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6 螳螂捕蝉(1 / 1)
荣贵姬扶着宫女的手慢慢站起身来,皇后比自己看来还要愚蠢些,她一个人能种玉!
皇后自然是日日都要翻阅彤史,自沈懿之有孕以后,她便再也不信了。非常文学又来了一个贱人,皇后眼里迸出凶光,不让她活,她便不让贱人活。
荣贵姬瞧见皇后不善的眼神,不敢再纠缠下去,回头看见那报信宫女朝自己点了点头。又故意笑道:“娘娘可是有好东西要赏赐给臣妾。”将捂着胃的手往下挪了挪,装作捂着肚子。
这番动作落在皇后眼里,她冷冷笑道:“樊家已经出了一个太后,你以为皇上还会让樊家出一个太子吗,若生了帝姬还好,若是生了皇子,死期也不远了,到时候你的孩子叫本位母后,哪管你坟头长草。”
这话倒也有理,要是皇后真的贤淑明理,皇上或许会考虑一二,可惜皇后实则暴虐,皇上定然不会这么做。樊贵姬被她刺中了心事,也不生气。她回道:“谢谢皇后为本位考虑,娘娘身在阵中,看的清别人,却从来看不清自己。在其位,谋其政,皇后生了宠妃的心,便作茧自缚。”
“敢以下犯上,本位还容不下你来教训!桂妈妈,教贵姬娘娘规矩。”她双眼猛地眯了起来,早就看不惯这张端庄的脸了,平时说话滴水不漏,皇后抓不到错处,今个可让她逮着了。
桂妈妈有些迟疑,虽说是皇后的意思,还是不敢下手,后宫里面打人不打脸,就是宫女的脸也打不得。她战战兢兢搀着皇后,劝道:“娘娘,这不合规矩,贵姬娘娘花容月貌,奴婢伺候不来,娘娘您还是算了吧。”
皇后猛的睁开眼,寒气逼人,一把推开桂妈妈,怒道:“这里本位就是规矩!”
“朕竟不知道,皇后好大的规矩!”皇上站在回廊后头,面上无波,嘲讽回道。
皇上竟站着后头,也不知道听到了多少,荣贵姬将刚说过的话在心里暗暗过滤了一遍,并无出格之语。皇后的脸色很不好看,又青又紫,她甩开桂妈妈的手还未收回,讪讪的垂在半空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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场面僵持,只有沙沙的衣料摩挲青石板,给在场的人滚烫激烈的心上又加了一把火。*.皇上走到皇后对面,他抬起头轻轻一笑,道:“皇后的癔症又复发了,桂妈妈还不扶娘娘下去吃药。”
皇后呆呆的回望着他,好像不认识一样。心里的怒火委屈如火山爆发,喷涌而出,她大声嚷道:“本位没有病,本位不要吃药,皇上,你别被小贱人骗了,她和老太婆是一伙的。”
皇上当然不会和她一般计较,怎么会和病人计较呢,他脸上的笑慢慢转淡,把目光投向还在哭闹的皇后,并未开口,皇后却觉得如泰山压顶,难以承受,她喃喃的收口。
荣贵姬偷偷翘起的嘴也憋了下去,皇上根本是什么事都看到了,可是他不想把事闹大。这招不过是保住皇后而已。疯子皇后总比暴力皇后更让人容易接受些。
“娘娘,这是御膳房送来的宵夜,娘娘您趁热喝吧。”宫女的恭敬的奉上内造红莲旧窑碗。她从回忆中惊醒,心头闪过淡淡的不悦。声音越发柔和。
“今个口里腻味,去泡茶来,夜宵赏了你。”她没有吃夜宵的习惯,御膳房那起子倒人会巴结。
后宫的女人个个都不是省油的灯,皇后被软禁隔三差五还要闹腾一番,看在郭丞相的面上,到也无人为难她。据诊脉的太医道皇后的脑子确实有些问题,且病的不轻。病由心生,她一日想不开,病一日好不了。
繁英阁的德妃娘娘还真真有福气,跟着宸妃有喜了,皇上在软禁期间略坐了会,梦熊有兆可喜可贺。这位娘娘却出乎意料的低调,甚少要求,除了要求见皇上和见苏夫人。皇上特别言明,德妃新孕,胎未坐稳,消息不能外泄,外人也不能见,大喜大悲都不利于生产。
别说宫里,宫外还有两拨人盯着呢,南诏的贵女和西夏的公主待年后一并入宫为妃,她少不得好生招呼着。要是往常年,番邦小国还不是弯腰缩背进京拜陛下,眼下大周和燕国在边境交火,南诏和西夏也跟着出了点力,自然想拿点甜头。
贵妃心里有些索然无味,大权在握的满足感冲淡了。皇上于她,不过稀薄的表兄妹情谊。勇义侯府的人对他总有些轻慢,贱婢生的种,运道好养在皇后跟前罢了。旧年她总角之时,他已是翩翩少年郎。她被奶妈抱着怀里远远的见过他一回,只觉得这个哥哥格外好看些。怎么好看,说不上来。胞姐相思待字闺中,樊家是有意让她走姑母的路子。却不想他开始留恋花丛,放诞不羁。先皇道,小儿顽劣,纳妃尚早。哪是是什么尚早,待相思姐一出嫁,先皇立马指了郭青蘅给他做正妃。勇义侯府的人才明白,先皇并不想让樊家人再进宫,可是太后尤在,樊家还能风光一时,待太后百年归去,樊家没了指望。所以不管怎样,樊家的女儿必定要入宫。
皇上对她并不差,份例赏赐高出一般妃嫔,言语之间也很亲切。是的,很亲切,和家中兄长对妹妹无二致,全无男女之间的亲昵。她曾故意当着衣衫不整出现在他面前,他不闪不避将衣服拢好,那种云淡风轻的表情,她又休又恼,脸上是红的,心是凉的。他唤她表妹,从来都是表妹,连一句敷衍的爱妃都不愿。他说表妹照顾母后辛苦,夹在三方之间不好受。哪里是不好受,简直是在火上烤。樊家人要她争宠为娘家谋福利,太后百般任性,千般挑剔,一昧由着自己的性子来。皇上这边就是一直碰软钉子。谁也不讨好,谁也讨好不了。他道,表妹应该明白父母子女皆不可依仗,只有夫君才能同你同甘共苦。皇上是在逼她选择,逼她只能依靠他,即便这个依靠并不牢靠。
同样的深夜,垂拱殿灯火通明,一室寂静,曹德举着婴儿臂粗的蜡烛跟在赵煦后头。旁边错金螭兽香炉中并未燃香料,投了几枚新鲜的橘皮在里,袅袅白烟升起,盘旋在宫殿里。这是沈懿之最爱的水果香。
案前摆了一副绘制精美的大周地图,赵煦竹枝似的手指点在西边的山脉上,静静的思索着。过了良久,他将眼神从地图上收回,扫了一眼角落里的盔甲。
“安之送的这幅地图甚好,将大周江山一览无余。”他看了一眼曹德笑道。
曹德听见他开玩笑,脸上的菊花皱纹朵朵开放。“沈将军骁勇善战,计谋百出,定能将鞑子驱除我大周。”安之是沈岁晏的字,今日来报,沈岁晏所率领的军队干太海大捷。在燕国和大周的交界处有一处盐湖,名曰:干太海。此处沼泽众多,水域辽阔,但对擅长在荒漠地带对战的两国将士来说,无疑是个禁区。沈安之幼年随父亲在江南沿海长大,在水上如履平地,他在西北训练一批精锐的水军,同薛家军配合,绕过干太海进入对方的营地骚扰,将对方粮草烧了精光,杀了一批鞑子。两军交战以来,有胜有负,这次功劳很大。
赵煦着玄黑绣金龙的袍子,在漆黑的夜里越发显的阴郁,他脸上带着一丝笑意,眸如点漆,带着慑人的寒意。在龙椅上坐定,道:“今日的战报送来了吗。”
宫里专门饲养了一批信鸽,用以传递机密要闻,自从开战以来,他每日必要看信。今个的信略迟了些。
三更时分,战报终于到了,赵煦展开密信,扫了几眼,松了一口大气,身形晃了一晃。
“陛下”曹德赶紧去扶。
赵煦摆摆手,慢慢思索着。
这个消息祸福难辨,沈安之将大燕的皇帝萧弥勒引了出来,薛怀雍一箭将萧弥勒当场射毙。如果燕国就此罢休还好,先帝爷在位期间,大周将燕国打的落花流水,为了边疆安宁,还是划出了一些地给燕国,签订了五十年和平的国书。如今堪堪过了十年,燕国遭天灾,民不聊生,贵族的日子也不好过,萧弥勒还算讲点信誉,小打小闹并未大举进攻。罗布丹膝下儿子众多,大皇子年逾三十,母亲是个奴婢,有勇无谋,不堪重用。太子是老皇帝的老来子,只有十岁。母亲是皇贵妃,深的皇帝宠幸,其父为吏部尚书。除了这两人,十皇子和七皇子都是有实力角逐皇位的人。燕国的皇上历来是能者居之,不管嫡庶。老皇帝死在阵前,燕国人必定不会善罢甘休,如是大皇子或者太子登基,还有胜算,如是其他年富力强的皇子坐了龙椅,胜算大不了多少。
他的下一步关乎整个大周的局势,必定得慎之又慎,重之又重。-本文首发晋江文学城
赵煦沉默半响,道“宣蔡太师和沈大人进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