祸由心生(1 / 1)
隔日里早早便起了身,不为其他,只因着雉姬心心念着的偷儿,也入了川巳的心。不曾说,却也不代表不曾想,那个与花船之外的雉姬,名唤淡衣的俏公子,他的艳流儿,人后,是何种风情。
收拾妥当了出别苑时,天色还朦胧。路上行人稀疏,川巳却还是执拗地寻了纱帽来给雉姬带上。不经意里的那点不安,雉姬悉数觉出来,也只当不知。
川巳只当不知留在上京城内便是祸端。
雉姬便当不知。
川巳只当不知那祸端是因着自个而生。
雉姬就当不知。
自以为是的一点只当不知,却教两人从此入了殊途。
虽然早已知晓雉姬在这上京城流连多时,却总不知,那熟稔程度竟毫不逊色于自个儿。轻车熟路地穿梭于上京城的大街小巷,川巳恍然里又似回了三月三两人初识时摘星楼上的宛若故人。那次,雉姬引来的是惊喜连连从此弱水只取一瓢。
只是不知,今次,又有何喜?
没等心底那点惑诚实地浮出水面,川巳面前已经多了扇朱漆的大门。印象里母子相依的贫苦家境,总该门脸破败房舍失修,宛若那日西四街上血染窗棂的一家才是。可瞧着眼前这朱门锦户,川巳还是止不住生了讶。
“这儿?”
雉姬隔着面纱笑瞥一眼,倒真生了别种风情。
“怎么说雉姬也是牟枝河上的花魁呢,日进万金不为过吧?若连个像样的宅子都筑不起,岂不是羞煞人?”
川巳不觉苦笑出声。倒真正忘了两人相识前,艳流儿名冠天下的花名。
信手推门而入,瞅着院内风景,川巳恍惚里又有了乍回别苑的错觉。庭院不大,舍了鳞次回廊,花花草草却见少。正堂屋檐下还挂了个琉璃串,风过,偶有脆声回响。
倒是比意想中多了些意境。如此,川巳倒是愈发得不解了,既是衣食无忧了,那小儿,怎的就还要做些不且事?
“光闻着香就知道,是我的淡衣来了。”
“阿娘,您还是那么灵透呢。”
笑应一声,雉姬自然挽了川巳的臂膀一道朝屋里走。踏进正门前,川巳脸色一凝,脚却独独忘记抬起来。
“阿娘目盲,心却通透。若是说些寻常人才能瞧见的事,你可别慌。”
压低嗓嘱咐一番后,雉姬笑着推了川巳一把,这才跟着一道进了房。
“这是带了贵客来呢。”
唤作阿娘的老妇,这会正安稳坐在堂下。一双浑浊眸,倒真如雉姬所言,天生不得见清明。许是早年日子太过贫苦,华发遍生,额上亦是沧桑满布。却依旧不妨温煦笑。两人进房时,那双浑浊眸子竟也能寻着方向瞥来,有些说不出的怪异。
“这些年从不见你带人来,今儿这是?莫不是,你找着了?”
阿娘睁着双眸瞥向川巳,脸上开始有急色。
“孩子,来,快些来,教阿娘瞧瞧你。”
川巳还不肯动的,雉姬早已推着人往跟前凑,顺势还牵了川巳的手到阿娘面前。说来也是怪,阿娘目盲,探出的手却能准确无误地覆上川巳的掌间。
古怪的老妇。
川巳眯了眼。
“一双富贵手呢。”阿娘呢喃着,带了厚茧的手在川巳掌上逡巡一番后黯然收了回来。“难为淡衣寻了你四年,不容易呵。”
“阿娘。”雉姬嗔一声,顺手掀了纱帽。“小鱼儿呢?今儿我赶早就来了,莫不是还没起身?”
“这两日喜鹊老在房上叫,我就约莫着你该是快来了。今儿大早就起了溜出去,说是有东西要取回来给你。”
说到自个孩儿,阿娘脸上笑又多了几分。“那孩子,日夜念叨着你。我不过随口一说的,他就急了。怕你来时瞧不见,硬是连先生那儿都不去了。”
“那是为了躲过几日的书不念才找的借口呢。”
雉姬笑得深,奈何身孕经不得久站,说笑里就过去挨着阿娘坐了下来。阿娘自然拉了雉姬的手握住了,两人各自欢喜着。眯眼瞅了半晌的川巳,这会才开了腔。
“你们娘俩也是经久不见了,想必话多得很。我去煮些茶来,好好聊。”
“好。”雉姬送来大大笑。
转身出了房的川巳,不是走去厨灶间,反倒是一路径直出了院。西四街,街中斜巷,与街尾灰飞烟灭的某处寒舍,不过半条街,片刻的光景。幽静的小院,虫蚁不生,暗香浮动。
古怪的庭院。
“夜枭。”
立在暗处的川巳,低嗓过后,黑影稳稳现在一步开外。
“归藏呢?”
“连山半夜来寻,一并去了,至今不曾回返。”黑影低声。
“看好他,然后,一个时辰内,把这宅子的底细摸透。”
川巳愈发眯了眼。
“掘地三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