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回 梦魂萦绕苍山远(七)(1 / 1)
岳中影收了剑,淡淡一笑,道:“格兄如何?”格罗仁脸色惨然,道:“格某向以剑法自负,谁曾料却是夜郎自大,想不到世间竟还有如此剑法。格某自然败了,便悉听尊便,那还有什么好说的。”说着摇摇头,一脸沮丧之色。
岳中影笑道:“那好,岳某便麻烦格兄了。”格罗仁道:“你想如何?”岳中影道:“没什么。只想格兄送我们出去而已。”格罗仁一愣,随即恍然,沉吟半响,方咬咬呀道:“好。请岳兄解开他们的穴道,在下自有安排。”岳中影随手长剑一划,地不飞起数截断木,将双剑门诸弟子穴道解开。格罗仁见岳中影如此高绝的武功,心中暗自惊叹,道:“在下不明白,以阁下如此武功,怎会被关在这大牢之中?”岳中影淡淡道:“对岳某而言,牢中牢外并无什么分别,外面不过是个更大的牢房而已。”
格罗仁一怔,不知他此话何意,也不再问,见诸弟子都已经站起,便道:“阿吉、阿平,你们将外衫脱了。岳兄,殿下,委曲二位,暂时充一下双剑门的弟子。”岳中影向南思昭笑道:“先生意下如何?”南思昭拱手道:“岳少侠仗义相救,在下感恩不尽。”岳中影点点头,道:“好,咱们先离开此地再说。”
当下,两人换了双剑门弟子的装束。格罗仁留下那两弟子在牢虽冒充岳、南二人,带了其余弟子,向外走去。
出得牢门,只见牢外诸狱吏肃立在远处,而在更远处,则是数百名衣甲鲜明的禁军士兵,散落在府牢外的险要之处。此时见有人自牢中出来,便暗暗的向前围上。一名禁军统领便骑马上前。格罗仁不慌不忙,自怀中取出一块令牌来,向那名统领恍了几下,那统领驻马看一眼,又向双剑门诸弟了来回扫视风眼,只在岳、南二人身上略微停顿一下,便挥一挥手,做个放行的手势,后边的禁军士兵便纷然后退。
格罗仁见禁军放行,便忙带诸人离开。管营吴老七见诸拔人马都离去,长长叹了口气,却突然见到岳中影身在其中,心中一惊,叫一声“岳……”话未出口,突又顿住,喃喃道:“出来了,终于全都出来了。”眼望着诸人离去,眼角泛出一丝微笑。
众人向南走过一程,已经出了成都府南门,岳中影见身后城廓渐远,便驻足道:“好了,格兄,咱们便在此处分手吧。大恩不言谢,容日后再报。”格罗仁苦笑道:“这算什么恩惠,岳少侠不是讥剌格某吗!殿下,格某此行虽无功,但日后恐怕皇帝陛下还会再派高手前来,殿下好自为之吧?”
南思昭点点头,道:“多谢提醒,告辞。”格罗仁拱拱手,方要说话,突然前面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向这边奔来。众人看时,只见远远的数十骑飞驰过来。格罗仁道:“不好,是雅王的人马。”
南思昭惊道:“雅王?”他知道雅王乃是当依今蜀主孟昶的哥哥孟仁贽,自孟昶继位,便多有不服,暗有不轨之图。
那数十骑片刻间便已经到了众人面前。为首的是个老者,紫铜色的脸庞,颏下苍髯修饰的齐齐整整,目光如电,不怒自威。座下一匹枣红马,奔驰如风,直撞向格罗仁。格罗仁脸色一变,短剑扬起便要剌向那马,却见那老者手中缰绳一扯,那马长嘶一声,猛然间钉在原地。岳中影心中暗惊,心道:“这老者好深厚的内功。”
格罗仁却怒道:“向将军,你这是何意?欺人太甚。”那向大人面色不变,只冷冷扫视众人一眼,方道:“事情办得如何?”那语气犹如讯问犯人。
格罗仁见他如此无礼,心中怒急,但见对方人多势众,自己又手臂受伤,况且南思昭便在已方人中,因而只得强压着那股怒气道:“向将军,这是鄙国自已的事,就不劳将军过问。”
那向将军嘴角微微一收,鼻中喷出一股冷气,显出不屑之色,自怀中捧出一张纸来,展开念道:“奉雅王殿下令,查有南诏奸细,混入大蜀境内,意图危害大蜀江山,着雅州防御使向俊详加查处,有形迹可疑着,就地拿问。”念毕,冷冷看看格罗仁。
格罗仁怒道:“你……”,强把怒意压下,低吼道:“向将军,雅王殿下曾与我国有约,岂可随便将我等以奸细论处,贵方岂不是不守盟约?”
“哼哼,盟约?蛮夷之辈,你们也配?”向俊冷笑道:“你们的皇帝陛下已经亡国在即,还有什么可盟的?”
格罗仁惊道:“你说什么?”向俊冷声道:“吐番国大军已经逼近阳咀些城,杨干贞亡国在即,还结什么盟,哼哼。”说着,只一挥手,道:“来人,拿下。”身后数十人齐应一声,围了上来。
岳中影见向俊下令要拿人,心想若是真动起手来,南思昭怕有危险,当下先发制人,拔剑猛向向俊剌去。
向俊突见有人向他出手,冷喝道:“你敢拘捕,活得不耐烦……”话音未落,却见岳中影的长剑已然递到面前。这一剑来势极快,向俊那来得及招架,百忙中急侧身要避,只是身在马上,这一侧身过急,虽避过了岳中影剌来之剑,却一头撞下马来。
岳中影一剑剌空,刷得又是一剑,直追下来。向俊突地跃起,双手变抓,直直抓向岳中影。岳中影见那爪势极为凌厉,呼一声带起一股劲风,宛如鹰击长空,喝道:“少林鹰爪功!”,说着忙侧身一闪。向俊一爪走空,却正抓在自己座骑腹上,只听“哧”得一声,生生自那马身上撕下一片皮来。那马猛然负痛,长嘶一声,猛向前冲去,顿时扬起一阵血雾,直洒向众人。
向俊这一招极为凌厉,却被岳中影轻易避开,心中亦是暗暗吃惊,心道:“想不到双剑门下居然有如此人物?”心念未已,突见岳中影手中所握只是一柄长剑,大喝道:“你不是双剑门门下?”岳中影一剑剌出,笑道:“那便如何。”
向俊不怒反笑,伸手来抓岳中影长剑,喝道:“好得很,看来雅王殿下说得不错,南诏人果有不轨之图。”
岳中影见向俊左手已抓近自己全身,便忽得一抖,那剑陡然间一弯,剑尖已经跳出向俊爪势,斜斜向向,直剌向俊小腹。向俊冷哼一声,竟不闪避,顺着剑势直抓下去。却不料岳中影剑尖只是一弯而已,向俊倏一变招,岳中影内力一震,那剑身已经笔直,指向向俊前胸。
这一招变化极快,剑势凌厉至极,向俊万万没料到岳中影变招如此匪夷所思,大骇之下,急仰天躺倒。危急之下,也顾不得面子,贴着地面打个滚。待要跃起,忽觉一阵凉风袭来,心知不妙,双手撑地,横身滑开数尺。
岳中影一招先机,不再容情,剑招源源而出,一柄长剑幻出千万道剑光,围成一道光圈,将向俊裹在其中。向俊鹰爪功空自厉害,却一招也使不出来,只奋力将周身护住。惊怒之下,呼喝连连,却始终脱不出岳中影剑幕。
南思昭素不会武,于这胜负自然看不清岳,只是听到向俊呼喝声中的惊恐之意,一声甚于一声,脸上便露出不忍之色,而格罗仁诸人却越瞧越觉得心惊,尤其是向俊所属部众。向俊武功之高,在雅王孟仁贽网罗的高手中是最强了,是以也最受孟仁贽的器重,三年之内,从一名幕僚直升到雅州防御使,成为孟仁贽手下最得力的干将。居说当年此人曾是横行燕赵的独行大盗,河北一带鲜有敌手。却不料今日却被一个籍籍无名的年轻后生数招之内,逼得毫无招架之力,当真是闻所未闻。众属下本是受向俊这命拘拿双剑门弟子,此时却直瞪瞪望着自已的主将,手足无措。
转眼间,岳中影已经连攻数十招。向俊在剑影之中,腾挪闪跃,却始终难脱岳中影剑幕。激斗间,噗得一声,向俊肩头被划开一首血口。向俊一声怒吼,不顾一切扑上,手若鹰爪,将岳中影长剑抓在手中。众人一阵惊呼,惊呼声中,岳中影突然弃却长剑,猛得跃起,右手凌空一抓,已将向俊紫宫穴拿住,这一招自天而降,乃是少林鹰爪功的绝招之一“搏兔式”。向俊只觉全身一麻,软倒在地。岳中影左手探出,捞起剑柄,指在了向俊胸口。
向俊面若死灰,一道血丝自嘴角溢出。原本如电的目光散乱无神,零落的长发同胡须混在一起,显得狼狈不堪,半晌,方哑声道:“这是鹰爪功的功夫,你怎么哪里学来的。你是少林俗家弟子么?”岳中影淡然道:“少**学,流传天下者甚多,阁下不是少林弟子,这鹰爪功不也学会了吗?”向俊摇摇头,道:“可是,。。。”话未出口,便又顿住,想起自己此时败于对方手中,就是问,也未必能问出什么,便道:“阁下鹰爪功的功夫高出在下许多,向某认输,你待怎样?”
岳中影回首看看格罗仁,道:“格掌门可还要逗留此地?”格罗仁道:“不必,失陷的两名弟子,自有脱身之法。南诏有难,格罗仁须马上赶回?”
岳中影尚未接口,南思昭已抢先道:“格掌门经此之事,还要为杨干贞卖命?”格罗仁凛然道“格某岂是为杨氏卖命?吐番入侵,纵是贩夫走卒亦当奋起抵挡,岂因君暗之故,弃父母之邦于不顾?”南思昭听他话语中隐隐有责问之意,微微心动,随即摇摇头,道:“格掌门自可为国家出力,南某纵有此心,只可惜故国难回啊。”格罗仁亦知南思昭所指,南思昭若回南诏,只怕会引起南诏内乱,那时更不利于抵御外侮,当下道:“即然如此,格某不便强求,殿下珍重吧。”说着,回头对向俊道:“向将军,既然贵主绝意背盟,今日之事,格某也只好上禀吾主。”
孟仁贽背盟之说,其实并无此事,只不过向俊私自揣摩孟仁贽之意而已,此时听格罗仁这般说,倒也并不辨解,好在今日吃了败仗,正好回去挑拔一番,这背盟之事,虽假也真了,想到此,向俊便道:“随便你怎么说了,区区一隅小邦,值得我们王爷费神么?”格罗仁心中大怒,但心想向俊乃岳中影所擒,自己不便处置,便向岳中影道:“岳少侠,向俊如何处置,您决定吧?”
岳中影点点头,手中长剑微一扬,向向俊道:“向将军,让你的属下下马?”向俊暗自沉吟,知道今日若不听从,只怕难以活命,当下便令众属下下马。岳中影向格罗仁道:“格掌门,请上马。”
格罗仁点点头,便令众弟子上马。然后向岳中影道:“今日若无岳少侠相助,格某势难生还故里,此恩此德,若他日有缘,定当厚报。告辞。”说着,令众弟子留下两匹马,带了其余马匹,同众弟子一同南行。
岳中影向南思昭道:“南先生,咱们也走吧。”南思昭点点头,跨蹬上马。岳中影长剑一收,跃上另一匹马,同南思昭一道并辔东去。
向俊站起身来,恶狠狠地道:“传令黑骑十三卫,立即到成都候命。”他身后众属下齐躬身道:“遵命。”
向俊看着岳中影远去的背景,眼中露出一股怨毒之色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