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3 第五十一章（1 / 1）
第一场秋雨过后，我们种在院子里的几株枫树上的枫叶渐渐飘红。原来不知不觉已经进入康熙五十七年十月。
秋日的午后。我们一家在院子里赏枫叶，我弹琴，雨晴吹笛，弘旺舞剑，胤禩则在一旁作画，古时没有相机，这美好的时刻，只能用他手中的毛笔画下来作为纪念，还好他的画艺是极好的。
曲子很美，是我曾经听到过的一首歌叫《花好月圆夜》，如今我们一家四口齐齐整整，这歌唱出来，心里满满的甜蜜，我一边弹一边唱：
春风吹呀吹，吹入我心匪。想念你的心，怦怦跳不能入睡。为何你呀你，不懂落花的有意，只能望着窗外的明月。
月儿高高挂，弯弯的像你的眉。想念你的心，只许前进不许退。我说你呀你，可知流水非无情，载你飘上天上的宫阙。
就在这花好月圆夜，两心相爱心相悦。在这花好月圆夜，有情人儿成双对。我说你呀你，这世上还有谁，能与你鸳鸯戏水，比翼双□□。
晴儿在一旁用笛子给我伴奏，这丫头三岁开始就跟她阿玛学吹笛子，如今已经吹得似模似样了，弘旺舞剑也煞有介事。我含笑看着他们，忽见枫树上有一片枫叶飘落，心里想到一个传说，我看向胤禩，发现他也正抬头看着我，年近四十的胤禩，两个孩子的阿玛，在这个朝代不算年轻，可身穿月白长衫的他仍旧是丰神俊朗，望着我情深款款，眉目含笑，传说如果能与心爱的人一起看到枫叶飘落，那么就会永远在一起。我浅笑着收回目光继续弹唱：
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不知天上宫阙，今夕是何年？就在这花好月圆夜，两心相爱心相悦。在这花好月圆夜，有情人儿成双对。我说你呀你，这世上还有谁，能与你鸳鸯戏水，比翼双□□。
我们正表演的兴起，这时候院子里进来一个人，待我们看清楚是谁的时候，弘旺挥剑向来人劈去。两人居然过起招来，我笑着对晴儿示意了一下，曲调一转，随着他们的比武招式，我们的乐曲也忽快忽慢。直到最后一个尾音收音。大家都停了下来。弘旺放下剑，兴奋地对来人喊道：“十四叔！”
十四爽朗的笑着，拍了拍弘旺的肩膀：“好小子，武艺又进步了。”
弘旺兴奋地看着十四：“十四叔，等我长大了也要像你一样做个大将军！”
康熙五十七年闰八月，胤禵被任命为抚远大将军，并由固山贝子超授王爵，这件事不管在宫里还是在民间早已被传的沸沸扬扬，弘旺更是加倍努力练习功夫，声称长大了要像十四叔一样做将军。
“好，有志气！”十四对弘旺说道，“不过，你现在还小，把书读好才最重要。”
“十四叔，十四叔。”雨晴小丫头也围了过去，拉着十四的手，“你这回给我带什么礼物了呀？”
十四拍拍脑袋：“哎呀，忘记了。”十四每次来都会给雨晴带小玩意儿，这丫头也就认为理所当然了，见十四这么说，讪讪地放开了牵着他的手。
十四蹲下去刮了下雨晴的鼻子：“你这丫头也太现实了吧。没礼物，就不理十四叔了？”
“哪有哪有。”小丫头天真的笑着。
胤禩放下笔，过来携了我的手走向十四。
十四站起来，对着我们喊道：“八哥，八嫂。”
胤禩浅笑，点头，“今儿怎么有空过来？”
“再过两个月我就要出征讨伐策旺阿拉布坦，想着远征前来看望下你们，皇阿玛……”十四欲语还休的看了我一眼。
我想他必定是有什么事找胤禩商量，也就知情识趣的说道：“你们聊着，我先带孩子们回去换身衣裳。十四弟，你如果不嫌弃的话，就留下来和我们一起吃晚饭吧。”
他笑了笑，说：“八嫂哪里的话。那我就打扰了。”
我领着孩子走出没多远回头看他们。如今的十四正是意气风发的时候，二十几岁的年纪却年轻有为，又在军事上颇具才能，康熙这回任命他为抚远大将军统帅大军进驻青海讨伐策妄阿布坦，正是给他了政治舞台上崭露头角的好机会。于此同时，帝位之争又是另一番龙争虎斗之景。
十二月，胤禵统帅西征之师起程时，康熙为他举行了隆重的欢送仪式，出征之王、贝子、公等以下俱戎服，齐集太和殿前。其不出征之王、贝勒、贝子、公并二品以上大臣等俱蟒服，齐集午门外。大将军胤禵跪受敕印，谢恩行礼毕，随敕印出午门，乘骑出□□，由德胜门前往。诸王、贝勒、贝子、公等并二品以上大臣俱送至列兵处。大将军胤禵望阕叩首行礼，肃队而行。次年三月，胤禵抵达西宁，开始指挥作战。军中人皆称他为“大将军王”。
自从胤禵走后，九阿哥胤禟和十阿哥胤誐来八爷府也来的越来越勤了。我心里也暗暗担心起来。
康熙五十八年四月，皇阿玛又要去热河避暑了，这回我们一家也在同行之列。出发在即，我想着去书房找几本书带去热河。结果却在书房翻出来一堆信。看信封上的字迹苍劲有力，一看便知是出自男子手笔，再看这每一个信封上的字迹几乎一模一样，我基本已经可以肯定这是出自同一个人的手笔了。我不敢拆开来看，因为这是胤禩的私隐，换了在21世纪这可是绝对不允许的，虽然如今这人是我的丈夫。但是我的好奇心让我很想知道是谁给胤禩写了这么多信，到底要干嘛？
书房的门忽然开了，胤禩从外面进来，他看到我手中拿着的信，脸色就变了，“淳儿，你……”
看他这个表情，我几乎已经猜到是谁的来信，也能猜到这信里写了些什么了。
我问他道：“你记不记得答应过我什么？”
“我记得。”
“不！你不记得了！”我的声音里满是绝望。
胤禩向前两步，抓着我的手说：“不，不是这样的，淳儿，你听我说。”
我看着他，说：“不是怎么样？我知道人在情急的时候面对自己紧张的人难免会说假话。可是你从来没有骗过我是不是？那你告诉我这些信里讲了什么？”
胤禩不语。
我深吸一口气道：“我答应过你要好好活着，每一天都快快乐乐的，我答应你的事情我都记得，每一个字我都不敢有违，可是你答应我的呢？你说过不会再卷进去的。你说过你不会再想那个位置。”
他凄凉的答我：“我确实没有再想！”
我的声音拔高了几度：“但是你的兄弟想，他们想，就要把你也拉进去！可是你有没有想过为什么事情会发展到今天这个地步。木秀于林，风必摧之。虎毒尚且不食子，为了那个位子，皇阿玛是怎么对你的？你都忘记了么？”
“淳儿，不要说了。”他把我搂进怀里，用手捂住我的嘴。我清楚地感觉到他的手在颤抖。我咬着唇，推开他，向后退了几步。我知道皇阿玛是他心底深处的痛，我不是故意要去揭这道伤疤，但是不痛，他就不会醒！
“十四弟现在是得到皇阿玛的宠爱，正是意气风发的时候。说不定将来皇阿玛会把皇位传给他。”我做了一个自己知道不可能的假设，“你说我妇人之见也好，说我小人之心也好，如果有朝一日十四坐上了那个宝座，如果你还在他身边的话，你觉得他会放过你么？论才能，论在兄弟间的威望，你哪样不是犯了他的忌讳？我不是你，我不管什么兄弟之情，也不会顾全大局的去为他们着想。我只是个小女人，我只希望你平安，希望一家人齐齐整整，可是为什么这么小小的愿望要实现都这样难呢？”
他靠近我，一个字一个字慢慢的问出来：“淳儿，嫁我为妻，你后悔了么？”
我推开他欲伸过来的手，泪水夺眶而出：“在你病的最严重的时候，在我独立支撑着这个家的时候，在我不得不亲自照顾两个孩子的时候，我从来就没有后悔过嫁你为妻。我不顾一切的想要把你拖出那场竞争，我宁可你恨我，怨我，是因为我爱你，我想和你一起活下去。我从不敢奢望来世，这一世的相知相守都只是赚来的。但是，我错了……我真的错了……这些信还给你，做你想做的事情去吧！我不会再管你！”
我不愿看到他眼中积聚起来的痛苦，后悔……狠下心肠走出书房向卧室走去。简单的收拾了几件衣服就要走。
走出一段路，听到身后沉重的脚步声，知道是他，于是走的更快。泪眼迷蒙中，根本辨不清方向，好不容易走到大门口。他这才从身后抓着我的手问：“淳儿，你要去哪里？”
“回额驸府！”
他沉默着，抓着我的手不愿松开。
“放开我！”我哽咽着低吼道。
他终究是缓缓地松开了手，我头也不回的出了门，背后是他那道灼热的哀伤的目光，如同飞刀一把把都往我心头刺，心痛到无法呼吸。我从来没有妄想过改变历史，我知道我们每一个人的结局都早就在历史里注定了。只是这一次我想任性的离开这里，面对接下来还会发生的一切，我不知道自己是否还有能力再撑下去……或者还能撑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