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 上了贼船(1 / 1)
灰衣人的长相很可怕。他自己也知道这个事实,也很知趣。他一上船,除了问过杜三千一句话,便再也没开过口。
他背后站着一个皮肤很白的少年。少年的皮肤已经白到病态的程度,居然还是没能让他们生出恶感。他现在的样子,就像犯了错的孩子,一声不吭地立在灰衣人背后。
丁枫先开了口,道:“先生既然上了船,从此以后大家便同舟共济了。先生自我介绍么?”
灰衣人道:“我叫公孙劫余,字伤残。他是白蜡烛。”
这灰衣人的行事怪异,他的名字一听也知道是假的。
他在白蜡烛耳边细细吩咐了几句,道:“我这徒弟,天生就是蜡烛脾气,不点不亮。”
他们有四口箱子,全是由白蜡烛在保管。想来四口箱子里都是金子。
这艘船已经不小了。不但有摆酒席的前舱,后舱还有四间房。但船上的人也不少。
公孙劫余和白蜡烛占了一间。金灵芝占了一间,勾子长和丁枫勉强共住一间,楚留香只好和张三、胡铁花挤着住一间。
海阔天只能在前舱搭了个铺。向天飞掌舵。
但杜三千不知道在闹什么脾气,死活不愿意和金灵芝同住一间。他们原本以为会闹脾气的是金灵芝。毕竟金灵芝才是千金小姐,一定从来没和人共用过一间房。奇怪的是,金灵芝都同意了,杜三千却死活不愿意。
——她说自己要夜观天象。
除了勾子长,所有人都知道她在扯淡。偏偏也没人能套出真正的理由,连楚留香都没有办法。
完全无法想象,杜三千会怎样度过这个夜晚。
现在房间里只剩下他们三个了。
胡铁花立刻就把袜子脱掉了。他认为脚洗不洗都没有关系,但一定要把它放出来呼吸新鲜空气。可想而知,他的脚一定会发出某种味道。这已经不是一般的臭气了,而是很奇怪的臭气。
张三也是立刻就捂住了鼻子。
胡铁花怒道:“有这么臭么?”
张三老老实实道:“不只是臭,还臭的很奇怪。”
胡铁花更怒,“既然这么臭,你为什么不去闻你那阔主的脚?”
张三道:“我倒是想去,可是就怕有人吃醋。”
“谁吃醋?你小子在说谁呢?”胡铁花立刻就跳了起来。
但张三似乎什么也没听到。他一只耳朵贴在墙上,似乎再仔细听着隔壁的声音——金灵芝住在隔壁。他边听,边露出微笑,仿佛整个人已经沉浸其中。
胡铁花也把自己的耳朵贴了上去。
“你听见什么了?为什么我没听见?”胡铁花问道。
楚留香终于忍不住笑道:“本来就没有声音,你怎么听得到?”
胡铁花道:“没有声音他还听得那么入神?”
张三道:“你就不懂了吧,这叫此时无声胜有声。”
“你小子,别的没学会,倒把老臭虫偷香窃玉的本事学了去。”胡铁花咧嘴道。
张三道:“我原先以为盗帅的本事很大,现在看来也不怎么样。”
胡铁花笑道:“你的本事比他还大?”
张三道:“不敢当,不敢当。但我就不会让自己心爱的人在外头吹冷风。更不会知道她在吹冷风,还能无动于衷地躺在这里。”
胡铁花笑道:“老臭虫,你要不要去看看她?”
楚留香叹道:“我近来愈发猜不出她在想什么了。她把心事藏着掖着,我也不知道她是不是有什么计划。”
他是怕贸然出去会坏事。
“为什么她就是不愿和金灵芝一起住呢?”胡铁花问道。
楚留香笑道:“你该庆幸她没住在隔壁。她的耳朵灵得很,你们只要说一句话,只怕她就要过来骂人的。也幸好金灵芝的耳朵没她灵,不然就会以为我们这边有两条疯狗了。”
不过杜三千虽然神神秘秘的,却没有说不许楚留香去看她。
杜三千盘腿坐在甲板上,似乎正在运功抵御寒气。
然而楚留香一走出来,她便睁开了眼睛,道:“你半夜不睡跑出来做什么?”
楚留香笑道:“睡不着,出来夜观星象。”
杜三千“噗嗤”一声笑了。她自己虽然总用这个借口,听到别人用时还是忍不住要笑。
她正色道:“海阔天不是去找你了么?你现在出来,他岂不是扑了个空?”
楚留香叹息道:“看来我出来的不是时候。”
他嘴上虽然不说,心里却不大高兴——杜三千一点挽留他的意思也没有,反而催着他走。
杜三千笑道:“出来了就出来了呗,又不是什么大事。我和你一起去找他吧。”
他们正要去找海阔天时,海阔天正往甲板走来。杜三千说的不错,他果然有事要说。连胡铁花和张三也跟着来了。
舱房外有条很宅的甬道,甬道尽头有个小小的楼梯。他们顺着楼梯下去,下面的舱房阴暗潮湿,终年不见光。水手们已经睡熟了。海阔天还是轻手轻脚的,生怕被人听见了。
舱房里一股海产的臭味。
货舱中堆着各式各样的东西,还有几百坛酒。中间的空地也放着东西,上头蒙着油布。
海阔天掀开油布,露出六口棺材。
“船上绝不会准备棺材的。航海虽然免不了要死人,但大家都是海葬。”海阔天道:“更何况,这些棺材是从哪里来的呢?”他自己清算过货舱,也是才发现多了几口棺材。
楚留香,胡铁花,张三,杜三千,公孙劫余,白蜡烛,丁枫,勾子长,海阔天,向天飞。一共有十个人。就算有人诅咒他们死,也应该有十口棺材。
就算海阔天和向天飞是海葬,也还少了两口棺材。
“如此看来,活下来的两个人一定是凶手了。”楚留香道。
海阔天叹道:“自从云帮主死后,我便觉得自己也死期不远了。”
他也觉得云从龙的死有蹊跷。
“此事就托付给几位了。”海阔天郑重地说。他从怀中取出一个檀香小木匣。“在下万一有不测,请香帅将这......”
才说道一半,门口“咚咚”两声,好像有人在敲门。他立刻把匣子藏回了怀中,一个箭步上前,叱道:“什么人?”
没人回答,连看门的两个人也没有了声音。
死人当然不会发出声音的。
海阔天推开门的时候,他们已经再也不能发出声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