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费尔诺生活初体验(1 / 1)
语言学习,是我觉得最最有趣快乐的事情。
透过一门语言,可以看到那个国家的文化,那里的人如何思考。
所以,学习语言的最大动力也来自对那个国家,或那个国家的人的喜爱。来了十多天了,这个星期,我才刚刚开始体会在费尔诺的正常生活。
每天早上六点半起床化妆、吹头发、换衣服折腾将近一个小时,然后出门慢慢上山,走到办公室,打开窗子换气,再给全组人煮上一壶香喷喷的咖啡,在自己的位子上坐定,正好八点。
当然这个时间,办公室通常只有我一个人,做研究的人喜欢晚睡不喜欢早起,越到晚上越精神,这么多年,无论走到哪里的大学或研究所,周围的人都是这样。只是我这个人很喜欢享受偌大的办公室里只有我一个人的片刻宁静。屋里飘着咖啡的香气,我通常在这个时间里处理一些私人邮件,或者把研究上遇到的难点拿到这会儿来思考,没人打扰,思路最清晰,脑子也转得最快。
文森佐通常是第二个到的,八点半左右。后来一起午饭的时候听威廉说文森佐有早上起来去健身房锻炼一个钟头以后再来上班的习惯,我心想难怪身材保持那么好。他每天来了以后同我打个招呼,然后就一头扎进他的房间开始处理公务,有的时候过上半个小时、一个小时,又要匆匆出去给费尔诺大学的学生上课,他也同时是那里的客座教授;有的时候是到各种地方去开名目众多的会议。
他的行踪当然不会过来跟我汇报,这些都是我从“行程白板”上知道的。办公室门口的右侧挂了一块可擦涂的白板,最左侧从上到下是每个人的名字,文森佐在最上面,我的名字在最下面。从几时到几时,去哪里,做什么,还回不回办公室,都写得一清二楚。这个既是一种弹性中带着约束的管理方式,也方便大家找不到人的时候互相知道行踪。当然,大多数时候,大家都是要找文森佐签字啊、讨论啊、请示啊,所以他写得最积极。
每个人常在的地方都不同,老杰卡特的名字后面最常跟着“正在地下的某某实验室做实验”的信息。威廉、乔奇和赫斯勒则最经常在小会议室讨论,他们三个一讨论起来就都很激动,甚是聒噪,还真得去会议室不行。考斯林和海伦都是中心的永久岗位,他们也是费尔诺大学的非常勤讲师,不在办公室的时候,通常就是去校区给学生上课了。其他人也是出去开会或者楼下做实验之类的事情。
只有我这个新人,一直是小白一只。我的研究主要是用模拟软件,很多时候还需要自己编程,这些都是在办公室就可以完成的,所以我的行程白板后面总是空的。
不过,最近我也有要去的地方了。前几天文森佐拿来一个费尔诺大学针对外国人学者开办的意大利语课,问我有没有兴趣,如果有的话,他是支持我去学习的。我当时真是很开心,毕竟上课都是上午,会占用中心的工作时间,很多老板都不怎么支持的。既然文森佐表态了,我就欣欣然的领了他帅气飞舞的签名表格,报了这个初级到不能更初级的课。
我不单单是因为他支持我去上课而开心,更是真的很喜欢学习语言,我觉得这应该是受我妈的影响。我妈会讲流利的英语和法语,这和她所工作的公司以及她所在的职位也有很大关系。我上小学的时候,我妈曾经交往过一个挺帅的法国男朋友,那个人是总公司从巴黎派过来的驻华代表。跟他们俩一起出去吃饭的时候,看着他们俩个你“呵”过来我“突”过去的讲着我完全听不懂的法语,在一旁闷头吃喝的我,一方面觉得会说一门别人听不懂的语言实在是太帅了,一方面又觉得,这法语有什么好听的啊,怎么跟吐痰似的。
所以后来,我放着家里我妈这个现成的老师不用,没学法语而学了日语。我妈也不干涉我,就说自己想学什么就学好了。可惜,她后来和那个法国男友也分手了,因为对方其实是有家庭的。那之后我妈就教育我说:“薇薇,你找什么样的男人都好,穷的富的,高的矮的,胖的瘦的,就是不要去找有家庭的男人,代价太大。”我想她还是挺喜欢那个法国人的,虽然大家都看不出她的伤心,但我知道她那段时间是很难过的。
在东京四年多,我学会了日语,后来到了慕尼黑我又开始学习德语,虽然说英语对付日常生活是没有问题的,但是我总觉得既然来了一个地方,就要适当融入当地的生活,而语言则是敲门砖。
不得不承认,德语是一门很难的语言,特别是一开始那个发音阶段。要说我们中文的发音已经够多了,适应一般语言的发音都没有问题,但是德语那个颤动的小舌音,发不出就是发不出啊,有没有。办法只能是走所有前辈的路——用漱口水来练习。
有一次早上我正在洗漱间“咕噜咕噜”练得起劲儿,突然从镜子的反射里看到站在后面的戴维已经笑得不行了。他说:“我说你最近怎么起那么早,你每天都是这样在练习吗?”我把嘴里的水吐掉,委屈又不好意思的点点头,“那要怎么办,我就是发不出啊。”他又大笑起来,“你这个努力的小姑娘。”然后我的练习就被无理中断,回去补了一场起床前的“开胃餐”。我真是搞不懂男人的想法了,难道咕噜漱口水也是性感的表现吗?
那之后戴维就会经常拿出时间来和我练习德语,纠正我的发音。一开始我还很不好意思,觉得说得这么蹩脚,阴性阳性中性名词、冠词,各种变形错误百出,实在是丢人,不想让他看到我这么挫的一面。但他从不笑我,永远那么耐心,渐渐的,他就成了我的私人德语教师了,也因此我的德语才会进步那么快。离开慕尼黑的时候,我都可以听懂七七八八,说个五六成了。
唉,戴维啊戴维,我又不自觉的想起他了。好像所有的事情都能让我想起他,不知道他是不是也会偶尔想起我呢?文森佐说,顺其自然,忘不掉的事情不要勉强自己。不过我想,既然我已经选择了离开,总要努力去试着忘记才对啊。
去上这个意大利语课的另外一个附属品是,我会偶尔和文森佐一起走去费尔诺大学校园,他是去讲课,我是去听课。校区离我们中心步行十多分钟的距离,但是和我家相反的方向。这条路很幽静,风景也很好,仍旧是绿树花草虚掩着一幢幢漂亮的小楼,拐角的一小段,还可以俯瞰到山下的城市风光。
路上,我们通常会讨论一些模型设定的问题,难得抓住他,要及时向他请教。他的指点总能让我受益匪浅,去参考一下谁的哪篇文献,去试试调调哪个参数……他也常会肯定我的一些思路,鼓励我在这个方向上尝试一下;当然,遇到我不靠谱儿的提案,也会毫不留情的提出意见“闷死”在“摇篮”里。
没什么话说的时候,就各走各的路,各想各的事情。我最喜欢看路上的花草,杜鹃开了谢了,绣球的季节又到了,粉色之后竟然会变蓝……和文森佐的相处越来越自然,我想我跟他之前那些事就算过去了吧,心理上就越来越没有负担和压力了。
说起来,意大利语倒真是一门优美的语言,我们老师一上来就自夸意大利语像和风一样清晰,词汇如盛开的鲜花云云,还说意大利语被誉为最艺术的语言也是世界上最富有音乐感的语言。以我这种负级菜鸟儿的水平还完全体会不到什么美感,课上认识了一些同是外国人的朋友,还学会了几句简单的问候语。
吸取了“语言学了就要多说多用”的经验,我那天一回家就试着用反复练习后的标准意大利语和皮亚诺太太道了晚安。本想她回一句就好了,没想到皮亚诺太太一脸的激动,她热烈地拥抱了我,还叽里呱啦的讲了一大长串儿意文,我立刻就石化了,“哼哼啊啊”一番赶快遁回了自己的房间。
费尔诺的生活充实安宁细水长流,不知不觉两三个星期就一晃而过。我不仅完全熟悉了研究中心的情况,办好了各种手续,课题逐步上了正轨,生活方面也基本上打点妥当了。哪里买菜便宜,哪里的生活用品最多最全,都是皮亚诺太太连比带划的告诉我的。我偶尔也会开始做做饭,天天吃意国料理已经吃得我快受不了了。
那天我琢磨着,之前威廉、乔奇还有赫斯勒帮了我这么大的忙,我还没好好感谢人家呢。于是想,干脆请他们来家里玩,联络一下感情,也尝尝我的手艺。
为了平衡男女比例,我还叫上了莉莉安,他们都高兴的接受了我的邀请,我们把时间定在了下个周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