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第十七章(1 / 1)
赵斐仁推开手边的麻将,慢吞吞地做了个手势,“酒。”旁边立刻有人将斟满洋酒的酒杯恭恭敬敬地送到他手上。他喝了口酒,打个酒嗝,长出了一口气。身材矮胖戴着一副金边眼镜的中年男人推门而入,走到赵斐仁跟前,弯下腰凑到他耳边,满脸喜色地低声说,“大哥,老东西入瓮啦。”赵斐仁抬起头,向外突起的白多黑少的双眼直勾勾地盯着对方,片刻后霍地站起身,发出刺耳的笑声。
“好好好,干得不错!”赵斐仁用力拍着矮胖男人的肩膀,“老七,你传我的话,好好犒劳抓住老东西的兄弟们,好,干得好!他妈的干得好啊!”
老七点点头,随后又说,“老东西还真狡猾,一点儿消息都没有,要不是小四儿他们这次在怀丹碰巧看见他,还真找不着他,大哥,怎么对付他?”
赵斐仁沉吟片刻,“你把孟拐叫来。”
“是,大哥。”
老七走到门边又去而复返,“对了,大哥,听小四儿说,他们抓老东西时被一个小子坏过事,那小子长得有几分象老东西的儿子。”
赵斐仁死死地盯着老七,一字一顿地说,“老东西的儿子十年前就死了。”
老七从二十几岁就在赵斐仁手下做事,随着年龄的增长,他对赵斐仁的畏惧越来越深。此时他不自在地眨了眨眼睛,努力忽视掉那种被毒蛇盯上的粘腻阴冷的感觉,“对啊大哥,他是我开车撞死的,我记得很清楚,当胸碾了过去,五脏全碎了。”
赵斐仁阴沉沉地笑了笑,“有些死了的东西也能复活。”
老七面露不解,但并不敢出言反驳。
赵斐仁仰起头,“你亲自带人跑一趟,去怀丹把那小子带来见我。”
急促的铃声使桦哲从繁重的工作中抬起头来,他拿起手机,心不在焉地问,“什么事?”手机对端是一个小心翼翼的讨好的声音,“管总,昨天夜里沈聆被带人走了。”桦哲吃了一惊,“被谁带走的?”那个声音压得极低,“管总,你就别问了,带走他的人来头很大,估计他的命是保不住啦。监狱对外宣布他越狱逃跑,被狱警当场击毙。”
桦哲丢开手机,撑住额头沉思片刻,接着,他抓起车钥匙,快步走出公司。
天已黄昏,落日支离破碎的余辉在空气中游魂般飘荡。
喜橙注视着僵立在门口的桦哲,一种不祥的预感浮上心头。
“怎么了?”
桦哲没有说话,只是伸手扶住喜橙的肩头。
“难道是苏玉……”她想,太阳穴突突一阵狂跳。
“沈聆死了。”
喜橙瞪大眼睛,根本无法相信自己所听到的,“你说什么?”
“沈聆死了。昨天夜里他试图越狱,结果被当场击毙。”
“越狱?”喜橙茫然地望着他,“沈聆为什么要越狱?”
“也许因为不想坐牢。”
喜橙失魂落魄地摇了摇头,“他没有理由越狱,你听谁说的?一定是别人,他们把别人当成他了。”她推开桦哲,“我自己去问。”
桦哲跟上她,“我陪你去。”
外门重重关上,丽敏脸色煞白地从卧室里缓缓走出来,她知道沈聆是背着盗窃的罪名入狱的,她更知道沈聆入狱全拜管桦哲所赐。与喜橙不同,她相信沈聆会越狱——一个失去了爱人和工作,又被诬陷入狱的人,很有可能在一连串的打击之下丧失理智,做出极其可怕的行为。
造成沈聆悲剧结局的凶手是桦哲,而她就是可耻的帮凶。她浑身发冷,抱紧自己,低垂着头呆呆地坐在沙发上。五百万,五百万能买到一条人命么?她痛恨自己,抬起手向脸上狠狠打了一记耳光,雪白的脸颊立刻一片红肿。
可是,她终究不想承担自己犯下的罪过。
良久,她缓缓站起身,花了很长时间化好妆,然后束起头发,换上短裙。她走进夜店,摇摇摆摆地混入狂舞的人群中。
忘了吧,忘了自己犯下的罪,已经没有回头路可走了。
“什么都是要付出代价的,为了钱,我出卖了自己的良心……他们又出卖了什么呢?或许是良心,或许是尊严,或许是爱情、亲情、友情,或许是身体……”
她茫然地看着狂舞的人们。
“他们会为自己的行为感到羞耻么?,还是认为‘出卖’不过是生活的技巧而已?人们总是说,‘这都是被生活逼的,我们也办法。’然后继续心安理得去出卖,去陷害。功利的道路上挤满了流动的人群,反而使那些以道德规范自己的人变成逆行,举步维艰。我不想走得那么艰难,我不过是顺应了时代的潮流而已,即使犯了错,也是无法避免的,不是么?”
在沸腾的喧嚣中,在金钱与道德的拉锯战中,黑色的罪恶感渐渐褪成一件压在记忆箱底的旧衣服,金钱的光芒重又对丽敏焕发出致命的吸引力。
丽敏甩了甩长发,合着节奏摆动起身体。她的容貌很美,衣着时尚,是一个外表很吸引人的年轻女性,没有多久,就有一个衣冠楚楚的男人凑到她身边,“一个人?”丽敏没有理他,那男人并不放弃,“象你这么美丽的女人不应该孤独一个人,不知我有没有这个荣幸做你的护花使者?”丽敏瞥了他几眼,看见他脸上的一块唇膏印,她微微一笑,“先生,我建议你下次去搭讪别人之前先照照镜子。”那男人对这种颇具讽刺意义的话竟不以为然,“我没有带镜子的习惯,不过据我所知,美女一般都会随身携带一面精巧的镜子,如果你肯借给我,我一定好好照一照。”丽敏在心里骂了一声,“神经病!”那男人说,“我知道了,你是看到我脸上的唇膏印了吧?其实那是我妈妈吻我时留下的,别看她快六十岁了,可还象个小孩儿。”丽敏面无表情,“你妈心态真年轻啊,还涂水果唇膏。”那男人一笑,“如果你见了她,就知道我说的是实话了,要不然我现在就带你去我家见她?”丽敏冷冷骂了一声,“滚!”
丽敏喜欢钱,但她不喜欢有钱的花花公子。她爸以前就是个花花公子,后来把家都败光了,自己从二十三楼跳了下去。她妈有了这个深刻的教训,总跟她说,“女人自己手里得有钱,靠男人是靠不住的,他‘砰’往下一跳,你就什么都没啦。”所以丽敏把自己的择偶标准定为有些钱但不能太有钱,能经得起打击,有责任感的人,这样起码不会随便跳楼。至于她自己,一定要手里握着大把属于自己的钱才行,不然总觉着活得没安全感,也不够精彩。
回到住处,依然只有她一个人,她松了口气,因为可以暂时不去面对喜橙,可是很快,她又惶惶不安起来,她不迷信,可是她心虚,当人心虚的时候心魔就会不请自来,她恐惧地捂住双眼,感到沈聆的灵魂在身边飘荡。
硕大的冰冷的实验室中,各种仪器发出古怪的或低沉或尖锐的声音。实验室正中摆放着一座钢铁牢笼,牢笼下方的金属台上躺着一个沉睡的年轻人。他的脖颈、四肢以及腰部都被牢牢铐住,看起来绝无一丝逃脱的可能。
牢笼四周站着十几名训练有速的保镖,偏远一些的地方坐着一个大腹便便、头白黑白间杂的男人,正是赵斐仁,老七和另几个兄弟站在他身后,他的对面是一个中等身材戴着口罩的白衣人。
赵斐仁身子前倾,专心注注地盯着白衣人,“你是说,他的大脑还是人类的,其余部分全是机器?”
白衣人点了点头。
“这么说,他真是老东西的儿子……”赵斐仁暗想。
老七插了一句,“那他到底是人还是机器?”
白衣人冷冷回答,“从理论上讲,一个人超过百分之六十的身体部位是机器,那就是机器人。所以,他是个名副其实的机器人。”
“老东西竟然自杀了,看管老东西的几个崽子真他妈的完蛋,砍断他们的腿算是便宜了他们……现在想要制造这种超级机器人只能从沈聆身上入手啦。”赵斐仁沉思着,冷酷贪婪的目光再度射向白衣人,“你有几分把握能从他身上得到我想要的东西?”
白衣人傲慢地回答,“十分,只要你同意我解剖他。”
卫生球似的眼珠缓缓转动了几下,赵斐仁站起身,“就照你的意思去做。”顿了一秒又说,“不过你也应该清楚,如果你失败了是什么后果。”
白衣人笑了笑,一字一顿地说,“我不会失败。”
是的,他不会失败,也不能失败,这么多年来,他的梦想就是制造出这种超级机器人,以便将自己的思想意识移植到机器人身上,从而实现永生。说实话,他看不起赵斐仁,赵斐仁算什么?不过是个胸无大志鼠目寸光的无赖,但是他必须放下身段与对方合作,因为姓赵的会为他提供他需要的一切资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