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 无忧岁岁念六(1 / 1)
莫小莫身形电转,不做丝毫停滞,却仍是在眨眼间被人扯住衣袖,轻轻向后一带, :/
温佑一双晶亮的眼上下逡巡着,确认她没有受伤后,神色才略有舒缓。正欲开口,一股呛鼻的酒味便漫了上来,熏皱了他的眉。本来和缓的脸色又沉了下来。
“闺女,喝酒了?”温佑缓缓靠近她,沉沉的嗓音里挟着丝丝危险。
莫小莫自打被揪住,就一直缩着脖子。此刻正掀开一只眼皮悄悄看他神色,将将张开,就被凑到眼前的俊颜吓了一跳。又听他发问,急忙摆手道:“没有没有,只是裙摆上沾了些。”
见他不信,可怜的孩子为了证明自己的清白,踮起脚尖,凑上前,在他鼻前呵了一口气,道:“不信你闻闻,有没有酒味?”然后目光炯炯的等待温佑的判断。
温佑的眸色略微深了些,看上去心情好了许多。他对着她期待的眼,弯了弯嘴角,“果然没有喝,好孩子。”
莫小莫舒了一口气,嘿嘿的笑着。
温佑握了她的手,侧过脸看浅草,道:“舍妹顽劣,有劳浅公子照看。不过终究是人家的孩子,往后就不劳公子费心,这就告辞了。”
莫小莫垂了眼,没有言语。
浅草看着擦身而过的小莫,目光落在她稍显凌乱的发丝上。手指几番开合,终是握了拳,淡淡叮嘱道:“往后莫在乱跑,教……你家兄长担心。”
莫小莫见他言辞真切,反倒不能像往日那般洒脱,只轻轻“嗯”了一声。
清夜无尘,月色如银。
安静的长街上,月光将两个人的影子拉得很长。
莫小莫几欲张口,又忍住,几次三番,终于鼓起勇气,“温佑哥,不是不生气了么?”
见温佑只是缓缓走着,嗫嚅道:“其实方才有些落雨,我是进去避雨的。”
幽暗的眸子掠上她干爽的长发。
撒谎智商堪忧,莫小莫退而求其次,改走悲情路线,“方才人潮汹涌,我还摔了一跤。”
探究的眼神扫向她干净的裙摆。
莫小莫急的直咬牙,正在脑海里想着词儿。前方温佑忽然停了,轻轻的叹了一口气。
“丫头,我不曾生气。”
“嗯?”
温佑转过身来,温柔的替她理顺毛糙的头发,道:“你只要记得,往后无论发生什么事,温佑哥都陪着你。”
一直陪着你。
莫小莫抱着他的胳膊,如释重负的笑了起来。
无忧客栈
“客官客官。”小二慌乱的跑了过来,“您可回来了,要我怎么说您才好。”
莫小莫诧异的闻着空气里淡淡的糊味,忙道:“发生什么事了。”
小二委屈的快哭出来,望着温佑,“公子您说借厨房,我也借给您了。可是您怎么出去也不把火给熄了呀?”
莫小莫更加惊异,“哥,你借厨房干嘛?”
温佑尴尬的别过脸。
小二依旧一副哭腔,“这位公子说要炖鱼汤,可怜我给掌柜骂的狗血淋头。”他可怜巴巴的转向温佑,“公子,掌柜的要扣我工钱。”
莫小莫恍然的张大了嘴,终于扑哧一声笑了。
温佑脸色可疑的一红,道:“还不是你突然不见了,我慌着去找你,这才忘了熄火。”
莫小莫分外感动,撇向小二,又转过头对着温佑,“哥,那他的工钱……”
温佑赞同的点点了头,“就照你想的办。”
莫小莫贼兮兮的笑笑,拉过小二,指着一间客房,神秘的道:“那间房里有位客人,你明个儿一早去求些墨宝……”
某人忽然剧烈的打了个喷嚏。
夜半时分,万籁俱静。
温佑坐在屋顶,表情淡漠,白衣森然。大大的银轮在他身后绽放,像极了年轻的神祗。
鞋尖踩上瓦片的细微声响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
温佑侧过脸来,深不见底的眼眸一片寂然。
“啧啧。”云笙走到他面前,递给他一壶酒,摇头道,“看月亮这么有情趣的事也不叫上我,不够意思。”
温佑默默的灌了一口酒。
云笙眨眨眼,笑眯眯的道:“我知道你有什么烦心事。”见温佑不理他,又继续道,“你照顾了她这么多年,只不过离开了几天,姑娘便被别人抢走了,难过也是应该的。”
温佑没好气的白他一眼,“小莫是妹子。”
“当年你离开,去为莫儿寻凝心丹,一走六年。”云笙不理会他,继续自我分析,“莫儿自是不知道,失踪多年的大师兄每隔些日子便会送来凝心丹。然后躲在一旁,满足自己对闺女的窥视欲。”
温佑冷眼看他。
云笙乐在其中的继续道:“还把住的地方布置的与桃源峰一般无二,如此多年。只不过因为凝心丹一味药材的缺失奔波了些许时日,回头来,姑娘的心就不在了。真是闻者伤心听者流泪。”
温佑瞪他半响,忽然笑了,“这些年,你这爱挖苦人的性子当真是改不了了。不过,我自是把莫儿当妹子的。”
云笙不说话,只拿眼睛斜他。
温佑也无意争辩,站起身来,缓缓走了。
云笙瞧着大大的银轮,凉凉的风吹进眼睛里,说不出的酸涩。
耳边似乎还停着温佑临走前说的那句话。
“只要她开心就好。”
翌日清晨,临街的包子铺才开始吆喝,无忧客栈门前便杵着一尊战神。
阔剑直挺挺插/进地上,熹微的晨光将他年轻的脸庞衬的十分英挺。
莫小莫窝在临窗的位置。懒洋洋的吃着一碗粥。
云笙仙风道骨,淡然开口,“这孩子眉宇含煞,我掐指一算,定是情感不顺。”
温佑瞧了一眼,也道:“卦掐的挺准,我再给你补一卦。这孩子不但情感不顺,还是个五行克师的命。”
云笙忙摆手,“非也非也。”
温佑望着他,认真道:“就在今日。”
莫小莫已经吃完粥,将温佑的那份也拨到自己面前,对无聊的两人翻翻眼皮。随后直起身子,朝门口的人挥挥手。
“一夜哥,我们在这儿,快上来。”
莫小莫看着一言不发的叶一夜,头又隐隐的痛起来,“师父,你又怎么欺负一夜哥了?”
云笙不动声色将板凳往温佑身边挪挪,无辜道:“真不怪我,是你二师兄自己不检点。与小表妹亲亲我我,被紫苏丫头瞧见了。”
莫小莫愕然,果然人人都有小表妹么,脑海中又掠过那人松开的手,情绪不由得低了下去。
一夜正欲发作,一旁温佑低低的叹了一口气。扣了扣桌子,“别闹了。一夜,是有正事吧?”
叶一夜不满的瞪了一眼云笙,道:“为墨族正名的事就在巳时,我们也去吧。”
云笙瞧瞧外面的天色,应道:“那是自然。”
此时雾气刚散,想来正是一副大好天光。待出了门去,却忽然起了风,云层似乎也隐隐凝厚起来。
酒馆的旗帜在大风里猎猎作响,爆裂的脆音在胸口来回撞着,说不出的压抑烦闷。
一行人很快到了无念山庄,而山庄的会客厅已经坐满了人。
见人来的差不多了,谢无念站起了身子,微微抬了抬手,嗡嗡的议论之声便熄了。
“诸位英雄,场面话我也不再多说,便开门见山了。”谢无念气度非凡,举手投足稳重得宜,不知不觉令人信服,“这些日子以来,江湖之中发生了几起令人悲戚的案子。德高望重的三位门主皆意外离世,是武林中的一大憾事。”
他环顾四周,又道:“凶手至今逍遥法,众说纷纭。此外,更是牵扯出了一桩陈年旧事。”座下的人有的不屑,有的惊惶,谢无念微微一笑,“冤魂索命的说法,我自是不信的。至于几年前那桩事,也只是尊天命而为,诸位也不必太过介怀。”
议论之声乍起。
谢无念抬手压下杂音,道:“此番相邀诸位英雄,一是为了找出杀人凶手,而是为了平息诸位心中的不安。当年墨族之事已经时过境迁,孰是孰非也不可妄言。谢某便在此为墨族做个正名。”他再次环顾四周,朗声道,“墨族从此便洗了往日罪名,成为我泱泱武林的一员。”
莫小莫撇撇嘴,不屑道:“屠都屠了,还说的这番正义凛然做甚。”
温佑道:“一个人做一件事,必定有他的理由。你当谢无念真的秉着侠义之风为墨族正名么?丫头,他不过是想将墨族后人引出来罢了。”
“引出来?”莫小莫惊呼,见周围人望过来,急忙堵住自己的嘴,又急忙松开问温佑,“墨族尚有后人在世?”
温佑尚未回她,就听谢无念的声音响了起来,“倘若墨族自认当年无愧于天地,便出来与我等一见,也好让谢某当面致歉。”他望望天色,“便以巳时三刻为限。”
“你瞧,谢无念既是说了,那定然是有的。”温佑淡淡道,“屠了满族,还活着的必定背负着血海深仇,日日提防一个藏在阴影里的敌人,不如大方的把他请到人前。”
“他怎么知道杀害三位门主的凶手是墨族之人?”莫小莫皱眉,“若是又冤枉了呢?”
“冤枉又如何?”温佑笑笑,“自然是自己的命重要。又或者,谢无念知道些我们不知道的线索呢?”
莫小莫若有所思。
温佑又问道:“倘若你是墨族,你会出现么?”
莫小莫皱眉,“倘若我是墨族,便断然不会出现,求个隐士的逍遥。倘若出世,不过是又融入江湖这盆浑水之中。江湖中人担心的不过是冤魂,若是活生生的血肉,过不了片刻便会激起他们消除隐患之心。墨族势单力薄,如何以一己之力对抗整个江湖?反正已经匿了这些年,名已灭,魂已葬,便安然的度过余生不好么?”
“丫头长大了,那你反过来想想,他们在如此环境之下,又为何要出现呢?”
莫小莫冥思,仍旧是不得要领。
云笙凑过来,提醒小莫,“除非,除非他们足够强大。”
“强大到不惧?”莫小莫睁大眼,“这怎么可能呢?他们六年前才被屠戮一空,在天下人面前血流成河,何以在短短的时间内强大如斯?”
“恩,应该不可能。”云笙呓语一般的叹息,像是在说服小莫,却更像是在说服自己。
满堂的人都望着门口的方向,窃窃私语,议论不断。
时光一分一秒的过去,谢无念神色坦然,不见丝毫焦虑。
巳时三刻很快便到了,厅内的气氛忽然凝重起来,又似乎带着释然的松懈。
正当众人松了一口气,认为墨族不会出现的时候。
门外却响起了拐杖敲击地面的声音。笃、笃、笃。不急不缓,稳重有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