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诀别（1 / 1）

四年后，梁天监乙酉年深秋

虽改朝换代，萧衍做了皇帝，但玉石轩依旧很受达官贵人的青睐。冰儿清清浅浅，不事张扬，却将玉石轩打理得极好。海寻风依旧常常到访，将冰儿所绘的玉雕图案交给雕刻工匠。但是，俩人似乎有某种默契，对冷君迁的死只字不提。

入夜，寒水小筑内，冰儿细细看着海寻风送来的十几块玉石、翡翠和田黄，个个都是上好的雕功。其中一块翡翠，品相、神髓更是极佳，上面的草藤刻纹飘逸、纤细，仿佛在无风自舞。

她起身，披起暗紫色的披风，走到园中。

风，带来幽幽的兰花清香。冷君迁走后的那个春天，满园长出了一株株小巧、清丽的“火花兰”。在小南哽咽的话语中，她终于知道，这些兰花就是冷君迁所说的生辰礼物——送给永不相忘的衷情之人。

回廊悠长、宁静，冰儿眼前不禁浮现出冷君迁执笔而书的清俊模样。

“让我遇见，却不给我交托一生的机会，为什么？”冰儿低声说着，凝视手中的月贝石佩。

月色清冷、孤寂。

建康城的秋季总是那么短暂，不期然间，冬雪纷飞。

雪夜，两个孩童争抢着彩泥玩偶迎面跑来，撞掉了冰儿手中的月贝石佩。

一个身着黑色披风的男子来到近前，大大的风帽遮住了脸颊，他俯身，要帮冰儿捡起石佩。

“我自己来。”冰儿柔声阻止。

男子修长的手指微微迟疑，最终收了回来。

冰儿捡起石佩，用绢帕细细擦去上面的雪花。

“多谢公子好意，不过，我……”他的石佩，她不希望别人触碰。

黑袍男子用手压住几乎被狂风吹起的黑色风帽，一言不发地离开。颀长的身影渐渐淹没在夜色中。

翌日清晨

海寻风缓步走下寒水小筑石室的台阶。冰儿兀自站在那里，眼眶微红。手中的月贝石佩上，赫然有一条深深的裂缝。

海寻风的眼中一阵酸涩，轻声道，“不是你的错，随我来。”

穿过街道，走进玉石轩对面的一处民宅，冰儿不觉泪水纷然。闭目躺在榻上的素衣男子正是冷君迁！

“其实，这些年，他一直住在这儿。透过窗棂，每日看着你往返于玉石轩与冷海别苑之间。”海寻风的声音越来越低，微微哽咽，“他还按你所绘的图样，雕石镂玉，混在众多玉石中，让我转交给你。”

“我以为他四年前就……”冰儿坐在床榻边，轻轻抚过冷君迁的脸颊，双眼迷蒙一片。

“12年前，沈文在休与岛砍断了君迁子。它的灵力流入冷毒草生长的石罅中，因而，四年前冷毒草虽然被焚，但凭借君迁子尚存的灵力，他死而复生。”海寻风低声相告。

“为什么不告诉我？为什么不来找我？”手中紧紧握着带有裂痕的月贝石佩，眼前的冷君迁面色苍白，她突然很害怕听到海寻风的回答。

“他不想看到你再伤心一次。”眼泪滴落在海寻风的衣袖上，“君迁子所剩的灵力微弱，他不知道自己能活多久。可是今天……我不忍心他一个人离开，才带你来这里。”

冰儿缓缓侧过脸，抹去脸上的泪水，不经意间瞥见床榻边的黑绒披风。

“是他！昨夜，他想最后一次与你相对，所以……”海寻风哽咽，再也无法继续说下去。

“如果我知道那是你……”冰儿轻轻伏在冷君迁身上，熟悉的清新气息中，她泪如雨下。她好希望能重回昨夜，让冷君迁捡起石佩，那块原本就属于他的石佩，再次轻轻放在她的掌心。

“别哭。”海寻风来到冰儿身旁，轻声安慰，“你若伤心，他也会难过。”

话音未落，耀目的光芒，薄似刀刃，从冷君迁身上的各个骨节处破体而出。

没有挣扎，没有痛苦地皱眉，他如同熟睡般静谧，嘴角似乎还带着微微笑意。白光与冷君迁的身体一同化为闪闪亮亮的光点，四散而去，渐渐消失……

轻微的破裂声，冰儿手中的月贝石佩断为两截。

“原来……你一直安静地陪在我身边，直到诀别的一天。”泪，冰冷，无声滴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