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5 人鱼四条（1 / 1）
她走到楚留香舱前时，听得里头两人在交谈。
杜三千定下心来听墙角，只听楚留香说了句：“一个男人同时见两个母老虎，若是还能剩下几根骨头，运气已经很不错了。”
她忍不住笑出声来。
原来胡铁花昨晚和金灵芝喝酒，不料被高亚男撞见了。是以楚留香才会说出”一个男人同时见两个母老虎“这种话。
胡铁花咬着牙，道：“好小子，我找你商量，你反倒想看我出洋相。”
楚留香却没再回话，他一把拉开了舱门。
胡铁花奇道：“老臭虫，谁在门外？”
楚留香没有回答他。
“你看着我做什么？”楚留香的目光实在太热切，竟然让杜三千脸色发红。她自己也不知自己是怎么了，楚留香的目光与往日并无不同，为何就是让她不敢直视？
“你没事了就好。”楚留香终于转过身去，把门留给她。
杜三千松了一口气，故作轻松地问道：“你们方才在说什么？”
“我们方才在说......”楚留香还未到点子上，胡铁花已经狠狠地瞪了他一眼。楚留香似笑非笑地改口道：“老胡好像看见高亚男了。”
杜三千心知肚明这是怎么回事，却偏要问到底：“我明明听见你们在说什么‘酒鬼’啊‘母老虎’的，莫非是我听错了？”
楚留香一笑，道：“此事你还是问小胡吧。”
杜三千的目光移向胡铁花，老酒鬼重重地咳了两声，道：“酒鬼和母老虎有什么好说的？倒是你杜大小姐，昨日说晕就晕，倒是把某些全身臭气的人吓坏了。”
“鱼汛要来了，你们不去看看么？”杜三千不理会胡铁花，径自笑道。
老实说这话题转移得并不高明，连胡铁花本人都没有想到可以堵住杜三千的嘴，但他竟然成功了。
“好啊，难怪张三那小子一大早就不见了，原来是干回本行了！”胡铁花起身道，“当然要去看，成天关在这不见天日的地方，人都要发霉了。”
杜三千忍不住笑了。这个老酒鬼，说得好像原随云虐待了他似的。
鱼汛。成千上万的鱼从暖流中游过，去温暖的地方过冬。
“这还是我第一次看见鱼汛呢！”杜三千看着眼前的奇景感慨道。她一辈子也没有见过这么多的鱼，海水在清晨的阳光下看来就是一大块透明的翡翠，鱼群自北至南，银箭般自海水中穿过。
张三笑道：“这些鱼说不定已经游了几千里路，是以肉质格外结实鲜美。”
原随云一直远远的站着，面带着微笑，此刻忽然道：“久闻张三先生快网捕鱼，冠绝天下，不知今日是否也能令大家一开眼界。”
张三还在犹疑着，已有人将网送到了他手上。
同样是捕鱼，渔网若在别的渔夫手上，那便是最为寻常的谋生之道。但这网一到了张三手上就变得格外巧妙。并且这其中的巧妙，也许只有鱼知道。
船已经慢了下来，张三突然出手，渔网似乌云一般撒了出去。
张三的呼吸渐渐开始急促，手背上的青筋已一根根暴起，脚底也发出了磨擦的声音。
他已在收网。这一网的分量却是不轻。
胡铁花道：“我来帮你一手！”
网离水，“哗啦啦”一阵响飞上船，“砰”的，落在甲板上，每个人都怔住。
网中竟连一条鱼都没有。
“张三出手不凡呐，一下就捞起四条美人鱼。”杜三千眨眨眼打趣道。
这四个女人没有穿衣服，皮肤被阳光晒成淡黄色，每一寸都显得很有弹性。船上的男人们除了一个瞎子外，竟没有一个能挪开眼。
张三难得的没有回应杜三千的打趣，只是怔怔地看着这四条人鱼。
原随云也有些吃惊，失声道：“人鱼，想不到这世上真有人鱼。”
杜三千道：“他捞上来的是四个姑娘。”
原随云道：“是死是活？”
胡铁花道：“想必是活的，世上绝没有这么好看的死人。”
他说着，忍不住想过去看看这几条人鱼是死是活。金灵芝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杜三千回头道：“你怎的不过去瞧瞧？”
大家心里虽然都想去，但脚下却像生了根；若是旁边没有人，大家只怕都已抢着去了，但被几十双眼睛盯着，那滋味并不很好受的。
楚留香没想到她会问自己这个问题。他笑了笑，道：“原公子，看来还是由你动手的好。”
原随云微笑道：“不错，在下是目中无色，香帅却是心中无色，请。”
这几位姑娘的呼吸已经停住了。
杜三千也走过去，两指按在她们的胸膛上，道：“还有心跳。”
楚留香道：“还有救么？”
胡铁花又忍不住道：“既然心还在跳，当然还有救了。”
金灵芝瞪着他，大声道：“你知道她们是受了伤？还是得了病，你救得了么？”
也许在别的地方，这几条美人鱼就真的没救了。但原随云的船上，还住着一位杏林圣手，蓝太夫人。江左蓝氏的医术传媳不传子，她也是数代传人中集医学大成者。
但他们心中清楚，船上这位蓝太夫人，实则是枯梅大师所乔装。
原随云笑了笑，道：“蓝氏医道，一向传媳不传女，这位蓝太夫人，也是当今天下蓝氏医道唯一的传人，只不过……”
他叹了口气，道：“却不知她老人家是否肯出手相救而已。”
胡铁花忽然想起枯梅大师的医道也很高明，忍不往脱口道：“我们大家一起去求她，她老人家想必也不好意思拒绝的。”
只听一人缓缓道：“这件事家师已知道，就请各位将这四位姑娘带下去呢。”
胡铁花的人又怔住。说此话的人，正是高亚男。
金灵芝瞟了她两眼，又瞪了瞪胡铁花，忽然转头，去看大海。
胡铁花在房间里呆了两日便已嚷着身上要发霉，却不想这枯梅大师自打上了原随云的船便再没出现在人前。若不是胡铁花那日遇到了高亚男，也绝不会知道她们就在船上。
这两排八间舱房，大小都差不多，陈设也差不多。
但这间舱房，却令人觉得特别冷。只因这是枯梅大师所住的地方，他们还没进门，心中便已生了怯意。所幸这四条人鱼被送到这里时，身上已搭了薄被。枯梅大师的目光比冰还冷，还要令人心生畏惧。
她的目光扫过几个男人。当她的目光掠过胡铁花时，他甚至忍不住打了个寒噤。
冷冰冰的舱房里，唯一的温暖就是站在墙角的一位小姑娘。楚留香虽是第一次见她，却是忍不住多看了她几眼。
她虽然垂着头，眼角却也在偷偷的膘着楚留香，但等到楚留香的目光接触到她时，她的脸就红了，头也垂得更低。
楚留香忽然被人狠狠拍了一掌，回头去看却是杜三千。
杜三千的眼中全是笑意，低声打趣道：“真是位漂亮的姑娘，瞧我们的盗帅连眼都移不开了。”
枯梅大师不知是不是听见了她的低语，冷冷地瞪了过来，道：“男人出去。”
她说话很简洁，很有威严，没有人敢问她为什么。
他们鱼贯而出，只有胡铁花舍不得离开，又没有胆量进去。他正痴痴地守在舱外，舱门被高亚男猛地关上，差点撞偏他的鼻子。
楚留香这才笑道：“我听这话很酸呐。”
杜三千嘴角一撇，道：“这有什么可酸的？你们俩一个男未娶，一个女未嫁，又是郎才女貌，倒是般配得很。”
楚留香也不似平日里一般和她饶舌两句，只看着她，终于露出了无可奈何的神情。
单恋的滋味的确不好受，现在他单恋的对象还在他面前大放厥词，叫他怎么能不无奈？
舱房里突然传出一声呼喊！
呼声很短促，很尖锐，充满了惊惧恐怖之意。每个人的脸色都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