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情为何物(1 / 1)
孟桐躬身致歉,优雅而高贵:“苏夫人,上次是在下冒犯了。”
他站在一株扶柳下,浑身沐浴着澄澈的阳光,嘴角的微笑谦恭有礼。
心中莫名一暖,之前的戒备也如轻烟般渐渐消散。
苏澈的微笑便似一张面具,将一切不想令人看到的全都隐藏在那张微笑的面具下。而他的笑,仿佛由内心滋生,澄净得纤尘不染。
浮烟臻首微颔,问道:“公子为何会在此处?”
他的视线自她身上扫过,复又落在手中的纸鸢上:“随这只纸鸢而来。”他微微一笑,“只是不知这精美的纸鸢竟出自夫人之手。”
“不过是闲来无事罢了。”浮烟淡笑。
柳叶的疏影全都落到了她身上,衬得她脸颊微红。
孟桐突然一怔,心中升起一阵疑惑。
“听闻苏相说夫人身子稍有不适,夫人有孕在身,还是注意休息才是。”他缓步走向她,将手中纸鸢递向她。
她接过纸鸢,回了一礼,“多谢公子关心了。”
一阵风吹来,夹着她身上若有似无的香气。这样的味道孟桐太过熟悉了,可是怎么会出现在她身上?
脸色骤变,孟桐紧张道:“夫人可是带有松丝草制成的香囊?”
浮烟猝然一惊,下意识地向后退了一步,不解地望着他。
孟桐忽才惊觉自己唐突了。这香囊乃是南越女子贴身携带之物,一般由丈夫或恋人赠与,不轻易与人。
“在下别无他意。只是这松丝草虽有安神之功效但却不易让孕妇久闻,否则会引起滑胎。对孕妇而言最好是……”
“啪……”纸鸢轻轻从她手中落下。
“你说的可是真的?”浮烟缓缓抬头望他,声音微微战抖。
“在下行医多年,这种味道清香而带种涩味,断不会错的。”
心中突然微微地抽搐,浮烟轻咬嘴唇,扫过一丝淡淡的哀愁。
为什么?
他真的这么恨这个孩子?为何……难道这孩子真的不是他的?他确实……确实有太多隐瞒自己了啊。
心里的一根弦突然断裂。浮烟轻轻闭上眼睛,一颗泪从腮边长滑而落。
她站在柳色的阴霾里,柔弱得让人忍不住想要保护,她为何而伤心,又为何而落泪?孟桐伸出手去,想替她擦干颊边的泪痕。
“妾身失态了,让公子笑话。”她突然不着痕迹地躲开,侧头将视线与他错开道:“多谢公子提醒,这几日有些失眠才让婢女做了个香囊,没想到误用了松丝草。”
孟桐的手僵在空中。
浮烟转身欲走。
突然,一只手将她手臂轻轻抓住。
浮烟一惊,正欲甩脱。却见他紧紧把住她的脉门,竟是在为她把脉。
他眉头紧蹙,三指轻搭于她白皙的皓腕。
脉象往来流利,应指圆滑,如珠走盘却是喜脉,大概已有两月的身孕。两个月……孟桐突然全身巨震。那不正是她突然失踪的时候吗?她当时到底在何处,为何她身上又会有松丝草?到底有谁想要害她?脑中思绪一片混乱,他微闭起眼,面露疲态。
“可有不妥?”浮烟见他时而眉头紧蹙,心也不由得悬起来。
猛一回神,孟桐摇了摇头:“所幸吸入不多,对胎儿影响不大。但日后却要切忌了,性寒的东西勿食,比如大闸蟹、苡米、山楂、甲鱼等,要吃什么先问问大夫……”
远处突然有丫头呼唤之声传来。
孟桐注视着她,将袖中一物递给她:“若有事找我便到城西的铁匠铺,将此物交予铁匠。我自会来找你。”
金色的令牌在阳光的照耀下,闪出刺目的光芒……
心事重重的回到苏府。
浮烟直接回了踏柳院。
梅园依旧热闹异常,没有人理会这个清冷角落里的主人。
门刚一开,颈项突然一冰,一柄匕首已搭上她的咽喉。
浮烟一惊。
“哦,是你啊?”他收回匕首,紫色的眸子从丝丝杂乱的长发中探视出来,苍白的嘴唇浮起一抹笑。
浮烟扶住他摇摇欲坠的身躯,心急道:“还是请个大夫吧,再这样下去,你身上的伤一旦再加重,怕是命也没了。”
“不、不要请大夫。”他急急拉住她,“你师父我精神好得很。”
“一个身在金山银堆中的宫家大少爷却荒唐地将晖国太子妃拐走。现在还要赔上自己性命……”她回身怒瞪着他,“你究竟是如何想的?”
“哦?这么快便将我查得如此仔细?”他将额前的流苏朝后一捋,现出美玉般无暇的脸颊。
“你的故事大街上有何人不知,还用去查吗?”浮烟皱眉。他总是很巧妙地将话题转开,不知他到底还有没有将自己的命当回事。但是好像也只有在他面前浮烟才能将身上的一切伪装都卸下。微笑、生气、撒娇……那感觉……真的像一个亲人……
“为了她如此,真的值得吗?”浮烟忍不住问。
值得吗?嘴角浮起一抹无奈的苦笑,他低喃出声:“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许。只是一个情字所困,哪有什么值得不值得?”
有摇曳的疏影落进他孤独的眼眸里,滟潋了一季春色。
生死相许?如果爱一个人便可做到如此吗?浮烟摇头低叹,她终是不懂他的。
将手中的纸鸢递给他,浮烟正色道:“前几日的风向都已东风为主,这几日风向确有了变化。明日若真如你所说吹起了西北风,便可将你送出府了。沿着翠微江南下,自可将你送到晖国。”
“只是……你的伤……”
“我的伤并无碍。”他又恢复了洒脱不羁的模样,躺回床上,双眼细眯着:“可惜这几天外面的苍蝇太多了,全都盯着我这块肥肉呢。再呆在这里,迟早也会被他们发现。”
“烟儿。”
“恩?”
他让浮烟拿来纸笔,执笔在纸上写下两个字,递与浮烟:“我走后若遇到难事,便去找此人吧……他是你父亲至交。”
“我父亲?”浮烟霍然抬头,“相公说我父母均亡故,是不是真的?”
不忍看她期待的眼神,他略微侧过头去道:“是真是假,要靠你自己去发现……”
浮烟脸色迅速如死灰般黯淡下去,手指细细摩挲着纸上的两字……孟桐。
“我该到何处去寻他?”
“他是南越国皇帝的近侍亦是御医院的太医,家宅就在靠近禁宫的金照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