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履薄冰(1 / 1)
“你疯了。”
急急从席上退下来,还不曾撑着回到寝宫的,言皇后的愤怒已经冲破了层层礼仪的束缚。若非手边无一物,什么礼教,什么颜面,只怕都不敌她心间愤恨而系数掷上川巳的脸。
“那些个大不违的话,你怎么敢说出口!”
紧跟其后的川巳,百无聊赖地走着,百无聊赖地听,最后,百无聊赖地耸耸肩。
“那些个您听着是大不违的话,听在父皇耳中,只怕是这世间最最教人开心的话。”
言皇后猛地顿住脚,转身,一记凌厉耳光,响声清脆。
“你那点出息。”
明明已经挨了掌掴,却总学不会祸从口出的戒训。不甚在意舔着唇边三两鲜红,川巳挑挑眉,笑得更甚。
“若是指能学得您的阴狠毒辣三两方为出息,那,孩儿确是没的出息呢。”
“啪”
又是一记狠掌。
言皇后死死盯着川巳,眉眼里有浓墨。
“这个世上,最没资格指责哀家的人,是你。”
道完,旋即转身便走,再不肯理会川巳一二。平白讨了两记耳光,川巳难得也不生恼,自嘲一笑后跟着起脚朝宸宫走。
该来的,早晚都要来。与其再拖沓下去,倒不如早早了结了安生。
前后脚里进了宸宫,言皇后早已挥退了一众宫人,摆明是有话要讲。川巳也不绕圈子,挺直了脊梁站在庭下,大有端等君来的意味。无声对望许久后,言皇后不着痕迹叹了一气。
“你该知道,这些年,额娘的处境有多艰难。”
川巳意思着点点头,言语却是吝啬。
“川戊就似生错人家一般,一腔子心思悉数挂在那些个花花草草上。他不成器,哀家也不怨他。而本该成大器的你,这些年,却镇日流连花街柳巷不问政事。若非哀家私下里多动作,你以为,你的太子头衔,你的歌舞升平,是谁给的?”
“舞权弄势的人,是您。不甘平淡想要攀上顶峰的人,是您。那般大的帽子,额娘,千万不要扣在儿臣头上。”川巳嗤笑。“比起那端坐高堂却要日日躲在您翼下战战兢兢地活,我倒是更乐的与我的艳流儿闲云野鹤自在逍遥。”
眼瞅着那话再接续下去不过是让两人闹得更僵,言皇后轻叹一声里扶了额,面上颓色顿显。
“罢了,那些个话,再说,也不过是坏了你我母子情谊。川巳,你该是知哀家何故再招你回来。”
终于来了。
下意识挺直了身,川巳笑得滴水不漏。
“那,额娘您也该知孩儿的回复。”
“话不要急着说死。”挥挥手,言皇后笑得轻。“既是要与你商议,那便是有回旋的余地。”
“我的余地,只在留下她们母子在宫中。”川巳挑眉,一字一句。“亦或者,从此我们一家三口,彻底远离了这是非地。”
明明是说得笃定的话,听在言皇后耳中,却似生了裂痕的冰,只欠一击。
“川巳啊,你可知,想要留下那个孩子,是要经了多少人的同意?你又可是知,这宫里,有多少人瞪大了双眼盯着那孩子?”
想要他死的人,不止我。
川巳脸色慢慢难看了几分。
“我会保护好她们母子,以这条性命起誓。”
明明,是信誓旦旦的话呢,这会,居然也有了几分悲凉。
言皇后笑得胜券在握。
“保护?对,你自然是会护着她们母子。可,川巳啊,你可曾想过,你能护得了一时,能护得了一世吗?你能做到时刻守在她们母子身旁不离?单就今夜,若非有川戊依我所言前去守在她身旁,你以为,早一步过去的未儿,不会出手?”
一语中的。
缓缓抬头望向堂上端坐的妇人,那个给了自己生命的妇人,此时却突然变得远比那陌人还要来得冷漠。可是,川巳无法辩驳。
是了。那些个刺耳的话,却无一不是卡在了他沐川巳的命门之上。徒有一颗想要护着她们母子周全的心,却又不能千真万确地说着,啊,我定会时刻不离开。
若真能做到,那些个烟波飘渺里的痛,又怎会蔓延了生生世世?
“听额娘一句。”言皇后笑得凄凄,眸底隐约生了湿。
“放弃那孩子,迎娶她进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