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1 心远（1 / 1）
万籁俱寂，我牵着他的手，冷的缩靠在他身旁。他曾说总有一天，我会倚在他的怀中陪他看天上的星星，没想到真有这么一天的时候，竟会是这样的情形。
就快进入夏至，为何夜还是这般漫长？明明就是五月的天，可夜里为何竟会如此的冷？天上的星星应该离我十分遥远，可为何会在我眼前晃来晃去？
浓浓的倦意不断侵蚀着自己，眼皮也是越来越沉重，每当快要闭上眼时，我都会去捶着自己的膝盖，好让阵阵疼痛赶走自己的困意。只要自己就这么睡了，我们俩个恐怕就真的都没救了，醒着撑到天亮，也许还有那么点希望……
可为何自己的身子已经冷的开始发抖？胤禛的手却已经没有了温度，难道……
我挣扎爬起来，看着面容安详的四阿哥，颤抖着去轻抚他冰凉的脸庞，据说人死的时候就是这样的表情，莫非……试探着他的鼻息，不知是否因为自己的手凉的有些麻木，竟探不出任何气息……
难道他已经……不，不可能，他不可能就这么死去，他怎么能扔下我一个人就这么走了？他以前话那么多，怎么能不再和我唠叨一番就要离开我？鼻子有些酸，泪意上涌，开始拍着他的脸颊嘶哑叫道：“你醒醒，你醒醒……你不能就这么丢下我……你不能就这么丢下我不管我……你睁开眼，再看看我，看看我……”
无论对他说自己会有多么的不舍，自己会有多么的难过，他就是不愿意睁开眼。原来，死亡真的不像自己想象般的那么遥远。
远处的树林，有着若隐若现的光，会是鬼火么？我不经意望去时，却发现是一团火星在跳跃，我赶紧揉了揉眼怕自己眼花，可看着那抹温暖的火光渐行渐远，立刻觉得有了希望，不顾唇干舌燥，用尽全力气大声沙哑喊道：“有没有人！救命！”
那原本摇摇曳曳的火光停住了，心中一阵欣慰，不断的嘶声叫道：“有没有人！救救我！救命……”
那火把离我们越来越近，我摇晃着怀中的四阿哥，喜极而泣的告诉他道：“你挺着，你要挺着坚持住，我们有救了……我们有救了……”
再待我抬起头时，两位农家小伙拿着一把火把凑近照亮了我的脸。
我放下四阿哥，右手依旧紧握住他的手，害怕一放开，他真的就会离我而去。咬着牙忍着右膝刺骨的疼痛，用左手支撑在地，跪在地上，磕头求道：“求求你们，救救我们！”
“你是……姑娘家？”其中一位男子疑惑上前，一把摘掉我的帽子，惊讶看着我。
“是。”我吸了吸鼻子点点头，诚恳的看着他，这位男子刚想蹲下时，却被另一位稍微年长的男子阻止道：“这两个人来路不明，万一是什么逃犯，救了他们惹来杀生之祸怎么办？”
年轻男子听年长男子这么一说，顿时起身，看着他有些犹豫的眼神，害怕好不容易盼来的希望就这么没了，我又立刻边磕边摇头，语无伦次的哭道：“求您们二位，我和我哥绝不是什么逃犯，只是遇到了贼从山上跌了下来，您们二位是菩萨心肠，上天有好生之德，求求你们！求你们救救我们吧！”
见我哭的这么大声，年轻男子说道：“哥，你看，他们兄妹只不过遇到了贼。”
年长的男人依旧谨慎，询问再三，才点头答应。
我又磕了几个头表示感谢，这对兄弟上前要将我和四阿哥分开，见我还死死拉着他冰凉的手不放，年轻男子好言劝道：“姑娘莫怕，你这样牵着你哥，我们也不好搭救啊！”
我梦游似的看着他和善的眼神，缓缓将手放开，可眼里再也不离开他，一旁年长的男子将毫无知觉的四阿哥抱到年轻男人的背上，又在我面前蹲下来，我忍着右膝疼痛，努力爬到他的背上，由他抱着自己两侧的大腿。
一起身，就感受到那右侧小腿被撕裂的疼痛，他每走一步，自己右腿就晃动，感觉骨肉又分离了一些……
兄弟二人并排匀速行走，我侧头趴在那人肩上，虽咬着牙，可还是被疼的流出了眼泪，即使是这样，我也不敢告诉他自己腿断了，不然他一定会抱着我走，那样的话，我就看不到趴在年轻男子背上的四阿哥了……即便粉身碎骨也好，在这一刻，我只想看着他，就这么静静的看着他，一分一秒也不愿意少。
“姑娘，你也卧床休息吧，大夫不是已经给你哥哥上了药么？”好心的婆婆在一旁劝我，我却还是披着衣服，忍着倦意，执意守在他的床边。
我好声谢道：“我没事，我真的没事，阿婆，您先去睡吧，别管我们了。”
“那好吧，我家大牛和二牛就在隔壁困着，姑娘有什么需要，随时去叫他们就成，等你哥醒了以后，我再来杀只鸡熬汤，为他补补身子。”
听着他们一家如此帮助我们，自己真不知该拿什么感谢，想磕头，却被她阻止，余光扫到四阿哥手上的那抹翠绿，也不顾那扳指有何来历，果断将它摘下想要塞给这位婆婆，以报答他们全家的救命之恩。
无奈婆婆怎么都不收：“我们只是普通的庄家人，这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姑娘就不要想太多啦！”
除了感激的点头，先接受着他们一家的好意，其他只有等到四阿哥好了以后带我回宫，大概才能重谢了。
阿婆带上门出去，我拿着他的扳指套在自己手上，学着他以往的样子，轻轻转动，放在唇边摩挲一番又取下，将它重新戴回他的拇指上。
轻抚他苍白的脸，干裂的唇，心中无限后悔自责：十公主精神上的摧残又不会要了自己的命，更不会要了他的命，为什么自己就是不能忍，非要跟着他们出巡？也许不出巡，就不会遇到什么贼；自己反应为什么又那么迟钝？如果机灵一点，他也不会中剑，即使自己中剑，也许也没事，毕竟，我的心脏比一般人生的右……
不由自主摸起自己右边的心脏……如今想这么多又有什么用？四阿哥都已经这样了，现在唯一能够做的就是祈求神明保佑他，让他能够度过难关才好，不然，真不知以后生命中若是没有他的日子，我该如何去度过……
逐渐开始体力不支，困意再次侵袭，只得趴在他的床边，昏睡过去。
天还没亮就再次醒来，抬头一看，发现他的右手正轻触着我的头发，我欣喜看着他，激动问道：“你醒了？”
他有气无力的给了我一个好看的笑容，我全神贯注的看着他，害怕这是一场梦，一眨眼，他就又会昏死过去。
他费力的抬起左手，摸着我的脸，我一把抓起他冰凉的手，贴在自己脸上。
他轻抚一阵之后，竟反手来握住我的手，看着他能够重新醒来对我微笑，所有的人和事都被我抛之脑后，满脑子只有他一个人，对于他的任何要求，我都会有求必应，不自觉的与他十指紧扣，接着见他勾着嘴角，满意闭眼。
早上，阿婆煎好了药端来，我接过去，亲自喂给他服下，他似乎除了身子还有些虚，精神状况一夜之间竟好了不少，人也清醒许多，我喂他服药的时候，他靠在那一直面带笑意的看着我。看着他柔和的目光，我也暂时不想去想其他的事情，只想好好与他度过这段危险期。
服完药后，阿婆又熬了鸡汤。这农家熬出的汤，香醇无比，导致在喂他的时候，喂着喂着竟喂到自己嘴里，他本是玩笑的抱怨说我和一个病人争，可见我嘴馋的模样，他又说喜欢就都喝了吧，他不爱喝太油腻的东西。
四阿哥的恢复能力颇为惊人，用了些土方子给他敷药，不过几天就能下床，只是我的小腿大概真的是骨折了，依旧不能行走。
自从他下床以后，开始坚持让我躺倒床上，换他来照顾我。其实自己也并无大碍，只是行动不便而已，不过老老实实躺了一个礼拜后，倒是能一瘸一拐的走路了。
这段时间，他白天一个人倒是经常出去，也许是向这附近的人探路吧？
卧床太久，村里的大夫建议我出去走动一下，好帮助恢复，以免到时候骨头长错了位。那天趁着他不在，我小心下床，结果刚走到院子里，发现他在俯身看着鸡舍的鸡，见我出来，两步上前轻搂着我，低声责备道：“你怎么就出来了？
“我想出去走走……”自己就像是犯了错似的，小声回答，转而又问：“你为什么蹲在这看鸡？”
“农家养的鸡，营养丰富，美味无比，所以看看和宫里养的有何差别。”他边搂着我往外走，边轻声说道：“想出去走，就和我说，我带你出去不就好了吗？”
我默不作声，与他俩人十指紧扣，贪婪的享受他怀里的片刻欢娱，我告诉自己，就让自己在这里放纵，等一回到宫里，我定会将这段感情放下。
一股清新的空气迎面扑来，走在这乡间野路，男耕女织的生活顿时映入眼帘。
“结庐在人境，而无车马喧。
问君何能尔？心远地自偏。 ”
不远处，一个孩童朗诵的声音回荡在这山谷之间，此诗，也正好是我们现在的写照。
他找了块石头让我坐下休息，接着转身走到不远处背着我蹲下，似在找什么东西，等他再次起身迎风向我走来之时，手上竟拿着几朵黄色的小野花。
风吹着他有些凌乱的发丝，一袭朴素的灰布衫紧紧贴在他身上，可却依旧掩盖不住他那潇洒爽朗的气度。
他走过来蹲在地上，将那些小野花插在我的头上，笑眯眯看着我，半晌，又拨了拨我耳边的碎发，对我自问自答道：“你知道你现在像什么吗？就像一个农家姑娘。”
看着他那丑不拉机的灰色布袍，我也扁了扁嘴：“你还不是一样。”
他一直微笑，没有说话，不一会，他又及其认真的盯着我，一字一句的问道：“为什么这么做？”
见我疑惑的表情，他补充道：“当时为什么那么傻，在那么危险的山谷里还留下来陪我等死？”
为什么？因为是他替我挡的那一剑！我又怎能对他置之不理？为什么？因为我也根本就不忍他死……为什么不忍他死……因为……是因为……可是为什么……我脑海里似乎也不断的在思考到底为什么，却始终没有一个确切的答案。
他拉着我的手，抚着我的手背：“当时在五台山小镇上的时候，你不是说，当我有一天大难临头，一定会离我而去不是么？”
那个时候自己对他相当反感，自然会胡乱说出那些话，可如今……我对他的感情似乎早已就……
也许是我的眼神透露了对他的情感，他起身将我一把抱住放置在他腿上拥着，又将我的头紧紧按在他胸前，坚定的在我耳边说道：“如今，你不负我，以后，我也定不会负你。”
不对！我从他沉醉的温柔之中清醒过来，我们不该这样，我们本不该这样才对！我是十四的媳妇，我怎么能够……怎么能够和他哥哥好上？
也许他感觉到我细微的变化，竟将我搂的更紧，还低下头，吻着我的头发，我的额头，我的眼，我的鼻子，好让我彻底沉沦在他温暖的怀抱之中，迷失自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