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除夕（1 / 1）
除夕夜，老天爷像是被百姓的欢笑声感染，不仅没有大雪，连天气都比以往暖和些；夜空星光闪烁，地上灯火连天，大红对联贴在门口，大红灯笼照亮整个凤凰县。
响彻天际的鞭炮声‘啪啦啦’，孩童穿着新衣捂着耳朵哈哈笑着，即兴奋又害怕不敢往前，就怕鞭炮会炸破自己的新制的冬袄，回家被父母念。
比起外面的欢声笑语，延书坊倒是比以往安静，当家主母王丽娟以不舒服为由便避开了年夜饭，看也没看叶卿跟唐清荷花费心思准备的饭菜便领着小香回房，到现在也没出过房门。
婆婆的不对劲让唐清荷有些失落，以为是自己惹她不开心，暗暗的自我反省着，连带的，这顿原本该一家欢乐团圆的年夜饭吃得并不开心，虽然丈夫不停的安慰让她的心情稍稍好过些，但却填补不了她心中的自责。
年夜饭刚过，叶卿拥着妻子坐在延书坊唯一的露天楼台往外看，五彩斑斓的烟火绚烂绽放在夜空，点缀在夜幕的繁星也为之失色，但烟火总是犹如昙花一现，绚烂过后只留下一缕白烟，然后随风而去。
人的生命就像是烟火，纵使过程再美再引人注目，到最后的结局都还是一样，但人总归是有好坏之分，他叶卿至今虽不是生命大善人却无愧于心，不似历代名人垂名青史却也不至于让人唾弃；他活这一生不求名不求利，亲情友情爱情都得到了，这一生，值了。
“娘子不觉得自己畏寒的性子转好了嘛？”
坐在露天楼台上，叶卿将坐在他身前的女人抱进怀里，任她懒懒的靠着自己，下巴抵在她的肩上吸取着她身上散发的独特气息，似乎只有这样才能让他的心稍稍得到安慰。
侧脸贴着他的胸膛，唐清荷嘴角微微上扬，被他握着的双手温暖依旧，那是他的温度，没有开口，她没告诉他，是他身上的温度暖了她的全身，也暖了她的心。
徐徐的寒风拂过叶卿的脸颊，额边不安分的发丝被吹乱，垂在他的肩上不羁的轻飞扬，黑夜掩饰了他略显苍白的脸色，鼻头一股腥味流出，仰起头，想也没想伸手拿起早就准备好的帕子小心的拭去，就怕动作大些会引起怀中女人的注意。
鼻血一滴一滴的落在手帕上，犹如一朵朵开的正艳的红梅绽放在白色的手帕上，是伤也是痛，那抹鲜红在红灯笼照耀的黑夜却变得格外显眼，不断的提醒他生命快要走到尽头。
“叶卿，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时的情景嘛？”
没发觉丈夫的不对劲，唐清荷在他的怀中动了动，寻得一个舒适的位置后双手抱着他的腰，却发现比以前更加清瘦，皱着秀眉仰头，对上他含笑的目光，眼底的那抹深情望进她的心。
“当然记得，不就是在小巷子被从天而降的你扑到了嘛，当时我的手还脱臼了呢！”唇边漾着幸福的笑，他怎么会不记得，这些美好的回忆，将陪伴他度过最后的日子，他爱过的痕迹。
‘扑哧’一下笑出声，唐清荷调整自己的姿势让两人面对面，忍不住的伸手捏捏他的俊脸，“还说呢，差点没把我吓死，从墙上跳下来却没有受伤，我还以为是老天爷在帮我，没想到竟然是你这个倒霉鬼垫底了。”
又好气又好笑，叶卿宠溺的摇摇头，“哎呀，我辛苦的当了你的垫被，娘子竟然说为夫的是倒霉鬼，哎……”
“凤凰县人人都说我野蛮的像河东狮，适婚男人都避而不及，你被我抓去拜堂，不是倒霉鬼是什么？”
伸出双臂将她搂进怀中，叶卿的表情有些苦涩，忆起从前的种种，外人都说他叶卿倒霉才被河东狮挑上，谁都不知道，其实他的心里是很开心的，第一次这么爱上一个女人，爱得心都痛了，若早知道如此倒不如不爱，至少他走了她不会难过。
“或许正是因为你的野蛮，才吸引了我，清荷，答应我，不要为了我改变自己，我喜欢原来的你，最初的你……”
低头轻吻着她的红唇，温柔的犹如清风拂过蓓蕾般；唇瓣相碰触，夜空‘嘭’的一声巨响，直冲天际的烟火绽放着自己最美的那一面，却在一瞬间后消失不见，然后又是‘嘭嘭嘭’，漫天烟火绚丽开放，将夜空点亮。
拥着妻子看绽放在夜空的烟火，叶卿却一点观赏的心情都没有，伸手将怀中的女人搂得更紧些，仿佛要将她揉入自己的骨血般；连叹气声都要小心翼翼，就怕自己的不注意让精明的妻子发现不对劲之处。
“娘子，我爱你……”
烟火划过天际绽放的那一刻，叶卿在她的耳边轻声诉说爱意，只是唐清荷并未发现丈夫不对劲，依然含笑望着空中的绚丽的烟火，唇边漾着幸福的笑。
一时兴起，唐清荷突然睁开他的的双手站起身，笑着牵着他的手将他从木板上拉起来，“今天心情好，我给你唱支歌儿吧！”
任她牵着自己的手在身边转圈圈，叶卿的心被涨的满满的，满满都是爱；含笑点点头，只要她想做的事情，他不会说‘不’。
“好啊，我倒是没听过娘子唱歌。”
“那你不可以取笑我哦，很久都没唱了，不知道会不会变了味儿！”
轻咳两声亮亮嗓子，唐清荷松开他的手后退一步，“以前我娘还在的时候经常教我唱女驸马，不如今天就唱女驸马，好不好？”
脸上的笑意不改，站在那儿点点头，“只要是娘子唱给为夫听的，为夫都喜欢。”
唐清荷为他的话而羞红了脸，轻咳两声缓解空气中散发的甜蜜气息，唐清荷指尖划过夜色灵巧的摆动着，如鹂鸣般的歌声随之而出。
“为救李郎离家园，谁料皇榜中状元，中状元着红袍，帽插宫花好呀，好新鲜哪！”
“我也曾赴过琼林宴，我也曾打马御街前，人人夸我潘安貌，原来纱帽照呀，照婵娟哪……”
细细的欣赏着妻子为他吟唱的女驸马，叶卿脸上漾着笑心里却在滴血，妻子的一举一动都牵扯着他的心，她的一颦一笑深深的烙印在他的心底，如花般的笑颜触动着他，那双含情的双眸诉说着对他的情义，那么的深，那么的能以忽视，但，他却只能忽视。
“我中状元不为把名显，我中状元不为做高官，为了多情的李公子，夫妻恩爱花儿好月儿圆哪！”
美妙的歌儿将叶卿的魂勾走，一曲毕，唐清荷半福着身体笑望着他，最后一个动作完毕，别扭的站直身体别开脸不敢看叶卿的表情，就怕自己唱的不好会被嫌弃；第一次在别人面前放开自己，她其实不是个能在谁的面前都放得开的人，就算是在玉儿的面前，她也不曾彻底的展露过自己，她不自信，怕别人会嫌弃会取笑她，但是在他的面前，她愿意展露她最深处的那一面，因为他是她的丈夫，她深爱的男人。
叶卿勾唇笑笑，往前走两步站在唐清荷的面前，伸手揽过她的腰将她拥入怀中，仰起头望向天空佯装自己在看绚丽的烟火，实际上却是不想让她看见他通红的双眼。
恨，他恨老天为什么这么不公平，为什么要在他们两情相悦的时候面对这个残忍的现实？如果是早些时候，他或许可以选择悄悄的离开这个人世，但现在，他没办法就这么离开，他死了，清荷怎么办？
“娘子，如果有一天我不能陪在你的左右了，你会怎么办？”努力的让自己的声音跟语气跟之前没什么差别，叶卿花了好大的耐力才强忍着在内心狂野翻越的伤痛，忍着泪开口问着。
“没有如果，你答应一辈子都陪在我的身边的。”
不满的抬头，唐清荷看到的却只是他的下颚，隐隐约约，她总觉得有些事情就要发生，“如果真的有这么一天，我会一直的等你，在延书坊等你，你一天没有回到我的身边我就一直等，直到你回来为止！”
“如果我永远都不回来了呢？”低头注视着妻子，叶卿声音有些哽咽。
皱着秀眉望着他，伸手抚摸着他消瘦的俊脸，眼里满是坚定，“我还是会等下去，因为我相信，我的爱会指引着你，将迷路的你带回家，带回我的身边。”
心痛与不舍，叶卿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将怀中让人心疼的女人紧紧地抱着，埋首在她的肩窝低声痛苦，怎么办？他真的不想离开她，不想让她难过……
“我会等你回来，哪怕是一辈子，我都会等你回来……”
一滴滴泪无声的滑落，唐清荷伸手抱着他的腰，哄小孩似地在他的背上轻轻地拍哄着，泪水还在打转的双眸满是坚定，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请会让他这样，如果他真的腰离开她，那她会一直等，等他回到她的身边，爱会指引回家的路，他不会走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