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救济之舟（1）（1 / 1）
丰收号客轮驰骋在大海上，身后划出一条白色泡沫的尾巴。
阳光明媚的午后，甲板上却少有享受这般美好日光的人。
一个平淡无奇，慵懒的午后。
基拉·阿梅什正通过甲板向船舱快速走去，他一手提着旅行包，一手紧握着一叠证件——为了搭乘这艘今天通往拉里苔巴岛的首班船，同时也是末班船，需要走一段相当复杂的程序才能购买到仅仅一张的单程票——复杂程序需要出示相当多的证明。
对于一个忙活了大半天才抢到船票的人来说，登上丰收号的第一件事就是找到自己的房间，好好休息休息。
就在阿梅什加快脚步的同时，一个人影从拐角的另外一边突然冒出，来不及避让。
“！”
突然的惨叫打破了原本的死气沉沉，阿梅什手里的文件也不听话地散落了一地。
“对，对不起！”
来不及收拾四散的文件，阿梅什第一时间找到了对方。
“对不起，我没有注意到你，你没事吧？”
“呼——”
双手撑地，坐在地上的是个男人，他刚舒了口气。
单一的冷色调外衣套在对方的身上，灰色的毛衣看上去很保暖。压得低低的鸭舌帽，加上挡了半张脸的围巾，很难看清他的样子。
“你没有受伤吧？”
阿梅什冲那人伸出了手。
对方愣了一会儿。
这时，一阵海风袭过甲板，散落一地的文件发出“哗啦啦”的响声开始四处逃串。
“糟糕！”
那人身段轻盈地跳了起来，也不顾一旁阿梅什的疑惑目光，独自一人率先冲了出去，追赶四散的“顽皮”文件。
“还愣着干嘛，这些不都是你的东西吗？”
身材矮小的人影忙了一阵之后，似乎发现了身后对此无动于衷的阿梅什，发出了抱怨的声音。
“……哦。”
经过两人的努力，一会儿工夫，甲板又恢复了原样。
“喏，给你。”
将最后一张证件交到阿梅什的手里，鸭舌帽的眼里似乎闪着喜悦的光芒。
“谢谢你，你真是帮了我一个大忙。”
阿梅什笑盈盈地道谢，却从对面的那双眼里看出了异样的光彩，顿时，他的心中感到一丝不安。
“你的眼睛……”对方的声音带着丝丝恐惧。
阿梅什板着脸，迅速地将鸭舌帽手中的证件夺了过来，马上又退后了几步。
“不管怎么说，还是要谢谢你。可是，如果你再纠缠下去，我也不会再对你客气。”阿梅什的声音充满了不可违背的威严。
“……”
鸭舌帽莫言。
黑色的长发下，微微遮掩着一双闪着明亮的眼睛。在阳光的直射下，泛着迷人的红光。
可是，就是这样美丽的红眼睛，却给阿梅什带来了不幸。自幼丧母、丧父的阿梅什，总能听到来自身边的流言蜚语，与众不同的特征——红眼变成了众人口中的天生的“缺陷”。那似乎是不该存在于这个世界的恶魔之眼，它受到了诅咒……
似乎想起了什么不堪回首的记忆，阿梅什的表情变得悲伤。
鸭舌帽当然不知道其中的缘由，所以他什么也做不了，只是默默站在那里。
这样就够了——
阿梅什默默地离开了原地，朝着船舱走去。
“站住！”
背后又传来了声音。
阿梅什恼羞成怒地转过了头，却发现叫出声的不是鸭舌帽，而是另有其人——从远处跑来了一个穿着蓝色军装的男人。
“我叫你站住，没听见吗？”
来人抓住了鸭舌帽的肩膀不放，他似乎用了很大的力气，鸭舌帽发出痛苦的悲鸣。
“放开他！”
阿梅什折返而归，将军装的男人推开。
“你要做什么？”
仔细打量了一番阿梅什，军装的男人开口——
“本人就是这艘‘丰收号’的副船长修窦，我负责检查船票，防范一切偷渡客！而你身后的那个人恰好是我刚发现的猎物。”副船长恶狠狠地瞪了一眼躲在阿梅什身后的矮小身影，接着又补充了一句，“按照规定，我要将他带走。你无权插手这件事，快滚！”
“真的吗？”阿梅什侧脸问了身后一句，还没等到对方回答，对面又响起了声音。
“刚才在船上遇到他的时候，见他鬼鬼祟祟的，就感到有些不对劲。问他船票的时候，他却趁我不注意溜掉了。你是想逃票吗，臭小子？”
自称修窦的男人一口咬定了鸭舌帽的身份。
“据我所知，这艘船在抵达目的地拉里苔巴岛之前是不会停船的吧？”阿梅什问道。
“没有特殊状况一般不会。”副船长修窦回答得很不耐烦，就像驱赶蚊子一样。
“那么，在这期间，你们是怎么处置偷渡客的，修窦船长？”
“修窦船长？你叫我‘船长’？”
似乎听到了什么惊天喜讯的样子，修窦有些得意忘形了。
“没错，我是这样说的。有什么不对吗，修窦船长？”
阿梅什真没发现什么错误。
修窦一扫之前的高傲，转而露出了笑脸，开始为其解释。
“其实我们的规定也不会特意为难客人，当然凡是上了我们船的人都是客人，这其中也包括偷渡者。处置偷渡者这样说就太严重了，我们只不过是给那些偷渡者一些小小的惩罚罢了。”
“惩罚？”后边的鸭舌帽小心翼翼地探出了半个脑袋。
“比如帮助打扫甲板，又或者清理一下船上的厕所啊什么的。”
“扫厕所！”
一直没敢吭声的鸭舌帽突然惊呼了一声。
“你们竟然敢命令本小姐去做那种恶心的工作，小心我……”
“你能怎么样？这艘船，我们说了算，你只能照办。呵呵！”
修窦露出坏笑。
“总之，没有船票就有你好受的——”
“你是说这个吗？”
“对，就是这个样子的一张纸条，不过你这辈子也别想拥有它了……”说到这里，修窦突然反应过来，努力揉了揉双眼，再把目光聚集在鸭舌帽的手中，“船票！”
一张崭新、光泽的纸片笔挺挺地躺在鸭舌帽的手中，他似乎在笑话修窦此刻惊讶的表情。
“怎么可能？你，你哪来的，这张船票？”
“你的问题真可笑耶，这当然是我自己买的喽。不然天上还会掉船票下来？”
“……”
修窦一时语塞。
“这下没我什么事了吧，那我就走了。你们慢慢玩，不送！”矮小的身影调皮地在修窦面前神气地走过。
就在鸭舌帽在通过阿梅什身边的时候，低语了一句。
“谢谢你的……”晃了晃手中的船票，似乎是在挥手告别，鸭舌帽美滋滋地将船票揣进了怀里，迅速离开了甲板。
“……”
正当阿梅什也准备动身离开这里的时候，修窦又叫了一声。
“这次轮到你了！”
“什么？”
“把你的船票拿出来，让我检查检查。”
“你不相信我吗？”
“我要对自己的责任负责到底。”修窦不友好地看着阿梅什。
阿梅什翻腾着手中那一叠厚厚的证件，却没有找到想要的东西。
“奇怪，应该是放在这里的，怎么不见了？”
“搞了半天，你才是偷渡者啊？”修窦似乎又有了活力，“来吧，乖乖地跟我走一趟。”
“你是选扫甲板呢，还是扫厕所？”
修窦一人在那喋喋不休。
“因为这个才向我道谢的吗？”阿梅什朝着鸭舌帽离开的方向看了一眼。当然，那边已经半个人影也看不见了。
等阿梅什再次回过头来的时候，他的脸上带着一丝微笑。
“补一张船票，需要多少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