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九节 西堤的绝恋（1 / 1）
如黛再次重归西堤时，西堤的风景近乎凄凉的，西湖水面的那抹残阳也是凄美无限，银杏林树叫发出的哀叹声在傍晚的西堤更加叫人凄然泪下，如黛伤痛地沉重地深深吸了口气，她拖着行李找了位置坐了下来，望着不远处的西堤别墅，望着那熟悉的一切。
天黑之前，陈凯歌的车停在别墅门前，陈凯歌从车内无精打采地跨出来，如黛正要张口叫喊，又停止了叫喊的冲动，她被一个多月不见的陈凯歌吓住了，那个冷傲、专制、霸气的男人一下子无影无踪了，而眼前的人是一个颓废、猥琐、疲惫、形容消瘦了许多的人，她看见他在冷风中畏缩着，冷风吹乱了他的头发，更加显得陈凯歌病入膏荒的憔悴不堪的模样，如黛看见他打开铁门的手都是那么颤悠悠，象是风中的残烛，如黛心如刀绞般地难受，她的心被一阵激流捅破，泪水象决堤的洪流奔涌而下，她站在不远处的草坪上看着这个在她生命中辗转反侧的男人一夜之间象霜打的树叶，她哭得肝肠寸断，她感到这人生就如这黄昏的西堤风光，曾经灿烂绚丽，却能在一夜之间枯藤老树，一片残阳瘦水直叫人惦念断肠人在天崖的悲怆，随着陈凯歌身后的铁门“砰”地一声响，他垂垂老去的背影走进西堤别墅，如黛的泪水还在风中潮湿着，她大步冲向铁门。
“开门！给我开开门！”她忐忑不安地敲击着铁门。
“西莱！”那条忠实的狗听到女主人的声音好久不在这院门响起，它窜出来快活地摇头摆尾着。
“凯歌！”如黛没有听到有人答应她，跺着脚在铁门外叫着陈凯歌的名字，她又连续叫了几声，她知道陈凯歌是听见了，定是不愿出来见她，她已料到他在怨恨她呢。
“你快给我开门呀！”如黛喊。院内是西莱焦急的叫声，院外是如黛凄楚的喊声引起一阵骚动。他终于出来给如黛开了门，在他打开铁门的一瞬间，看到陈凯歌绝望的神情，如黛心中的积怨荡然无存，她痛惜地扑进他的怀中，陈凯歌好象被打入地狱的心灵一下子见光明一样，一道神奇的光消解了他的惆账和恐惧，一阵甜柔溢满他悲伤的身心，但是很快他又象被什么刺醒，他拼命推开搂着他的女人说：“你走开，不要再回来！我不想让你看到我衰败的形象，让我一个人在这里自生自灭，我是活该这样的下场。”他怨埋着。
“不要这样！不要怨恨我！我也不再怨恨你，让我们把这憎恨的毒瘤先去除，我们的心敞亮无邪了，身体才会回到阴阳平衡，疾病才不会来侵袭我们的身躯。”如黛说着搂紧陈凯歌的肩头，她觉得那曾经矫健宽厚的肩头变得单薄无力，她心疼地轻拍着说：“不要想太多，什么都不去强求，想想西堤的美丽黄昏，西堤的温柔夜晚，远离尘喧的西堤，我们曾经那样迷离，放肆。”如黛忘情地在他的耳边轻声说。“快点进去吧！外面冷！”陈凯歌说着冷得颤抖了两下，如黛才醒转过来连忙进入别墅。
“你很冷，我去煮姜枣茶。”说完她走进厨房，陈凯歌无力地倚躺在客厅沙发上，当如黛端着热气腾腾的姜枣茶给他时，他幸福地说：“这姜枣茶我百喝不厌，有你的味道，我最喜欢这满屋子里弥漫着姜枣茶温馨的香味。”他把弥香的茶放在鼻子边闻着，突然作呕的表情。“怎么了？”如黛轻拍他的后背来减轻他的痛苦。
“这是化疗的反映，第一疗程刚结束，下面还有第二次，会变成魔鬼一样，你会害怕的。”陈凯歌说着看如黛下面的反映。
“一个人的可怕不是外表，而是魔鬼般的心灵。”如黛说。
“你是说我那样如恶魔一样困挠过你吗？”陈凯歌敏感地问。
“也不是，现在想来，无论什么样的感觉在心中呈现，都是我们自己咎由自取的，我们丢开一切纷扰的因素，看清生命的真谛。”如黛说着催促着他可以休息了，安顿好陈凯歌就寝，如黛把自己的行李搬到她的画室里，又是一个多么熟悉，多么沉寂的夜晚，她久久地站在窗户边，对着外面的一片凄黑发愣，只有抬起来看那天际的星空有一点闪亮的希望。
一个月的日子在悲伤的旋律中已经过了半个月了，强颜欢笑着安慰陈凯歌的情绪，宁静的镇国寺的钟声又在西堤的上空响起。因为化疗使得陈凯歌的头发脱落，如黛拿着一顶帽子戴在陈凯歌的头上。
“还早着呢，外面的西堤树林是没有人，我们去透透气来。”如黛说着推过来轮椅让他坐好，西堤清晨的风景中多了一道特别的风景，一位美丽年轻的女人推着一辆轮椅，轮椅上坐着一位风中残烛的病人。
“你说这人死了会不会真的还有重新投胎？”陈凯歌问如黛。“呸……呸……大清早的不要把‘死’字说出来，打你嘴三下。”说完她俯过身在陈凯歌的嘴上拍了三下，推着轮椅边走边说。
“一个大男人，你知道你有多少责任没有担，有多少罪债没有偿还，要把自己的身体养好了，去赎你的罪。”如黛说着说着眼泪流满了面颊。
“我欠下的是很多，所以，我罪有应得。”陈凯歌叹息着说。走上银杏林有一段小小的上坡，轮椅有点吃力，陈凯歌要求自己走。
“让我下来陪你走过那段银杏林，这些年来让你一个人孤独走过，哎！人啊！当他意识到有些事情时，已经错过了。”这时候如黛的眼前浮现着陈凯歌老婆那段希望的眼神。
“所以说不要让自己的生命中留下太多的遗憾，赶紧调好身体，有一位爱你的女人在盼着你的归期，她不离不弃，甚至在你最潦倒时，她不计你的前嫌，她视你为身体的重要组成部分，没有你就是没有她的生命，多么惊天地，泣鬼神的伟大爱情啊！她默默忍受着伤痛，却想着你的安危，我都被深深感动了。”如黛已经泣不成声，她是被陈夫人的忠真不渝还是被陈凯歌的身体状况，她自己也不知此刻是什么样的心情来描述，陈凯歌反倒伸出他那双曾经无比宽大有力的手轻轻拍着椅把上如黛纤细的小手，安慰着如黛说：“我都能理解你们俩个的心情，我陈凯歌能遇到你们，也是我今生最大的幸福，如果把两个女人比作玫瑰，她是一朵白玫瑰，你是一朵红玫瑰，白玫瑰给我的是不言放弃，始终如一地给我生活的真实，而红玫瑰带给我激情与芬芳，我却恶魔般地伤害着两个深爱我的女人。”说着他更颓废了。
“你现在才知道伤害吗？你是个十恶不赦的坏蛋，你要什么时候把伤害变成弥补，我要你快乐健康起来，去还给她完美的人生，也还给我一个无所牵挂的人生。”说着她一步向前停下轮椅，两膝蹲在陈凯歌的面前，扬起泪眼氤氲的脸，摇着他的两腿，他的两腿是孱弱的，她把脸埋在他的两腿之间，又是发自内心的一阵酸楚，他爱怜地用手轻轻抚摸着如黛的头，慢慢地说：“丫头！不要太无助了，一切有我在，一切都会好转过来的。”陈凯歌说完这句话，意念中腾飞起一股坚韧不息的意志，作为一个大男人，怎么能轻易放弃对生命的执著呢，怎么能让自己轻易倒下，让爱自己的两个女人这样彷徨无助呢？他要顽强和病魔斗争，要象一株挺拔的大树伫立在风中，不可摧毁。
如黛终于平稳自己的情绪，站起身来继续推着他慢步在银杏林中。
“我们每个人活在这世间，不仅仅是为自己而活着，为着身边的亲人，我们在追寻爱恋的同时也不能仅仅想着自己，也要为更爱你的人，不要把自己的幸福建立在他们的痛苦之上，那样，我们的爱谈不上纯真美丽。”如黛开始滔滔不绝地发表她的言论。
“嗯！想不到你的小脑袋里全装着成熟的思想，有道理！是要把我拱手相让了，嫌我了？”陈凯歌平静地说。“你要胡说什么？什么拱手相让，你本来就应该属于那个位置。”如黛说。
“是啊！其实有些道理一辈子也不能悟通，但有时就会有那一瞬间，象被灵光打通了，爱不一定要占为已有，不一定要把每一种爱都例为朝朝暮暮，我也想通了，如黛！我想把西堤别墅赠送与你，因为这里有你的精魂，答应我，我才会安心回去！”陈凯歌扭过头来殷切地望着她的脸，听到他的话，如黛咯噔一下，是失落？是欣喜？无法言说的滋味在她心里化成一滴豆大的泪珠滑入下来，自从和陈凯歌纠结在一起，如黛说过千次万次的分手，放过，他没有轻言放弃一个字，然而现在，他终于说出了这样的决定，她反而觉得失落起来，但很快她又想到了一个月的契约，她又拭去脸上的泪珠，强作了一个笑容来说：“恩！听你的一切！”
“你的眼泪不要再动不动就流，为了我，你差点哭瞎了眼睛，我知道不能再让错误酿成滔天大罪了，你要开心每一天，在适当地时候去寻找你普罗旺斯的爱情芳香，我会把爱深藏心底，默默祝福你，”陈凯凯歌语重心长地好像在叮嘱一位丢舍不了的妹妹。
“红尘之中离离合合，爱与忧不必再纠结，让梦远走吧，岁月不能再坎坷了，好人才会有好梦！”如黛感慨着人生不知不觉已经走到别墅门口，她自己也不知什么时候掉转轮椅回头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