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回 岂容竖子威迫之(四)(1 / 1)
此下变起鹘兔,众人俱是一惊。岳中影亦急急摆脱众道,一剑追剌玉虚,此乃围魏救赵之举,玉虚这一剑自可伤到子矜,但万难夺过岳中影身后之剑。然岳中影身后,却又是六道追南而至,若岳中影伤及玉虚,自也难逃身后六道之剑。
便此时,玉虚半空中突然一扭身,竟然硬生生转过身来,满脸狞笑,一道寒光自他肋下射出。岳中影全力追剌玉虚,岂料道玉虚这一剑只是诱他上当,却不知他暗使奸计,这下变起突然,岳中影只得尽力侧身,只觉得左肩一麻,真气突滞,整个人便自半空中跌下,而他身下,却正是那堆熊熊大火。地上人群见眼见他便要给大火烧死,不由发出一阵惊呼。
众人惊呼之中,岳中影长剑忽向下点,只觉那热浪呼啸着,向自已卷来。然而,只是这长剑一点,岳中影虽衣衫尽燃,整个人却借这一点之力,突向上跃起,长剑带起一片光星,直冲向身后追击的六道。那六道慌忙闪避,追剌之围便解。
岳中影身在半空,蓦也一转,已将那燃烧的长袍扯下。而此时,玉虚悄无身息的接近,倏的一剑,穿过燃烧的长袍,直剌入岳中影小腹。岳中影急忙之下,急急心腹,虽躲过裂腹之虞,却终被玉虚剌进寸许。
岳中影长剑一绕,将那火袍罩向玉虚,乘玉虚闪避之机,身子一转,跃过那祭台,穿入黑暗之中。玉虚大喝一声:“他想逃跑,快追。”众道齐应一身,急急追出。
玉虚一马当先,如疾风一般,不多时,便已追出十余里地,却仍不见岳中影的影子,不由得驻足暗道:“他既中了我的追魂针,绝不会走远,怎么追出这么远还不见人影。”正想着,远远两道人影飞驰而至,却是师弟玉清、玉真,不多时,玉拙、玉音、玉明诸道亦随后而至。玉虚追敌不着,甚是泄气,随口道:“七师弟呢?”玉拙道:“七师弟想是在后面还没上来呢,大师兄你知道,七师弟轻功差一些……”
“不好”,玉悚然而惊,“怕是中敌人之计了,快回去。”说着,急向回奔。众师弟不知何故,只好紧随玉虚回驰。
正在急驰,忽听远远有人叫道:“大师兄,大师兄。”玉虚急止步,向那发声处寻去,只见小师弟玉明躺在一片草丛中,却见道袍已经被人剥去,只穿着一身内衣。
原来,岳中影翻身外遁,只觉得自己左肩处一阵麻痒,并不觉得痛,便知道暗器有毒,便忙拨出毒针,封住左肩诸穴,以防针毒扩散,心中暗骂道:“玉虎贼道,貌似光明正大,没想到也是个宵小之徒,居然在暗器上用毒,当真不要脸之极。”心中这样想着,却是无用,况且小腹处又受了剑伤,虽算不上重,但流血若多,终究有碍,此时重伤之下,绝难逃过玉虚诸道追杀,当下咬咬牙,并不急着远遁,只一出寨,便立即觅个隐蔽出藏了起来。然后便见玉虚诸道相继追出。玉虚内力深厚,迅如闪电,其余诸道亦步履迅捷,却都是向前急追,并无一人查看周遭情形。
岳中影暗暗冷笑:“玉虚虽然武功高深,脑筋却不见得聪明,凭他还想兴复什么南诏故国,简直是痴人说梦。”忽见群道中,有一人脚下似乎稍有些凝滞,不过几个纵跃间,便已经有落后众人迹象。岳中影心念一动,施展轻功,暗暗跟上。他轻功高过群道甚多,不多时,便已接近落后的道士,岳中影记得那道士似乎法号玉明,然而却笨而不明,浑不知身后有人跟踪。
岳中影见玉明落后众道已有七八丈远近,当下俯身捡起一粒碎石,轻轻一弹,正中玉明后颈。玉明忽觉后颈微痛,倏然止步回身,只见一道剑光已经罩向自己,接着手腕一痛,长剑落地。
玉明大惊,便要出声呼救。岳中影岂容他叫出声来,长剑幻化无数剑花,挟着一股极强的劲风,将玉明罩在其中。玉明只觉一股劲风袭来,胸口一阵窒闷,那呼救声便被中途压下。急忙要闪躲时,那里还能来得及,勉力腾挪两三下,便见岳中影剑光一收,右脚猛然踢出,正中玉明胸口璇玑穴。玉明甚至来不及哼一声,便已经跌倒在地。
岳中影在玉明怀中一摸,果见怀中装有三四个瓷瓶,此时也来不及分辨哪一个是解药,只能全部拿走,刚要往怀中揣,却忽然想起自已衣衫已被烧了,急忙看腰间那画时,却见只是画轴稍有烟薰之色,料无大碍,当即向玉明笑道:“大师,不好意思,借您道袍穿穿,改日还你。”也不管玉明是否答应,伸手便剥。玉明心中怒急,却不敢说出话来。
岳中影自知不可久留,剥了衣衫,却来不及穿,便转身消失在黑暗之中。直掠出七八里地,见无人追来,方始放松脚步,此时也分不清方位,只看着夜空的星星,依稀是向西而行。此是只觉得的肩上麻痒之感似不断扩大,知道是因用功太过,毒性渐已突破被封闭的穴道之故,当下不敢施展轻功,只得缓缓向一边一座小山走去。
上得山来,只觉轻风习习,全无山下瘴毒腐臭之气,当下寻了个平坦处坐了下来,将从玉明身上搜来的药瓶拿出来,各自闻闻,辩明药性,将解药服了下去,接着,撕下那道袍下摆,将自已小腹裹起来,幸而玉明那几瓶药中居然有一瓶正是治疗外伤之用,敷在伤口上,那伤自也无甚大碍。
此时,料想玉虚诸人也万难找到自己,因而便放松了警惕,扬扬手中长剑,方才情急夺剑,也顾不得把玩,此时看时,见那剑甚是古朴,剑身通体蚴黑,乍一看,与寻常钢剑无二,然凑近剑身,便可感觉那剑上隐隐透出一丝清冷,然却与寻常剑之清冷不同,不带丝毫杀气,便似此剑自铸成以来,竟未曾沾血一般。那剑柄护手处,弯弯扭扭一行小字,非篆非楷,想是南诏文字。细细看时,只见那护手处皆以晶莹玉石镶嵌,以指触摸,温润清凉。岳中影见此剑如此贵重,想来定是那寨中之宝,却不料给自己夺了来,暗忖着若有机会,该当还回才是,毕竟子矜于自己尚有救命之恩。
这样想着,渐觉得腹内缓缓升起一股暖意,岳中影知是解药药力已发之故,当即盘膝而坐,默默吐纳,运起内力,将那股缓意引向左肩伤处,便觉那麻木处渐感觉。心知药效对症,当即加速运功,以解其毒。
待那毒完全解除时,天以大亮。岳中影放眼四周,只见仍然雾气弥漫,便不敢擅自再走,待那雾气随着太阳渐升,渐渐散去,方始提了那长剑,走下小山,仍向西行。
岳中影低头看看身上的道袍,暗道:“这般道不道俗不俗的模样,若别人见了,岂不笑死。又容易引起他人注意,难保不被那几个臭道士发现,不如换成南诏人的打扮,那样行事便方便许多了。”然而这密林之中,人迹罕至,别说更换装束,便是寻些食物,那也是万难之事。虽然小腹伤势渐已无碍,但整夜劳顿,腹中却是甚感饿难忍。
这样想着,翻过一道山梁,忽然眼前豁然阔,岳中影禁不住一声尖叫。
那山梁之外,竟然是另一番的景色:南北高山相夹间,目光所及,乃是数里宽窄如碧玉一般的平川,直直通向无尽的天际。一条小河,顺着碧玉带蜿蜒着伸向远处。河的两岸,便是一片一片的水田,田间男男女女相杂,弯身劳作水田之外,裁满了各色果树,此时正是暮春时节,千树花开,远远望去,犹如人间仙境,恍若世外桃园。
岳中影只觉得神思顿然间清爽,不自觉的奔下山来,直冲进那树林之中,只见林中蜂团蝶阵,忙忙碌碌,好不热闹。岳中影左右张望,却见那些树上所开之花,皆是自己平生曾见过,非梨非桃、非李非杏,然而香气馥郁,却绝不亚于桃李。录即放缓脚步而行,边走边赏。走出里许,忽看到靠近水田的一棵树上,挂着一件黑色衣衫。水田间,一名青年男子,光了膀子,正在弯腰专心插秧。
岳中影想起那段思平在弥鹿寨中偷酒偷肉之事,心中一动:“不如学学段大哥?”心中这样想着,却又犹豫不决:“那不是跟盗贼无异?”虽然对段思平所为并无甚恶感,相反,倒有些佩服他的来去无忌,不拘小节,然轮到自己身上,却又甚感不妥。
想了半日,突道:“不如给他留些银两,算是向他买的,这样岂不是两全齐美?”暗觉注意不错,便蹑手蹑脚向那树下蹭近,斜眼偷看那男子,并未发觉,当即悄悄用剑尖挑下那衣衫。忽见树根底下,一个陶罐。罐口虽封,却依旧透出一丝淡淡的饭香。岳中影暗咽口水,心想“一不做,二不休,一并买来算了”。想着,便伸手去抓那陶罐。
便在此时,忽然树林不远处有人突然高声道“唉----”岳中影心中大惊:“遭糕,被人发现了。”急忙顺手抄起那罐,“噌”的一声,跃上树稍,向前逃开,直奔出十余丈远,言始下地。
却听那“唉”声悠然深长,声音清脆甜亮,却是有人在树林中唱起歌来。岳中影心下不禁哑然失笑,看来做贼者必然心虚,自已武功高强,临死不惧,却被一句歌声吓的抱首鼠窜。
只听那林中歌声,显是少女之音。一曲方罢,那水田中劳作的青年也直起身来,引声高唱,声音爽朗明快。岳中影虽听不懂歌词之意,却也不由被歌声所吸引,只觉那歌声情义绵绵,忍不住驻足而听。
忽然歌声突停,便听那男子惊讶的声音。岳中影猛然惊醒,暗道不好,急急忙忙向林中深处奔去。直奔出数里远,觉得后面产并没有人追来,方放缓脚步,心中想起方才并没有留银给人,颇觉不安,但此时让他去送银子,却又万万不敢,只得作罢。见旁边无人,当下打开那陶罐,一股浓浓的香气顿时溢出。
岳中影除下身上道袍,将那黑衫换上,伸手踢足,蹦跃几下,只觉得大小倒正合适,听是视衣袖裤脚都甚窄,不若中原宽袖舒服,但也无甚大碍。四顾无人,便悄悄走出树林,到小河边临水照照,却觉得水中倒影甚是怪异,且似乎差些什么。岳中影挠挠头,醒悟道:“噢,对了,应当还有一顶帽子才是。”他见那些南诏百姓,些头上戴着各式各样的帽子,不比中原,尽皆束发。想到此,却又发起愁来:自己刚刚做了一回贼,差点吓破了胆,万不可再来一次。
然而,这里又不如中原,可以随处买的到,自己又不懂南诏语,想来想去,依旧还是非偷即盗。这下确是下定了决心:“这回一定要将银子留下,切不可如方才,拿了便跑。“
当下便沿着那小河逆水而走。一路上,见田间劳作者甚多,然偏偏那些人都戴了帽子干活,并无人闲置于地。岳中影边走边想:“乡音百姓,戴帽只为遮阳,诚不若官绅富贵之辈,皆是炫耀之资。”
心里这样想着,不觉已经走出十余里,时已近午,回间劳作之人,大都倚在树下歇息。岳中影只觉自己穿着怪异,不敢同众人照面,只捡那人烟稀少处走。忽听得身边一阵鼾声,岳中影微微奇怪,弯着头偷偷看时,心头不由一喜:一棵大果树下,正躺了一位老者,睡的正香,不时的发出鼾声。慢慢走进那老者,只见那老者以手为枕,然而却依旧戴的帽子,并未摘下。岳中影暗暗一笑,伸出右手轻轻揪住那帽子一角,左手却随手折了一根小草,往那老人“人中”穴轻轻一挠。那老着睡梦之中,以为是蚊虫叮咬,随手一拨,转身复又沉沉睡去。便在这一转间,岳中影轻轻巧巧将他帽子除了下来。
岳中影自怀中摸出一小块碎银,放在那老人头前,转身要走。然踌躇片刻,又从怀中摸出更大一声银子,放在地上,暗道:“方才忘记给银子,现在多给你一些,算是补上吧。”他只求心安,然此老同方才青年并非一家,纵然多给,那青年所失难再难补回,他却顾不得了。
当即轻轻走开,待走的远些,方一遛烟远去,将那帽子戴于头上,临水而照,却见虽然装束齐备,却依个感觉有些怪,想是初着南诏服装,不甚习惯而已,因而心中也并不在意。
放眼远眺,只见数里之外的北边山脚下,似乎有一大堆人影晃动。岳中影跃上一棵大树,远远看去,只见那边似乎是一条官道,依关那大山脚而建。道上长长一队人马。那马上似乎驮满着重重的东西。岳中影心道:“莫非那些便是中原来的商队?”虽然并不敢肯定,但看那阵势,十有八九会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