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 第 25 章（1 / 1）

那个水池在花园的尽头，是用黑色和金色的石块砌起来的，围着水池开着一圈鲜红的玫瑰花，黑，红，金三种颜色，映着银色的月光，颜色美丽得带着些诡异的味道。

约瑟第一个走到水池附近，四处察看。斯蒂欧看着他甚至跪在地上细看，也乐得轻松，直到约瑟直起了腰，用一张雪白的手帕擦着沾上了湿泥的手，才开口问：“子爵阁下，有什么发现吗？”

约瑟回答：“我看，您应该把这水池的水抽干，或许还能有一点发现。”

水池的水相当深，虽然清澈，但也看不清楚池子底部的东西。斯蒂欧微笑了一下。“很好的建议，我这就叫管家去安排。”

约瑟伸了个懒腰。“在水抽干之前，我想我们没有什么好做的。而且，我想我们大家也没有必要一定留在这里，失踪的是一个十五岁的小姑娘而不是一件珠宝，没有哪个离开的人可以‘随身携带’的。”

斯蒂欧微笑地说：“是的，所以，如果任何人想要离开，都请自便吧。”

当他把大部分宾客送走后，回到正在抽水的水池边上，发现约瑟还坐在一旁抽他的烟斗。一群人在他旁边忙来忙去，他就当不存在似的。

斯蒂欧有点惊奇。“子爵阁下，您还在这里？天气并不够温暖，你可以回到房间里面去喝点东西。以玛格丽特跟你的关系，你大可把这里当成自己的家。”

“以前可以，现在不行。”约瑟把烟斗从嘴里拿了出来，对着斯蒂欧指了指。“因为现在你才是克劳蒂家的男主人。”

斯蒂欧微笑了。“我从没真的那么认为过。”

“我见到你，才知道玛格丽特为什么会迷恋你。”约瑟说，闷闷地又把烟斗放进了嘴里。斯蒂欧盯着他，笑了。

“为什么？可以告诉我吗？”

“有一种东西，不是世界上任何的东西，魅力，魔力，吸引力，什么都不是。只是美，单纯的、完全的美丽。”约瑟耸了耸肩，“我了解玛格丽特。她是个追求完美的女人，她对所谓 ‘完美’的东西有着强烈的欲望。你……你的脸，你下巴的弧度，你的眼睛和你的鼻梁，你的嘴唇……任何画家都会很乐意把你画进画里。”

“可是我不乐意，子爵阁下。”斯蒂欧唇角的笑容更浓了，“我可不是一件东西。你真的不觉得冷吗，阁下？”

“叫我约瑟。”约瑟沉思地注视着黑色和金色相间的的水池。“冷？我真不觉得冷。不过，对于只穿着舞裙的丽贝卡，她应该会觉得很冷吧？她为什么会一个人跑到这里来？这已经是花园的尽头了，离舞厅要走相当一段路的。她的披肩还在她母亲那里，并没有带过来。”

“最大的可能就是她在这里等人。”斯蒂欧说。

约瑟耸肩。“她才十五岁。”

“十五岁已经什么都懂了。”斯蒂欧也耸了耸肩。

约瑟的眼光迅速地扫了他一眼。“你相信你那个小花匠说的话？”

斯蒂欧说：“罗伯特吗？相信不相信，这我不能下定论。不过，他从小就在公爵府上干活，听玛格丽特说，他一向很听话也很诚实。”

约瑟注视着他，忽然说：“你真的爱玛格丽特吗？”

斯蒂欧不置可否地笑了一下。“我只懂得享受被爱。”

“那么，你是为了爵位还是为了金钱？”

斯蒂欧扬了扬眉头，反问他：“你也是她的追求者之一。你不也是因为她的财产可以帮你偿清债务而且可以供你大肆挥霍吗？”

“这一点我不否认。”约瑟回答，“但是我也爱她。如果她不是贵族女孩我也愿意娶她，但幸运的是她是公爵小姐并且富有……当然，现在已经无所谓了，玛格丽特是铁了心要嫁给你的。我奇怪的只是我们的陛下怎么会同意这桩婚事并让主教替你们主婚？”

斯蒂欧一笑。“玛格丽特嫁一个没有背景的男人，总比嫁一位血统纯正的公爵或者亲王来得好。否则，他们生下的孩子就会拥有更有竞争力的皇位继承权了。”

约瑟呆了一下。他正想说什么，管家就在他们后面说：“先生们，请回过头来看一看。水已经抽干了。”

约瑟和斯蒂欧一齐回过了头。两个人都呆住了。

水池底扔着一个人偶，还穿着蓬蓬的粉色裙子。约瑟探身下去，把那人偶一捞捞了起来。斯蒂欧也凑过去看，是个做得很精致的金发女孩的人偶，眉眼有几分像丽贝卡，连穿的粉色礼服都像。斯蒂欧看了很良久，开口说话的时候，声音竟然也有些变了：“怎么可能？他怎么可能知道丽贝卡今天穿什么颜色的礼服？就算他把目标定在了丽贝卡身上，事先做了一个跟她很像的人偶，他也不可能知道丽贝卡的衣服式样……”

约瑟也握着那个人偶发楞，半晌说了一句：“也许……是巧合？”这句话一出口，他也觉得很可笑很无力。斯蒂欧轻轻哼了一声，说：“如果在前几桩案件里，也有类似的玩偶，那么就不会是巧合了。”

“我去问。”约瑟把那个人偶塞给斯蒂欧，擦了擦手上的水就走。斯蒂欧看着手里那个连眉眼都十分生动的娃娃，陡然地打了个寒颤。他忽然想起了一个刚才忘了问的问题，而这个最不应该忽略的问题居然被忘掉了。他把小罗伯特找来，问他：“你看到那个戴丑角面具的男人，带小姐上哪里去了？”

小罗伯特眨着眼睛，说：“他把那位小姐抱了起来，然后就消失在了那边的花从里。”

这个答案并不出人意料。斯蒂欧转过身吩咐管家。“把这水池挖开，看看下面有没有暗道什么的。”

这个吩咐有点让人头疼，但一向尽职的管家立即鞠了一躬，然后就去叫人动工了。斯蒂欧听着砰砰的响声，说，“有结果了来告诉我。”

他回到房间，玛格丽特已经换了睡衣，正不安地在房间里来回走动，一见他回来就立刻迎了上去。“怎么样？找到了吧？”

斯蒂欧把那个金发人偶递给她。玛格丽特接过来看了看，失声惊叫：“这不是丽贝卡吗？”

斯蒂欧在椅子里坐了下来，给自己倒了一杯酒。“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伯爵夫人怎么样了？”

“她吃了药，已经睡了。等她情绪平静一些，我再送她回去。可是，斯蒂欧，丽贝卡毕竟是在我们家里失踪的，我心里很过意不去。丽贝卡的父亲又早已经过世了……”

斯蒂欧笑了，安抚地握住了她的手。“别担心，有位热心的先生会帮我们寻找的。”

玛格丽特怔了怔。“谁？”

“约瑟子爵。”斯蒂欧说，“好像也是我的情敌？”

玛格丽特笑了，她笑的时候那种冷若冰霜的模样便消褪了，像是一尊雕像活过来了一样，美艳无比。“他啊，算起来还是我的远房表兄呢。整天游手好闲的，债主满天追着人要债，我还替他还过几次钱呢。你小心点，也许他下次就会找你借钱了。”

“我有什么，还不都是你的。”斯蒂欧淡淡地说。玛格丽特瞪了他一眼。“别说这种话，等到我们的婚礼正式举行后，我会立下遗嘱，我的才都是你的。包括我的爵位，领地，和财产。”

“遗嘱……？”斯蒂欧笑了一下。“玛格丽特，你不嫌很不吉利吗？”

“与其留给那些已经富得流油的亲戚，不如留给我所爱的人。”玛格丽特注视着斯蒂欧那双孔雀蓝的眼睛，“我真不明白，当时你硬不肯带我走，为什么现在却肯回来，还愿意跟我结婚？”

斯蒂欧淡淡一笑。“你又富有，又美丽，又高贵，谁会拒绝你呢？当时是有你父亲阻碍，现在，不是已经没有人妨碍了吗？”

“你在说谎。”玛格丽特不悦地说，“你变了很多。斯蒂欧，究竟在格伦城堡发生了什么事？”

“……我造成了一个人的死亡。虽然我没有杀她，但她却因我而死。我逃离了那里，然后我想起了你。就是这么简单，玛格丽特。直到那时候，我才觉得被人爱或者有一个人可以爱是一件幸福的事。爱情应该是幸福和平静的。……如果走到相互不能理解，相互伤害和折磨的地步……那会把两个人都毁掉的。”

玛格丽特冷静的蓝眼睛，这时候也燃烧起了火花。“那么，你爱我吗？”

斯蒂欧的嘴唇动了动，他想说话。但是玛格丽特把手指按在了他的嘴唇上。

“嘘，不用说。什么也不用说。如果真话是会伤人的，那么我不要听。但即使谎言让人迷醉，我也不想听。所以，什么都不用说。言语是虚假的，我只要跟你在一起的真实感。”

她把头依偎在斯蒂欧的肩头上，银丝一样的长发散了开去。

“别的，我一切都不想要了。”

斯蒂欧沉默。他把嘴唇印在了玛格丽特雪白而冰冷的额头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