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 五色修罗（2）（1 / 1）
人群讪讪地退去了，不消片刻走了一个不剩。
简茜走过来，在女人身边坐下。
“你好，我叫简茜，姐姐怎么称呼？”
“程小娥。”女人摘下墨镜放在桌上，灯光下的容颜不算艳丽，但却气质脱俗，年轻的时候想必也是个小家碧玉的美人。
简茜看到她乌黑卷发上的白花，指了指，并不说话。
“我丈夫刚死。我变成寡妇。”她点燃了一支烟，深深地吸了一口，然后夹在中指和十指中间，白色的烟卷映衬着修长的手指，以及，漆黑如墨的指甲。
这女人一身的打扮都比较保守，指甲的颜色却还真是新潮。
“你爱他吗？”她问道。
“不知道。但这么久了，也该有些感情吧。”程小娥笑笑，那笑容里看不出一点开心的痕迹。
“他背叛我多次。从一而终对于男人来说，很难吗？”
简茜也笑了：“这个词根本不是为男人造的。”
“这么久，我也觉得厌了。每次他去外面找女人我都知道，每次给他机会，也还是犯错。”女人把烟蒂用力摁灭在烟灰缸里，那点星星之火化为死灰。
“人死如灯灭，未尝不是好事。”
简茜安静地聆听，不发一言，女人似乎打开了话匣子，滔滔不绝。
“他年轻时，真是好看。那日在河边柳树下初次见他，只一眼，便再不能忘怀。”
“想不到，他亦对我一见钟情。世间如意事，莫过于此。”
“后来相恋、相知、结婚，相伴，一切顺理成章，他年轻时没有背叛过我，甚至拒绝过几次异性的求爱，可是时间久了，上了年纪，相貌不如从前的时候，竟然开始频频寻找外遇刺激，真好笑是不是？”
“爱情这东西，是否与食品一样都有保质期限，过了时间就会变质坏掉，不再纯粹不再甜美，生了令人厌恶的霉菌，变了形态，只能抛弃？”
“我给他那么多次机会，竟然仍逃不过变质的命运。”
“总在想，我和他的关系是什么？酸奶还是罐头？薯片还是泡面？为什么这段感情如此不堪一击，轻易变质？”
闷闷地说完，女人喝了一口柠檬水，抬眼看她：“我的酒呢？”
简茜抱着双臂：“其实，你并不需要JUN BAR的酒，不是吗？”
程小娥抬眼看她：“我以为你会送我一杯酒。”
眼前的这个女人的外貌明明如此平庸如此寻常，可是为什么她散发出的那股气场，美得让人挪不开视线？
“曲晶的金主，林岩涛，是你杀的。”简茜开口说道。
程小娥微笑了：“老板娘在说笑么？我老公死于一场意外，他的车子被工地滑落的石块砸中，这种高难度的谋杀对我一介弱女子来说，也太难了吧？”
简茜也笑：“你来这里做什么？”
“看你说的，自然是喝酒了。”
“我的酒，你敢喝吗？”
“为何不呢？”
简茜从手掌中取出一只白瓷杯，放在桌上，里面的酒，好像对方的指甲一样，漆黑如墨。
“墨鱼汁？”她举起了杯子，刺鼻的味道惊得她挑起了眉毛，“这杯酒，有名字吧？”
“当然。”简茜双手交叠，笑容纯粹，“黑修罗。”
程小娥放下了杯子：“什么？”
“五色修罗中的头目，将红、黄、蓝、绿掺合一处，最终极的色彩，便是黑色。”简茜托腮看她，“黑修罗伽摩，我早该想到的。”
程小娥笑：“那跟我有什么关系？”
“把酒喝下去你就知道了。”
对方沉默了片刻，端起杯子，动作优雅地扔在地上，那漆黑的酒化作蒸汽，消失不见。
“不用‘化形散’，我自己可以恢复原形。”她站起身，卷发赫然变长，飘在脚踝，平庸的相貌霎时变得艳丽耀眼，光彩逼人，无法抗拒。
即使在阿修罗族，如此美艳的女子，亦不多见。
“伽摩！你将我父亲囚禁于何处？”沙椤见到她，暴怒地跳出来，挥舞着大刀就劈砍下来。
大刀抬起的片刻，六月吧的陈设已经变成了残阳下无际的大漠，待那刀斩下来，被轻松躲过，把沙土地深深地劈出一处大坑。
简茜抚着胸口对旁边的白夜道谢：“多亏你，不然又要损失桌椅了。”
伽摩带着笑，这笑的魅力与刚刚不可同日而语，仿佛是致命的□□，谁见了都会头脑发晕。
“简茜，你不该为一个小小天煞，得罪我们修罗族。”
她把白夜推到自己身前，挡住对方四射艳光：“我只是取回自己的东西而已，你算那根大葱管老娘的闲事？”
“我可以先退一步。天煞体内的‘神魄’本就是你的记忆和灵魂碎片，我取出来给你，不过人，我得带走。”
听起来似乎是个不错的提议。
“曲晶喝了我的酒，就是我的人，就是天王老子，也别想带走。”简茜一把抓过黑晨，躲在他和白夜之间的缝隙里。
荷马插嘴：“小茜，你的行为如果跟言辞一样强硬就好了，现在你躲在下属后面，也未免少了威严。”
“少废话！”小茜恶狠狠地说道，“赶紧去曲晶身边，这里我们顶着，你必须保证她不要落入敌人手里！”
荷马领命，迅速地退了出去。
伽摩身上笼罩着黑色的光芒，她一步一步踩在脚下的沙砾上，蚀出深深的坑。
她仍是带着笑意：“简茜。你会后悔得罪我。我是现任的修罗王，是神。而你，带领一群不知天高地厚的散仙喽罗，怎会是我对手？”
白夜护着她一步步后退，低声说道：“伽摩浑身都具腐蚀性，要避其锋芒，不能硬碰。”
简茜担心地护住了脸：“她一直盯着我看，难道是嫉妒我比她美，要毁我容貌？”
小晨拍醒她：“放心。凭着她的姿色，九天仙女都不会嫉妒，更何况你这样子……”
不等他说完，简茜已经把他推了出去，拉着白夜和沙椤飞跑，边跑边喊：“我们派他做你的对手！你杀了他之后，可以找我身边的白先生，然后找那个年轻的大学生小翼，最后再来找我，如果，你还找得到的话……”
伽摩好像真的被拦下了，竟然没有再追上来。
简茜挽着白夜的手臂，把他的身体当作盾牌，四处扫视：“我们赶快找个洞躲起来！”
白夜轻叹一口气，一掌拍在她额头：“你呀。就不能正经点么？”
她嘟起嘴：“我一向如此。”
两人正说着，却看到黑晨已经追了上来。
简茜大惊，摆出防卫的样子：“你是谁？小晨应该在后面陪美女打架才对！”
小晨拍拍衣服上的尘土：“我把小翼扔给那死女人了。我们走。”
“什么？”她张大嘴，下巴险些落在沙地上：“你把那个二级散仙初学者扔给了母老虎做饲料？”
恢复神志之后的简茜握紧了拳头：“这可不行——”
白夜拉住她：“不要回去救他。小翼福泽很大，命不该绝于此。”
简茜甩甩头：“谁说去救他啦？我们要趁这个时间跑得远远的，他才不会白白挂掉。”
沙椤不语，转身就走。简茜一把拉住他：“沙椤，你想干什么？”
少年攥着沉重的刀把，目光阴霾：“我要抓住伽摩，逼问出父王的下落。”
简茜沉重地叹了口气：“你法力跟你父王比如何？”
“我不如他。”
“那伽摩抓了你父王，法力只在他之上。凭着你的力量，有可能打败她吗？”
“她是用诡计得胜的……”
“你比你父亲单纯，更易中计。”
沙椤有些垂头丧气地把刀立在地上。
简茜抚着胸口，拉过白夜：“还是不行。你跟我回去找小翼。现在去兴许能救回一把骨灰。再晚就连灰都没了。”
话音未落，只听得半空中的笑声：“自身已然难保，还顾得上别人？”
黑晨反应极快，在那凛冽攻势落下之前用张开沙石护罩挡下，白夜的尖利金石子弹般脱手而出，对方在尘埃中翻着跟头，稳稳站定。
是三个修罗，蓝魅，黄魉，赤魑。
蓝魅仍是笑意盈盈：“简茜，上次你以一敌三，好不威风呢！”
正说着，她的玉手突然化作利爪，带着寒风劈下来，撕破了空气，杀气四射。
当啷！
白夜已经将念珠拦在爪间，语气轻松：“你们这种杂碎，根本不值得老板动手。”
蓝魅灵巧地跳回原地，双手搭在黄魉肩膀，赤魑在她后面，三人组成一体。
她娇笑不已：“今日就让你试试我们三修罗的‘虫蛊阵’。”
黑晨挑了眉：“千虫阵？”
黄魉冷笑：“以前是这么叫没错。可惜现在已经改了名字。我们阵里的毒虫，远远不止千只。”说完他张大了嘴，黑压压的各类虫豸开闸的洪水一般汹涌扑来，粗大的虫群把对方的嘴撑开，一直变成足球球门那么大。
源源不断的虫从那么大的出口涌出，满满地，没有一丝空隙。
何止千只万只，根本是百万千万不计其数！
简茜低声问白夜：“若仅凭你们几人，能抵挡得住吗？”
黑晨笑笑：“绝对没问题。”
她释怀，两只手拍着白夜和黑晨的肩膀：“我去救小翼。你们两个保护好沙椤。不许有事！”
二人默不作声，她仰起头，眼睛有些湿润：“你们要是死了的话，我不会放过你们的……阴曹地府我熟得很，就算做鬼我也要你们不得安宁！”
白夜转过头对她微笑：“老板放心。这个月的薪水还没付，我们不会舍得死的。”
简茜身子腾飞到半空中，四周早已聚拢了不计其数的飞虫，见她意欲突破纷纷聚拢上来，简茜十指如飞，射出无数强劲水流，飞虫或被拦腰击中，或被削去脑袋，哗啦啦地坠了满地，在她经过之处，虫尸堆积成了高高的地毯。
障碍越来越稀薄，打到最后，简茜飞出了好远，终于逃出虫蛊阵，回头望去，一只巨大的黑色球体遮天蔽日，周围还嗡嗡围绕着各种巡逻虫。
她只看了一眼，咬咬牙，只身按原路飞回。
可惜兜到刚刚与伽摩相遇的地方，那里早已空无一人。
“小翼！”简茜跳在地上，腾起尘埃无数，“伽摩！你把小翼弄到哪里去了？”
四周空落落的，无人应答。
“小翼！你在哪里！快给我死出来——”
“伽摩你这个人尽可夫的贱人，连小孩子都不放过！有本事冲着老娘来！”
“小翼，你不许死！你有女朋友吗，这么挂掉甘心吗？”
“伽摩，如果你敢动小翼一根指头，我发誓把你五马分尸，剁成肉泥扔在粪坑里三个月当肥料用……”
她没有方向地乱跑，喊破了喉咙，也无人回答她。
不知过了多久，简茜终于镇定下来，静下心身，盘腿坐在地上，探出神识仔细搜寻……
片刻，她突然睁开眼睛，向着一个方向飞奔而去——
除了小翼和伽摩微弱的气场外，还有一个拥有异常强大力量的第三人的存在！
奔跑的过程中，她的心剧烈地跳动起来：
那第三个人，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