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 锋芒初露(二)(1 / 1)
在接到圣旨的那个下午,孟桐正从一堆酒坛子中醒来,长发披肩衣衫不整,朦胧的睡眼如沉静的大海般波澜不禁。
“中元节进宫赏花?”他斜睇了阿舍里一眼,复又举起手中的酒瓶摇了摇。影卫的虎符已经交与李炎峙,宫绍南的事也禁止让他插手。此时又要他去赏花?孟桐笑了笑,一缕淡淡的失意便从他水波般清明的眉目间漾开,让人心也为之一动。
阿舍里低叹一声,放下圣旨便要离去。
“公公且慢。”孟桐将他叫住,“公公可知此次赴宴的人有哪些?”
阿舍里顿了顿,回头道:“皇上今年格外开恩,宣了朝中二品以上文武大臣中元节携眷赴宴。”
孟桐晃悠悠地站起来,眼神却依旧是迷茫的。往年的上元节、中元节、下元节都只宴邀皇族子弟,今年怎么……
看他的样子,阿舍里似有不忍。毕竟,当年他弟弟重病还是他将他救了回来。
他躬身到他耳边,沉声道:“奴才那日听见皇上和靖王特意提到过一人。”
“谁?”
阿舍里的声音细若蚊蝇……
“苏相的妻子……孟萦。”
孟萦?
这两字如闪电般洞穿了他的神思,朝他的心口狠狠击了一下。孟桐脸色骤变,手中的酒瓶也摔了个粉碎。
暮色四合。
苏府的门被叩得震响如雷。
门童急急跑去开了门,还来不及询问,便已被他闯了进去。
“唉……唉,公子你……”门童扭头便去追他,手却在触到那人衣角的一瞬间如火烧般灼热地疼痛起来。
门童痛呼一声,惊惧地抬头看他。
“我找你们相爷。”那人看他一眼,淡淡开口。冷意,却如夕阳残照下的暮霭,渐渐弥漫,让人不敢上前。
“相爷、相爷在梅园。”门童看着自己肿起来的右手,惊恐道。
孟桐脸色稍霁,轻车熟路地朝府内走去。
过朱阁,转曲廊,越内室,一袭青衫闲庭信步地走入苏府的梅园。
有侍女上前给他行了一礼,将他朝书房领去。
刚开了门,一股淡淡的茶香便随风满溢了出来。苏澈悠闲地坐在窗前的竹椅上逗弄着一只画眉。案几上,两只茶盏正腾腾冒着热气。似乎……他也正在等他。
“你来了?”见他进来,苏澈放下手中的鸟笼,优雅地致意,“坐。”
“你知道我为何而来?”孟桐一理衣摆,悠然落座,紧蹙的额头却隐隐透出了内心的忧虑。
苏澈轻呷了一口淡茶,脸上却保持着一贯的微微笑意:“在下也已经接到了圣上的旨意。”
“你不能带她去!”孟桐骤然起身,身体前倾,狠狠地盯着他毫不在意的脸,“皇上已经对她的身份起疑,若是让他见到她,说不定……”
迎着他的目光逆视而去,苏澈脸上的笑突转冰冷,扯下那张微笑的面具,怒意瞬间占据了他如玉般俊美的容颜:“若让她见了又怎样!这一切的一切还不都因你和苏文那老匹夫而起!”
“啪!”凌厉的一拳,苏澈整个人便连同竹椅翻到在地。
唇角隐隐流出一抹殷红,苏澈轻轻用袖角抹去,自地上缓缓起身,眼神却冷得像条垂死的毒蛇:“怎么,难道不是吗?当日落迦池之事是你们一手编排的一出好戏吧?你们拿她当什么?物品、宠物、或是一颗任由差遣的棋子?”
一连串的诘问逼得孟桐步步倒退。手摸到桌案的一角,他紧紧扶住,手指渐渐泛白。
是啊,如若不是他提议让苏文将女儿送入宫中,若不是他亲手将她送去落迦池,也许……今日的局势便不会如此。
苏澈站了起来,好笑地看着孟桐。淡白的衣袍随风而舞,彷如星河垂坠。
“其实,你今日根本来错了。我根本就带不了她去赴宴。因为……”他顿了顿,嘴角升起的弧度绝望而哀伤,“她早已走了。”
“什么?”孟桐讶然,随即余怒又起:“她有孕在身,你却是让她去了哪里?”
“你怎么连自己的妻儿也可这般不闻不问?”他紧紧抓着苏澈的衣襟,修长有力的手指深深嵌入他胸前的肉里,仿佛想要伸手探进他的胸膛,看清他的心。
他不懂这个人。他不懂那温润如玉的外表下到底隐藏了多少冰冷而倔强的疏离,他不懂那谦恭和煦的微笑竟也是他面上的一张最好的伪装面具。他就像玉,看似剔透触手却是凉的。
“自己的妻儿?呵呵……”漠然地一笑,苏澈将他推开,眼中幽暗得如同一潭死水,“她从不属于我,她腹中的孩子也不是我的。”
孟桐一愣,“那是谁的?”
“墨、昊。”
黑色的大旗下,浮烟一袭短装,束发卷袖,柔弱的身躯立在一口大锅旁。
那样鲜明的对比,令地下的有些人暗暗笑了起来。
看着一旁休息的卫兵脸上的窃笑,浮烟脸色不禁一红,忙拿着一堆食材去找火头兵。这里竟然简陋的连把菜刀也找不到,她对此已经束手无策了。
“想打退堂鼓咯。”有人在下面偷偷起哄来。
“谁说的!”浮烟银牙一咬,道:“我是去找火头兵找菜刀。”
“这里。”一柄刀突然递了过来。青色的铁制大刀,刀柄便有两寸,刀腹宽三寸,此时正被火头兵用两根手指夹着拿在手里。
浮烟看着那柄大刀不禁目瞪口呆:“这、这个……”
“接着呀。”火头军有些不耐,浓黑的眉毛下的小眼睛炯炯有神地盯着浮烟。
浮烟胆颤地伸出手去,拿住刀柄。
火头兵嘴角一挑,轻轻松手,浮烟便被那重重的刀身一拖,身子一个踉跄。
“哈哈哈……”下面笑声一片,但在某人突然后吼了一声将军来了之后便突然寂静了。
急促的马蹄声将浮烟的视线引向较场之外。
一匹枣红的马如闪电般穿过绿草茵茵的草地正疾驰而来,黑衣飒飒如乌云般沉沉压来,较场上顿时沉闷起来。
一下马,他便看到了她。
一身灰衣紧紧地束起,手中还使劲拎着一柄大刀。
云一般掠过,他已来到她跟前,不由分说便将她手中的刀夺下。
“喂,你把刀给我呀。”浮烟起身去夺,脸上倔强如昔。
“你拿刀何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