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第六章(1 / 1)
丽敏看看身边的喜橙,很显然,喜橙也非常喜欢这件婚纱,但她的目光中只有赞赏,却没有占用的欲望。
“她一向不贪心,可我不行,人与人是不可能一样的……追求富有的生活没有错,比如这件婚纱,既然能穿在别人身上,为什么不能穿在我身上……倘若她能顺利嫁给我那位雇主,我就能得到五百万。有了五百万,我就能拥有很多东西,很多……”她又看了自己的朋友一眼,当她发现对方在试图安慰她时,她有些羞愧了,不过很快地,另一种想法淹没了这丝微弱的羞愧感,“我有什么可愧疚的呢?看得出,我那位雇主真的很喜欢她,喜橙嫁给他是件好事……我这是真心为她着想。”
喜橙完全不知道她朋友的这番心理活动,她拉着丽敏在展厅里转来转去,惊叹于一朵纱制小花的玲珑或是一道衣褶的美妙,最后她下了结论,“做服装设计工作也不错,看这些衣服多美啊。”
大概因为看了太多的婚纱,当天晚上喜橙梦见自己和沉聆站在一道山坡上,她身着凤冠霞披,沉聆亦是红色的喜袍,她的父母坐在离他们不远的地方。山坡下松涛如海,山舞长龙……
第二天到了办公室,苏琢立刻过来打听,“喜橙,这么高兴?是不是谈恋爱啦?”
喜橙开玩笑地回答,“是啊,跟它谈恋爱了。”轻轻拍了拍电脑。
坐在她左前方的两位年轻女同事窃窃私语着。
“不找个家庭条件好的男朋友以后就得吃苦,这就是现实。你看我那个大学同学,现在和她老公在上海打工,一个月没有多少钱,还要供她小叔子上学,自己半年买不上一件新衣服,别提多辛苦了。结果呢?她婆婆还说她吝啬,不舍得给她小叔子花钱。”
“她婆婆怎么这样儿呢,有本事自己供儿子上学啊,人家那是帮她的忙,就是不帮又能把人家怎么样?真是不知好歹。不过话说回来,这和家庭条件好不好没直接关系,有的人家挺有钱,不是照样对媳妇横挑鼻子竖挑眼的?所以我说,不管男的女的,找对象千万要看清对方的家庭环境。”
“也对哈,你说谁要是滩上个叶得澜那样的老婆婆,那不是倒了八辈子的霉。”
两人的声音戛然而止。她们中断谈话是有原因的——何涛从外面走了进来。他的视线在办公室里环绕了一周,然后缓缓踱到喜橙身边。
“小秋啊,你这么干工作不行啊。人不经过磨练是不行的,要知道山外有山,天外有天,别总以为自己比别人强多少。你不行,差远了。小秋啊,你要在社会上混,就听我一句劝,年纪轻轻的别太狂!”
喜橙站起身,冷冷地看着他,“多谢你的指教,我也提醒你一句,假的永远真不了。”
何涛心想,“不知天高地厚的小丫头,你早晚会知道,我在这个地方是什么角色,不把你治的服服帖帖的,我不是白混这么多年了。”他轻视地,斥责嘲讽地看了喜橙一眼,慢慢走回自己的座位。
中午,喜橙和夏琢到街道公园附近吃饭,两人要了两份盒饭,边吃边聊天。苏琢提到何涛,“何涛这个人心胸太狭窄,而且嫌才妒能,是很讨厌,不过宁得罪君子不得罪小人,我看你还是暂时低低头,免得中了他的暗算,等以后有机会了再治他。”
苏琢比喜橙大几岁,很早就看透了世态炎凉,但她处事比较圆滑灵活,不象喜橙那样倔强。
喜橙对苏琢的建议不以为然,“让他暗算好了,看他还有什么本事。”
晚上一直加班到九点半,喜橙出了公司,只见细雨如烟,等乘着公交车到了图书馆,雨渐渐下大了。
图书馆门口,刚刚下班的沉聆一眼看见年轻的姑娘站在雨中,乌黑柔软的发丝湿漉漉地帖在前额,双眼如同雨水洗过的黑亮的宝石。她向他挥了挥手,在理智未及做出反应之前,他已快步跑向了她,内心空荡荡的角落忽然被她的笑容填满了。
她指指他的鞋。他看了看自己的鞋,又看了看她左手拎着的白色凉鞋,微微一笑,脱掉自己的鞋拎在右手。冰凉的雨水亲吻着脚面,路灯将他们的影子幻化成天空的飞鸟。
“走吧。”沉聆说。
喜橙点点头。
他们在雨中奔跑起来,星星用柔光拥抱着两个美丽的身影,晶莹的雨珠欢快地飞溅着,缤纷的花与叶的精灵被一一抛在后面,渐渐地,被雨淋湿的手牵到了一起,雨水沿着修长的手指滑入掌心,变成了温柔的暖流。
不知过了多久,他们终于停下来。喜橙气喘吁吁地笑着,随后惊奇地发现沉聆的呼吸还是均匀平静的。
“你不累么?”
“还好。”
喜橙放下凉鞋,把空中的左手贴到他的胸口。
“我知道你最适合干什么啦,你适合当运动员。”她笑着说。
雨刷停止了晃动,沉默地倚在一边。管桦哲坐在车里,手里的烟已经结了长长一截烟灰。他的双眼一眨不眨地看着雨中牵手而立的两个人,脸色越来越难看。
雨中的两个年轻人,他们的手终于松开了,可是他们的目光还缠绕在一起。桦哲的心象被谁咬掉了一块似的,他的喜橙,顽皮倔强的喜橙,只会向父母和他撒娇的喜橙,竟然用如此温柔迷恋的目光看着那个男人。
良久,他打开车门,将手中的烟丢进雨水里。他没有下车,胸膛剧烈起伏,脸透出一股异样的青色,目光凶猛可怕。
又过了一会儿,他看到那个年轻男人独自走出小区,迈着轻快沉稳的步伐向前走去。
桦哲开车跟随着他。
再向前走,道路越来越窄,两侧的护栏之外是深达几丈的山谷。
桦哲紧紧握住方向盘,手背上青筋暴出,猛然加快车速,逼近沉聆。他并不是想要沉聆的命,他还没有疯狂到那个地步,但这口恶气必须要出。他步步进逼,车子几次与沉聆擦身而过,直至将沉聆逼入死角。
重新点燃了一根香烟,缓缓吸了一口。透过缭绕的烟雾,他凶横地望着沉聆。他以为沉聆必定会惊慌失措,然而事情出乎他的意料。沉聆只是微微皱起双眉。狠厉之气陡然窜上心底,桦哲踩动油门,车子猛地向前一冲。突然,他感到车子被一股巨大的力量反弹出去,车轮与地面发出刺耳的摩擦声,眨眼间变得稀烂的车头险些撞上道路另一侧的护栏。他惊慌失措地抬起头,正好看见沉聆的眼睛,那双沉静的清澈的眼睛里同样带着难以置信的迷惑。
如此诡异的场面如同一盆凉水兜头浇在桦哲身上,凶狠和愤怒刹时变成了不解和恐惧。他的双手不停地颤抖着,掉转车头,慌乱地逃出这里。
一路飞奔,直到自己的家门口,他还感到心口在怦怦乱跳。
那时他看到了什么?他的车冲上去,沉聆退无可退,下意识地伸臂一挡。沉聆只是挡了一下而已,他的车却象撞到了钢铁机器上。
太可怕了!
他下了车,摇摇晃晃地家门。蓦地,一道白影出现在门前。他吓了一跳,接连倒退几步。
“桦哲……”白影发出忧郁得令人心碎的声音。
桦哲睁大眼睛,眼前的白影原来是他的前任女朋友苏玉。
“什么事?”他疲惫地不耐烦地问。
苏玉的身躯打着颤,仿佛是一片在秋风中摇摇欲坠的黄叶,目光忧郁、痛苦而又卑微, “桦哲……我们和好吧。”
桦哲冷漠地看着她,“我记得,我们已经分手了。”
“我错了,”苏玉垂下秀丽的头颅,绝望看着所有的自尊被自己踩到脚下,“我不该冲你发脾气,我以后不会了。”
桦哲走到她身边,低声在她耳边说,“我有过很多女人,你只不过是其中最普通的一个。我坦白告诉你,你令我觉得乏味。”
万箭穿心。苏玉闭上双眼,冰冷的泪水几乎将她淹没。
佣人过来开门,桦哲大步走进别墅。
“守大门的保安竟敢随便放人进来,立刻开除他。”他暴躁地冲管家吼了一声。
“是,是,少爷,我这就去办。”管家急忙执行主人的命令,片刻也不敢耽误。
桦哲是有着两副面孔的,一副温文儒雅,一副冷酷狂暴。当他面对所有他认为是绊脚石的人或事时,他就是后面那副面孔。
他坐在沙发上,烦躁象令人窒息的烟雾紧紧笼罩着他。他撑住额头,突然想起站在外面的苏玉,一个可以暂时忘记烦恼的办法闪过脑海。
他站起身,缓缓走到外面,走到身穿白色衣裙的美丽女子面前。
“我不会跟你和好。”他用手指托起苏玉的下颌,看着她红肿的眼睛,含义莫名地微微笑了,“你跟不跟我来?”
苏玉惨伤地望着他,失了心一般点了点头,她跟着他走进黑色的门,穿过深谷般的客厅,扶着悬梯走上去,进入幽暗的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