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 番外:不可说(1 / 1)
迦摩站在□□的钢筋上,看着对面楼里□□裸的男欢女爱,面如止水。
那对狗男女中,身体猥琐不堪入目的,正是她的丈夫。
一个翩翩美少年变成邋遢胖中年,她不曾嫌弃他,他却蠢蠢欲动,四处寻花问柳起来。
男人起身穿起衣服,又变成道貌岸然的样子。
第一次见他,他倚在树下,如玉山般矗立……
“这位姑娘,可是遇了什么事情?”他看到她便走近过来,面如满月,口吐莲花,说出的话好似春风,点点滴滴地渗透入身体里,吹进了心,泛起层层叠叠的涟漪,再难将息。
“我受伤了。”她不撒谎,抬起眼睛看他。
“在下正是郎中,如蒙不弃……”
那一次初见,在三百年前。
他的第一次背叛,是什么时候呢?
哦,想起来了,是他发现她身份的那时。
“你竟然是妖?”他惊愕,手中的汤药摔碎在地,整个人如泥般瘫倒,“不要害我不要过来……”
“我是修罗族女子,不是妖。”她满心满口都苦涩。
“我不管你是什么!总之你是孽障,是妖怪!”他向后退着身子,“我再不要见你!从此我们老死不相往来!”
“我不走。我在这屋里等你。直到你回心转意。”这小屋,是他给她的承诺,他说要给她一生安稳,他在这里挑开她的盖头,在这里与她缠绵如火,满室温馨。
他逃了出去。
她没等多久,他果然回来了。
可惜,还带来一群人。
在他与她厮守了十年的小屋里,她听见外面熙攘吵闹的噪音。
她分得出他的声音,她听到他在喊:“那妖女就在里面,我们放火烧了她!”
那平日在她耳边呢喃的柔柔软语,想不到这时,竟然化作歹毒的匕首,一轮轮,一次次,凌迟着她的心。
痛,却,说不出。
刺鼻的松油味道,大火蔓延。
人们欢呼雀跃。
她陷入火海,房梁倒塌,家具烧毁,四处凶险得好似地狱。
房屋被烧成狼狈的废墟,她坐在漆黑的地面上,痛哭失声。
眼泪一滴一滴地落下来,鲜红的,好像血液。
她是法力高强的修罗后裔,人间的火,根本伤不了她。
可她还是受了伤。
伤她的,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人类男子。
她的心被他伤得,伤口纵横,鲜血淋漓。
当她爆发起来,杀死了所有放火的村民,亮出锋利的爪子一步步向他走来的时候,他哭得像个孩子。
“一夜夫妻百日恩……求你放我一条生路……”
她笑:你可曾想过放我一条生路?
利爪落下,他身首异处。
他转世轮回,又再为人。
她在夜上海的十里洋场里看到他,他衣着光鲜,怀里揣着□□,转圜于法租界英租界中游刃有余,八面玲珑。
同样的面容,竟然完全不同的的性格气质。
乱世求生的黑帮大哥,杀人如麻,手段狠辣,没有些魄力、胆识和智慧,想在这鱼龙混杂之地出头,谈何容易。
她换了装扮,光彩照人,化身百乐门的舞小姐,只是一首如夜莺般的《夜来香》,便将他捕获。
他对她,仍是一见钟情。
两情相悦,他不曾给她名分,她也觉得甘之如饴。
渐渐地,他又有了其他女人。
她知道,他是黑道大哥,热血男儿,逢场作戏,有些事情难以避免,但心里仍忍不住醋意。
“你不能只有我一个吗?”她抽掉他嘴上烟卷,叼进自己口中。
“你不过是寻常女子,有何能耐把我套牢?”他笑,似是玩笑,却有三分当真。
她是寻常女子?
她摇头苦笑。
前一世,她便是太不寻常,他才有了异心,这一世,他又嫌她仅仅是个平庸的花瓶?
酸,却,说不出。
他最后搭上青帮老大的女儿,那女子有男儿心,刚强勇猛,枪林弹雨中穿梭,是未来青帮的继承者。
他竟然欣赏那样的铁娘子,与她一刀两断,与那女子定下婚约。
她坐在自己卧室里,手里捧着他最后给她的几根金条,沉甸甸的,几乎要把她的手腕压到地板上。
她就那样低下去,低下去,低到尘埃里,却仍开不出花朵来。
疼,却,说不出。
他婚礼那天,她赤手空拳地走进去,一刻钟之后,教堂里满地血红,刺伤了她的眼睛。
新娘已经气绝,身上中了十个大大小小的窟窿,他倔强地抱着,眼睛赤红地喝斥她:
“你是谁?”
你是谁?
她笑,如此粲然,如此惨然。
忿,却,说不出。
不再言语,她挥手下去,撕破了他,血肉纷飞。
却撕破不了,他们之间的缘分。
她又见到他,他西装笔挺,夹着厚厚资料,挨门串户地去送资料,即使吃了生硬的闭门羹,亦不气馁。
好个勤奋自信的年轻后生,有松下幸之助之风,前途无量。
她化身小店铺的女老板,用资金支持她,帮他四处打点,打通关系,梳理客户,教他入行,多多提点。
他敬她爱她,尊重有加,爱慕不已。
他们有了属于自己的公司,越做越大,她让他居总裁之位,自己降为经理,几乎帮他支撑起整个事业。
人们都叫她铁腕娘子,她想,她终不是那个一无是处的花瓶。
婚姻生活十几年,他仍是敬她,而爱,却已不分明。
他明明已是半截身子入土的人,却在外面包养了年轻貌美的情人。
他明明是要那种有用的铁娘子的吗?怎么又喜欢上无用的花瓶?
人类,你到底想要什么?
她站在高高的混凝土废墟中,身后灯火通明,脚下万家灯火,浮华一片。
她看得透万世沧桑,看得透古往今来。
却看不透一个人类的心。
他进了车,车子刚刚离开原位,引擎大开的时候……
她挥手砸下一块巨石。
那石头划着优美的曲线,准确无误地向车子飞去——
她闭上眼睛,血泪又流了出来。
苦,却,不能说。
佛曰:不可说,不可说,开口便是错。
几世轮回都修不成正果,难道是上天注定?
有些泫然,她轻轻拭去眼角的泪水。
简茜坐在她面前,递给她一杯柠檬水。
“没想到你不仅放了沙椤父亲,又把王位归还给他。”
“那王位与我,并无太大用处。”她嗓子已哑,接过水喝了一口:“多谢大人。”
“别叫我大人。你今天是我客人。”简茜摇头。
“几百年了呢。我没有跟任何人说过这些。没想到今天说了,竟如此轻松。”
“这么久都是自己在抗,也难为你。”
“也没什么。”
“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做?”
“不知道。”
“我知道你会去找他。他已转世。”
“找了又有何用?结果还是一样。”
“你为何不说呢?”
“呃?”
“一直以来都是你自己一人在唱独角戏,为何不把一切拿出来对他说?”
“他知道真相之后,不会接受。”
“你怎知他不接受?难道这不也是你强加臆想的?”
“一直都不说,他怎知你心里想法?总是抱怨他的不忠,你又何尝对他敞开心扉?”
“……”
“你说爱情如食物,都有保质期,其中自然有如鲜奶般保持一天的感情,但也有如蜂蜜般,千年不坏的爱情啊!”
“……”
“我不会像你,我的爱情是蜂蜜,即使千万年过去,依然甜美如故。”
“说……出来?”迦摩有些愣愣地托着下巴,似乎在思考一桩难题。
对她来说,这的确是一件难题。
许多年之后,一位青年邂逅了一个美丽的女子,他对她一见钟情,对其展开热烈追求攻势,女子约了他在餐厅吃饭,给他答复。
他喜滋滋地去赴约,见到心上人,心里扑通扑通地乐不可支。
女子双手支在餐桌上,精致的蜡烛燃烧着,照亮她的倩容,美丽不可方物。
“关于我们交往的事情,我答应你。”
青年高兴得手舞足蹈。
“不过,我有件事情要告诉你,你想清楚再决定,要不要跟我在一起……”
烛光照映在她脸上,闪烁晶莹。
若开口是错,她愿一并承担。
不试过如何知道结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