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第八章(1 / 1)
喜橙吓了一跳,本能地抱住了沉聆的腰,下一秒额头就撞到了他的背上。他急忙刹住车,匆匆回过头。喜橙立刻松开抱着他的手,捂住前额,疼得直吸气。
沉聆的心骤然一疼,仿佛那道伤口是自己的,紧接着,他的心猛地沉入了谷底——那天他挡住那辆发狂的轿车的时候,他还以为一切不过是巧合,他不相信人的血肉之躯能与钢铁抗衡,可是现在呢?喜橙流血的前额说明了什么?她不过在他背上撞了一下而已。
他想帮她擦去血迹,却根本不敢动手,惟恐再次伤害到她。他凝视着她,眼神中充满了愧疚、矛盾、迷惑与伤感。
“不要紧的。”喜橙从包里拿出面巾纸和创可贴。她习惯在包里备着创可贴,这大概与她常去野外有关系。喜橙把这些东西递给沉聆,指指自己的额头,“你帮我弄,我看不见。”沉聆迟疑了一下,举起手中的面巾纸,在她的额头上轻轻触了一下,又飞快地缩回手去。喜橙忍不住扑哧一笑,“我又不是纸糊的,你怕什么。”沉聆没有说话,小心翼翼地擦去她伤口周围的血迹,轻轻贴上创可贴。
喜橙仰起脸,笑得十分顽皮,“你是不是练过内功,怎么撞你一下象撞到铁板上。”
她是在开玩笑,她认为刚才的事不过是场意外。
沉聆的心已乱成一团,他终于明白了为什么自己面对喜橙时总会感到不安——他会伤害到她。
他推起车子,径自沉默地向前走。喜橙追上他,歪头看着他的脸,“都说了没什么啦,就是一道小伤口而已,过两天就没事了。再说又不是你的错,是那辆汽车开得太快。”
“不是,是我的事。”沉聆停住脚步,望着喜橙,“我可能……”他并不清楚身体的异常出于什么原因,所以话说到一半的时候中断了,但他仍想努力解释清楚。因为精神上受到意外的打击,他的声音无法控制地微微颤抖,“我的身体出了问题……我会在无意中伤害别人,也会……伤害到你。”
喜橙怔怔地看着他,她不明白他为什么会有这种奇怪想法。
在令人难受的静默中,他们到了喜橙住所附近。
“我走了。”沉聆低下头看了她一眼,转身准备离开。
他的眼神明白地告诉喜橙,他是在向她告别,他是要中断他们之间的关系。
她突然明白了他在害怕什么。
“你站住!”
他的身影一滞,却并没有停留。
喜橙的脸颊因愤怒和担忧燃起一片红晕,她快步跑了过去,在沉聆没来得及反应之前,用力撞到了他身上。
沉聆的脸色霎时一片苍白,他慌乱地扶住喜橙,眼睛紧紧地盯住她,心跳几乎停止。
喜橙拂开他的手,扬起头,“你仔细看看,你伤到我了么?”
除了先前额头上的那道小伤口,她的确没有任何损伤。
沉聆终于确信她没有受伤,只是仍为她的冒失和大胆感到后怕。他的视线在她脸上停留了很久,末了,轻轻叹了口气。
“你要是不愿意和我来往,也用不着这种借口。我先回去了,再见。”喜橙赌气说完,并不给他说话的机会,快步走回家。
进了家门,她直接冲进自己的卧室,倒在床上,脸埋进枕头里。
丽敏跟了进来,伸手推了推她,“你跟谁生气了?”
喜橙呼地坐起来,“我在和自己生气。”
丽敏仔细看了看她的神色,“你不会是和那个人生气了吧?”
喜橙偏过头,不耐烦地把短发拨到耳后。
丽敏抿嘴一笑,坐到她旁边,“说吧,怎么回事?”
喜橙没有接话,呆呆地想了一会儿,起身向外走。
“喜橙,你去哪儿啊?”丽敏叫了她一声,见她充耳不闻,套上鞋子跟着跑了出去。
喜橙一直走到小区门外,沉聆依然站在原地。
她只是抱着渺茫的希望,希望他没有走,她怕他走了就再也来了,从此在她的生命中永远消失。刚才她真的很生气,她想也许他并不在乎她,否则怎么能轻易中断他们的联系?可是现在,当她看见他仍然站在那里的时候,她的心忽然变得柔软了。
她的心已经妥协,但她的倔强没有允许她做出与之合拍的反应。
她看着他,冷淡地问,“你怎么还不走?”
沉聆没有想到她会出来,一时怔忪。同时他清晰地感觉到,在看到她的那一刻,就象脱了线的风筝忽然回到了放风筝的人的手中——他的心等到了它想等的人。
“我……对不起。”他有些语无伦次。
喜橙偏过脸,没有说话。
“对不起,”他低声说,“我并不是为了不想和你来往才那样说,我只是害怕伤到你。”
喜橙的最后一点怒气也消失了,她站了一会儿,向他伸出一只手。他慢慢伸出自己的手,轻轻握住了她美丽的纤细的手。虽然喜橙已经证明了他不会弄伤他,他还是小心翼翼,不敢太过用力。
他们以这种方式言归于好,在月下牵手而立,相视而笑。
丽敏站在他们后面,她不得不承认沉聆是个让人动心的男子,如果没有那五百万,她或许会由衷地祝福他们能够有情人终成眷属,但现在,她对他充满了敌意。
“虽然喜橙和沉聆看起来很般配,可他只是个图书管理员,家境看来也不怎么好,喜橙嫁给他怎么会幸福呢?而且……五百万,只要喜橙嫁给雇主,我就会得到五百万,这件事可千万不能被沉聆破坏了。”
丽敏已经无数次想象过用这五百万来做什么:拿出一部分钱买两套房,一套给母亲,一套自己将来结婚住;然后还要开个小店……当然,钱是不能全花光的,一定要赚在手里才塌实。
她也知道自己是在投机,是在出卖朋友,这多少让她有点惭愧,但她无法控制自己对金钱的热望。她听过“君子爱财,取之有道。”的说法,可是君子的道在哪里呢?既然君子的道不好走,那只好走别的道了,更何况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那些有钱人不是仍然用尽办法使财富变得越来越多么?连有钱人都如此,何况是家底不厚的她。
她悄悄走到隐蔽处,拨通了“雇主”的电话,压低声音,“他们好象吵了架,刚刚和好……我看到他们手牵着手……因为什么吵架?这我不知道啊,我问了,她没跟我说……好的,好的。”
她收起手机,下意识地向左右看了看。
喜橙低着头,手背在身后,轻快地走着,乌黑的短发调皮地在颊边摇晃。
丽敏等在她前面,笑着说,“我以为你要干什么呢,原来是出来约会。”
喜橙微微一笑。
“你老实交代,你们到什么程度了?”
“我们已经到了……”喜橙顿了一下,冲丽敏眨了眨眼,“你猜?”
丽敏挽住喜橙的胳膊,“你真的觉得他适合你?”
喜橙对丽敏使用“适合”两字不以为然,“彼此感觉对了就是对了,还讲什么适合不适合?”
“你又不是生活在童话世界。”丽敏大摇其头,“他的收入怎么样?家里有没有钱?他的交际面广不广?这些你都要了解清楚,你们总要活在现实里吧?”
喜橙闭上眼,然后又睁开,轻轻叹了口气,“丽敏,人要得到一些东西总会失去一些东西,既要得到自己喜欢的人,又不想付出任何代价,这是不可能的。”
丽敏呆住了。
喜橙轻声说,“一花一世界,一叶一菩提,我愿意走进他的世界,不管那个世界是贫穷的还是富裕的,是悲伤的还是快乐的。”
丽敏完全无话可说,她的心急促地怦怦乱跳着,真切地感觉到如果再不采取对策,五百万就真的离她而去了。
几天后,喜橙出差,地点正是老家。桦哲出要和她一起回去,说是他也想见见老师和师娘。
喜橙给老爸买了衬衫、茶叶和酒,给老妈买了连衣裙、书和零食。桦哲也买了一堆礼物,装了满满一行李箱。
每次桦哲去喜橙家都会带很多东西,喜橙的父母自然不愿意让他破费,总是找机会补回去。桦哲明白老师和师娘的脾气,如果对他们的赠予硬不接受,那就却之不恭了,所以也就收下。
喜橙这次为老妈买的十本书,全部是沉聆帮着挑的。
喜橙妈拿着书翻了翻,“丫头,你挑书的水平有提高啊。”
“那当然,你女儿的眼光是不会错的。”喜橙嘻嘻一笑,随后靠到母亲肩上,悄声说,“其实这些书是别人帮我挑的。”
喜橙妈看了看女儿,又看了看正在和丈夫聊天的桦哲。她知道不是桦哲,桦哲对这类书籍并不感兴趣。
“谁帮你挑的?”
喜橙拿出手机,用手点了点,“他。”
照片中的背景是一排书架,身穿半旧的蓝色衬衫的年轻人站在书桌旁,似乎正在和什么人说话,眼神明净而又朴实。
喜橙妈仔细看了半晌,点了点头,“挺精神一个小伙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