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8 chapter 56（1 / 1）
是苏乔。她也是第一次陪着飞鸿留在池宅。
方杜衡松了口气，直接把慕兮塞进浴室，自己速速披起飞鸿借的浴袍，然后开门。
苏乔并不直视方杜衡。他让她在门口等了至少半分钟，原因不言自明。
“师兄，晚上伯父伯母说的事，我想找兮兮谈谈，听听慕兮的意思。”
“兮兮她在洗澡，你小等一下。”方杜衡也不大好意思直视苏乔，往浴室方向一瞄，又猛然想起什么，低头一瞥床头——呃，还落了个文胸在那里了。额角顿时有汗意。
苏乔心里苦笑。“不必了。我改天再找慕兮聊吧。”她看到了，床头那些散乱的衣物。
这个房间，一刻都不想多呆。可是明明猜到会是这样，为什么偏要来走一遭？看看自己有多恨吗……
方杜衡，原来现在的他已无法使人心动，一寸一寸，全都是如刀绞般的痛。急急逃离，逃回属于自己的房间——曾几何时，俞飞鸿的也就是戚苏乔的了。
飞鸿放下手中的财经杂志，凝着苏乔，眼里有淡淡的不安，怕在结婚的问题上达不成一致吧。俞飞鸿何必为小小的戚苏乔不安？任何一个受他垂青得以与他在一起的贫家女，不都应该跪伏于他脚下乖顺地服从吗？她没有做到绝对的乖顺，他竟然没有一丝责备，反倒，这么诚挚地关注她的情绪。
苏乔双眼骤然一酸，努力隐忍，跪坐到他腿上，吻上他的唇。
“原谅我那些不争气的自卑。你不嫌弃我，我幸福都来不及，哪有什么意见……”
俞飞鸿是她的宝，她的武器。早就明白，直到今晚，才想要珍惜。
一转眼，苏乔等人大四了。大多人由学院统一分配实习，也有人自己找了单位，比如苏乔，她直接去了飞鸿那边。飞鸿做事一点不张扬，并没公开与苏乔的关系，因而公司员工只当苏乔是个寻常实习生。但是飞鸿也不刻意掩人耳目。想见苏乔就见，吃饭，送礼物，一起过夜，正大光明地去做。昭月春天就有提起，等苏乔毕业他们就开始准备婚礼，等慕兮毕业，他们两对一起结婚。飞鸿当然愿意，而且想起来就觉得很快乐。只是，那回同苏乔说起时苏乔情绪并不高昂，苏乔只推到时候再说。
苏乔是越来越漂亮了。人靠衣装。淡淡的妆容配姣好的脸，衣饰得体，举止优雅，气质卓然，站在职员堆里显得耀眼，一点不生涩。再则苏乔虚心好学，人也聪慧，好像身边开始有男职员追求她，也有些女职员，出于资历、女人的本能等原因，不大友善。有些事，不需要苏乔开口，飞鸿自然能从特定的人口中得知。这是出于暗中保护的意识。然而对苏乔来说，外界的波动似乎都没影响到她，谈起同事，她笑得云淡风轻。“真觉得很委屈的时候会告诉你的。”她这么说。飞鸿暗暗欣慰。他的苏乔果然很优秀，值得他好好爱。
然而她看得淡是一回事，不容她受半点委屈与尴尬，却是他的事。隔天中午飞鸿就携助理高调巡视在他们那片格子间，然后领着苏乔去吃饭。再也没人敢给苏乔脸色了。很多人都看到从来镇定从容的戚苏乔那一刻竟面红耳赤，是娇羞吧。得到王子垂青的灰姑娘有资本娇羞。
苏乔微笑，她当然也深谙自己的资本。她与飞鸿琴瑟和鸣，她做到了低调却又神采飞扬，俞飞鸿是她的养料，她要在他的呵护下盛放！
……
这年圣诞，慕兮回家。两对新人的订婚宴在这个冬天举办。
苏乔家里大办了一场，嫁入豪门，单单池家送的一套公寓就足够苏乔家人振奋，不大办无以宣扬。
方杜衡那边，连他在日本的生母都回国出席了。慕兮在这个冬天才见到方家人，看方杜衡与父母两边都不亲热，反倒与瞿家人话多一些，心里竟觉得有点酸。以后，他和她组成的家一定会很温暖很温暖，没有人会因为被抛弃受伤。
瞿凌霄看慕兮依然带了几分不屑，慕兮却彻底放下警戒，真心地唤她一声“姐姐”。是她把小时候的阿衡照顾得好好的，没有让他成长为一个无情的人。凌霄为慕兮的态度小小吃惊，当下虽仍有不情愿，但真心地夸了她一句，“越来越懂事了哈？看起来阿衡和你在一起过得不错。”
至于池家这边，同时作为婆家和娘家，隆重自也不必说。方城章氏池氏几十号人，香港一干人，连同在国外的池家人，都尽力赶来，甚至，连慕兮从不认识的，据说当年收养妈妈的李家也有人过来。
绝大多数人是抱着看应酬加凑热闹的心态。也有人真心高兴。也有人悲痛欲绝。从小不对盘的章子童等人也来了，话倒没太刺人，眼睛是红得冒火，拍了慕兮方杜衡好些照，全部放到了网络上。也有些来路不明的网络帖子重新拿方杜衡对慕兮的追求做文章，有人对早已是老黄历的陈昭月和池门城的年龄差也要写几句话。对这种东西，池家已经计较不过来，遂也根本不去关注。
月暮倒挺上心，私下和魏逸人说，“世人的目光都差不多，总觉得男人们追慕兮就是有所图。”
魏逸人意有所指地说：“如果追求你呢，你觉得世人会不会也觉得似乎有所图呢？”
月暮凝着他淡淡笑，“追求我的话，自然什么好都得不到，我除了身体，什么都没有呢。更何况，一生一世多漫长呀，谁能说得准以后会怎样。我从不羡慕慕兮和哥哥他们。我只羡慕，我那位姐姐……”被人一辈子眷恋着，那才叫成就。
魏逸人有点怅然。像慕兮那样的女孩子，即使从池家什么都得不到，和她在一起也是快乐的。简单的女孩子，给你一种踏实感。而月暮，相处这么久，也基本上无话不谈，可就是感觉抓不牢她。
池家那边，在慕兮走后寄来一封信，一个特快专递。昭月没有动信，把快递拆了，跳出一张无包装的碟，上有很粗的彩色笔手写着“洛丽塔”三字。昭月立时警觉，检查寄件人信息：北京的地址，人名也很陌生。昭月板着脸拿去卧室放，几分钟后，呼了一口气。这是一首歌，楚门的作品。歌后面郑曜附了一段话。昭月一下明白当年这两个歌手呆自己家，这个郑曜竟对慕兮动了心思！这回他态度算良好，说是已经与女友谈婚论嫁——那就对慕兮构不成震荡咯，可是，他竟然邀慕兮客串他这首歌的MV。听他的意思，这首歌会在慕兮结婚期间当做EP发行，算送给慕兮的礼物。
这人做事实在我行我素，浪漫是有了，可若身边人敏感一些只怕要吃味。昭月并不怠慢，当天就与慕兮联络。慕兮着实被感动到了，当即与郑曜通话，应承下来。三月她有两周假期，五月开始长假，只等着他给拍摄方案。
没两天，身边人都知道了这个事。一向宽和的方杜衡这回也没什么表示意，只是一听说郑曜会趁慕兮三月放假去巴黎与慕兮会和，他也早早收拾了，抛下公司就跑过去。
浪漫的老男人，其实方杜衡有点忌讳这种人物。想当年他的岳母大人——慕兮的妈妈，可就是被年长的“叔叔”哄去做了夫人。这世上最容易受“母亲”影响的可就是“女儿”呢。
郑曜的人马并不很多，总共才三个人，章祁没跟来，这支曲，算是郑曜独立完成。至此，方杜衡更意识到自己这个曾经的偶像实力不一般。这首歌，他也觉得好听，至于慕兮，不用说了，不喜欢她不会感动到愿意露脸做MV女主角。据说此曲当初在池家就有初稿，那会儿还比较一般，这回经过两年打磨，终于勾动女主人公的心。这真是……这个男人真是浪漫得令人揪心呀。
郑曜拿着脚本和慕兮讨论了一晚上拍摄的流程，方杜衡全程旁听。流程讨论完毕，慕兮展示造型。蓬松的毛线帽子，层层叠搭的冬衣，束身的羊毛裤，雪地靴，很是孩子气。那张脸，她不说，人们可以误以为还是初中生，谁能想到她已经20岁。方杜衡暗觑郑曜神情，郑曜笑得一脸平和无害。按照脚本的设定，慕兮还有一套造型，定义明确——成熟优雅。慕兮原本真没这种衣服，特地跑去买来备着。换上新装出来，两个人都看愣住。
长发披垂，米白色毛绒大衣，腰带一束，尽管厚重依然有很鲜明的腰身，咖啡色加绒裤袜，八公分高跟裸靴，还有经典款小香奈儿，呃，还朝方杜衡眨眼睛。妖孽……方杜衡在心里喊。她只要静静地站在那儿，微微低垂她小鹿一般的大眼睛，敛起那灿若星辰的笑，只要再给她来副墨镜，或者再过些年，阅历更丰富，更沉潜，不需要装饰就是女王。他的女孩，要蜕变了吗……
郑曜转头撩了方杜衡一眼，突然问他：“你喜欢哪一个慕兮？”
方杜衡毫不犹豫，“如果可以，永远打扮得孩子气些好了。”
郑曜挑了挑眉，心里明白，嘴上不语。慕兮嘀咕，“怎么可以一直那么打扮嘛？你以为我服装白学的呀。孩子气的东西甜美有余优雅不足，也就少了耐人寻味的气质！”
郑曜也冷不丁插了一句。“年轻人挺有危机意识。”
方杜衡气闷。郑曜走后他就打压慕兮。“老气横秋的，这是25岁以上的女人的打扮。谁说孩子气就没气质，清新甜美就是一种气质，纯净得像精灵，不是那种空有优雅活泼不足的女人味能比的！”
方杜衡有点激动，郑曜这个症结说不出口，只好跟慕兮绕来绕去，偏偏慕兮又没心没肺地期待着和郑曜的合作，对郑曜满腔好感。为了长自己的脸，方杜衡破功，生生自曝瞒得好好的一个秘密。
“我也有惊喜送给你（说出来就不算惊喜了好吧）——一本书。”
慕兮狐疑。一本书有什么了不起。
方杜衡忙补充，“有关你画作的书。你知道我为什么督促你作画。我一直在收集你最好的作品。”
慕兮兴趣缺缺，“是那种自费出版的书吗？”
方杜衡眉都皱了起来，“当然不是！可以上市销售的！”
慕兮如遭五雷轰顶，惊愕地盯着他，“你开玩笑吧！我零零散散乱画的东西怎么可以出书。会被人笑死的！私底下弄成一本纪念一下就行了，你可不能因为我是你的人就乱给我开小灶！”
“我是你的人”,方杜衡为这句话深感安慰。于是反过来安慰她，“放心，我知道你火候还不到，不是你的绘画集。是人家的书，拿你的画做插图。”
慕兮这才真正大喜了起来。方杜衡却觉得自己有点失败，想跟她绕点弯子的时候却把她吓成那样。
话说慕兮越想越兴奋，当即把自己在学校画的新作亮出来。其中六张，俨然一个系列，内容、画风、主题都极统一。画的是一个成长中的少年和一条衰老中的狗。慕兮还在每一幅的下角贴了冰箱贴，写上文字。其实不看图解方杜衡也能明白这个故事。一幅一幅，温暖而悲伤。
慕兮说，有一天晚上她梦见已经去世很久的老八公，过了没几天妈妈就在电话里说小八公死了。这是巧合，可这种巧合最能击中人心。慕兮又想起夏天在家里有一天妈妈私下和她谈心说现在最想疼宠的已经不是她，而是爸爸。心里觉得很难过。当天就开始构思这组画。
慕兮说：“其实这个人应该是我自己，但是我想把你画进去。”
方杜衡，从穿着狗狗装的小可爱，到背着书包的小男生，到清俊少年，到挺拔的青年，有些造型是慕兮搜索他人照片得到灵感，而那长大后的方杜衡，就是上个暮春在日本街头偷拍到的形象。
方杜衡一时说不出话。这样一个晚上，这样一组画可以把他紧绷的情绪彻底抚慰。一晚上受冷落、面对强手的危机感顿时烟消云散。
后来，方杜衡就把组画连同其他画全带走了，再后来，这组画出现在一本中文漫画杂志上。池慕兮的处女作，由此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