”黛姬欲替琉熙解围。
“我早有准备,”柳夫人指指殿角几案上的几柄木剑,侧头向琉熙嫣然一笑,“这殿前武士剑术粗陋,就请翁主不吝指点一二吧。”
话音刚落,六名玄甲尉官脱靴入殿,隔着丝竹屏风向殿深处四人单膝行礼后,便站直了身子,接过婢女捧上的木剑。
琉熙心中冷哂,赵宫护卫皆是精锐,如何可能剑术粗陋。即便要试身手,以一当六,也实在是过了一些。但转念一想,却觉得如此也好,自己在山中学剑,虽是每日与木子和子澶过招,但还未真正和人交过手,不妨可以趁此机会一试深浅。
她走出屏风,自婢女手中取过一柄木剑,不疾不徐步至六名尉官之中,螓首峨眉,巧笑倩兮,手中木剑也不举起,只是浅握掌中,低垂身旁。
“翁主,在下得罪。”电光火石一击随语声而来,一柄木剑当头压下。
琉熙不慌不忙,轻旋退开,剑刃只微微一挡,挑开对手强压下的兵器,顺势俯身扫腿,直袭来者下盘,动作迅如流星,姿态却宛如舞蹈,那人神识犹集中在手上剑招,身下根基却已尽失,应身倒地间,琉熙剑尖直抵要害。
杀招已出,却只点到为止,她反身一踢,将落败之人挑出战圈。
其余五人目睹方才景象,也顾不得以多欺少胜之不武了,一气冲上,各自使出绝招,企图一击即中。
琉熙身如落英纷扬,于空中翻滚,袍角衣裾飞腾出绝美的胜放花朵,似乎躲开那些致命攻击,却只是顺势而为。
对手五人招招落空,一时竟失了神,待再回过劲来,琉熙脚上丝履却已扫到自家的面额之上,“嗵嗵嗵嗵嗵”连着五声闷响,人高马大的五个尉官尽皆肿了门面,每人右边面颊一片红辣印记,一人一记,童叟无欺。
才在羞愧欲死的境地,木剑却又如迅雷般袭来,剑锋直抵要害。一人中在心口,一人被抵脖颈,一人当头闷击,还有两人……方才那一脚便已倒了。
一地狼藉中,她如风中子,翩翩而落,连衣襟都纹丝不乱,手上木剑仍是浅浅而握,低垂身旁。一手悠然背于身后,仿佛并非刚结束一场苦战,而是正要去赴琼林盛宴。
地上的落败者,连滚带爬跌出殿外,殿内一时间安静地只能听到滴漏嗒嗒,炭火噼啪。
“好身手!”芸姜公主拊掌笑道,缓缓从屏风后步出,“有熙儿姐姐陪伴,莫说是入秦,就是要芸姜去匈奴之地,芸姜也不害怕了。”
琉熙心中也是暗自一惊,平日里每每与木子、子澶对手,即使得胜,也不过一招半式的小小得逞,如此以一当众,倾力相搏,还能完胜,实是出乎自己的意料之外。
“公主谬赞。”她忙向芸姜一揖,又入内跪坐于柳夫人面前。
“剑术却是名不虚传,只可惜你是未嫁女子,送公主入秦,也不便抛头露面,否则,倒是能襄助内史为公主谋求王妃之位。”方才已刻意刁难的柳夫人仍是不愿就此放过琉熙,漾出动听嗓音的口舌,似是毒蛇吐出的信子。
琉熙暗暗叹息,前一世,她是婆母,自己是儿媳,两人一歌一舞,春风中也曾花下相携漫步,夏雨中她也为她摘过莲蓬,秋虫鸣叫时并坐淡然笑语,冬雪卷卷日炉边把酒观梅。
原来变了立场,一切竟会如此天差地别。
“夫人,”黛姬躬身上前俯头低语,“翁主此次是与夫君一路自云梦返回的。”
“哦?”柳夫人淡扫蛾眉微微一蹙,“如此说来,怪不得那日公子宴寿,邯郸城中未嫁的官家女子都来了,独独翁主未来。”
琉熙恍然大悟,原来错在此处,“琉熙正是宫宴那日返回邯郸,夫君子澶乃是山中闲淡草民,不惯宫城繁华。况且一路归来,风尘仆仆,实在不敢草草入宫赴宴,面见王上与夫人。”
“我怎么听说,武安君府上正在预备翁主的婚事?”
一个谎言往往要用十个、百个谎言去维持,但当谎言已经被不可欺骗的人当做事实,那就别无选择,只能无休止地维系下去。
琉熙咽下无声的叹息,低头答道,“我与夫君在云梦时已然完婚,但父亲嫌婚事草率,礼制简陋,因而要为琉熙与夫君补行婚礼。”
柳夫人终于释怀,嘴角的笑意慢慢漫延到细长凤眼中,搀扶着黛姬缓缓起身,笑看两人一眼,轻怕黛姬手背道,“幸好她那日没来,若是她来了,恐怕就没你什么事儿了!你呀,就乖乖跟着公主,由你父亲送着去秦国吧!”
黛姬莞尔一笑,羞怯颔首,“母亲说的正是,孩儿是有福的人。”
柔荑蔻丹冰凉得不带一丝温热,托起琉熙的下巴,使她正视柳夫人的容颜,“嗯……可惜了……还真有几分我年轻时的模样。不过,舞刀弄枪的,迁儿也不喜欢。”妃色长裾逶迤拖过蜜色席面,终于在屏风后一转,不见了,“芸姜公主就交给你了。”
“是。”琉熙深深一拜。
又一双柔荑蔻丹伸来,却是温润如暖玉,将她从地上扶起,再一次迎上芸姜明丽笑脸,一双明眸依旧如记忆中灵动剔透,“熙儿姐姐,快起来吧。”
“公主即将入秦,不害怕吗?”琉熙紧紧握住芸姜的手,眼前女子不过刚过及笄,娇艳的如同风中枝上颤抖的花瓣,如此柔弱的肩却不得不担起千钧之重。
芸姜狠狠咬住下唇,直到唇上再无一丝血色,才艰难地吐出两个字,“害怕……”
“害怕您还愿意去?琉熙听说,乃是公主向王上主动请缨,入秦选妃。”
“你……听我把话说完啊!”芸姜旋即释然浅笑,“我是害怕,可这也是我的责任。赵国的土地养育了我,赵国的水洗净我的身躯,赵国的百姓日日劳作织出锦缎供我做衣,砍下树木为我建屋。如今,不过是要我为了这些嫁得远一点,我又怎么能拒绝?”
琉熙仿佛被施了定身咒,直直看着身前少女,这个说着害怕的人,实则充满勇气和力量,刀山油锅,彼心如饴,她才是真正最勇敢的人。
“熙儿姐姐早些出宫回去吧,过几日便要启程入秦,姐姐还是要早做准备。”
“拜别公主。”琉熙深深一揖,这一揖,不再仅仅是俗世间的虚礼客套,蓄满了尊敬和感佩。她倒退着直至出了殿门,才转身离去,即使前世面见赵王,都不曾如此的谦恭。
暗夜如墨,清华如水,静得只能听到她自己的心跳,琉熙躺在榻上,翻转难眠。
飘扬雪花里子澶离去的朦胧背影如镌刻般烙在她的眸中,落在她的心里。
“你……听我把话说完啊!”芸姜柔嫩嗓音忽然回荡耳边。
听我把话说完……听我把话说完……那场雪里,子澶回首看她的最后一眼,仿佛正是在凄凄述说着这样一句话语。
难道是她会错了他的意思,他并不是在拿自己与阿璃比较,他并不是因为阿璃不愿陪伴深山才选择了自己。
他只是不理解丧家亡国的痛,他只是不知道她重获新生的意义,只要她告诉他,他也许就会明白,也许就会体谅,也许……
琉熙心里希望的火花慢慢燃起,渐渐升高,看了眼东方发白的天际,她起身披衣洗漱,整理行装后,去母亲院外静候父亲起身。
“什么?你要先去云梦?再护送公主入秦?”李牧披衣坐在榻上,几乎不敢相信此话出自琉熙之口。
琉熙跪在榻前,抱拳说道,“公主入秦之前不会有闪失,我先去云梦,劝说子澶出山,再往函谷关恭迎公主,护送公主入咸阳选妃。”
李牧沉思片刻,忽然答道,“如此也好,公主入秦前有庞将军带兵护卫,你与庞将军一明一暗,互为策应。倒也不失是一条万全之计。”
“多谢父亲。”琉熙起身便走,却被李牧阻住,“慢着!”李牧沉吟片刻,沉声说道,“熙儿,有些事情,既已应下,便就只有做好。爹爹希望你以大义为重,儿女情长不如暂时放下。”
“熙儿谨记爹爹教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