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 错误(捉虫)(1 / 1)
时值八月末,明明早就立过秋可南京的天气还是热的宛如盛夏,满城的法国梧桐依旧郁郁葱葱。除了胡安回了日本继续最后一年的学业,其他几人都留守在了南京。原本是学生开学的日子可景舒也按时去了学校,是以老师的身份。她得到一份音乐史代课教师的工作,不过校方也许是看在景爵的面子上,教导主任只是随便翻了翻她的简历就让她下周来学校办理入职手续。
这其实是一份很轻松的工作,每周只需要上三次课,而且因为音乐史是大二学生的基础必修课所以都是在阶梯教室上四个班的大课。她拿到教导主任给她的音乐史教案有些想吐血,明明是学生时代最头疼最枯燥的一门课,结果现在反而要去教别人,让人哭笑不得。景舒站在讲台上看着阶梯教室坐满的一百多号人清了清嗓子“音乐史不是一门很难的课,所以只要你们不太过分我也不会为难你们。”景舒用‘你们都懂得’这样的语气说,她的声音经过耳麦的放大足够教室里的每一个学生都听清楚,学生们当然喜欢这样上道的老师纷纷笑着说“老师你好给力。”
景舒笑了笑打开教学PPT,上面有她的联系电话和邮箱“我姓景,景舒。虽然比你们大不了几岁不过至少在课堂上你们最好称呼我老师,课余只要别给我起什么奇怪的外号就好。”她想她会是个善解人意的老师。
简单的介绍了一下景舒便开始上课,她在德国时经常会有演讲式的论文解说课题加上她以前经常会在景爵开讲座时当助手,所以站在讲台上上课并不会让景舒紧张。
日子就这么不咸不淡,没有什么乱七八糟的事也没有什么突如其来的打乱步调的差错,生活作息也变得健康又正常让景舒有些不适应。几周下来学生和景舒混的熟了便恬着脸皮舒姐长舒姐短的喊,景舒觉得她被这么喊老了,晚饭后她在客厅里开着电脑做上课用的PPT和教案一边开着视频和宁默叽叽咕咕抱怨了一通。
景爵最近回来的很早,正常指导之后就回家,这样规律的时间已经很久没有过,让总是一个人在家吃饭的景舒有些怪异,她总觉得景爵有话想说,可每次到了嘴边的话又被他咽了下去。就和现在一样,她的爸爸坐在她对面看报纸,还时不时的看她一眼,欲言又止,而且他手中的报纸已经半小时都没有翻过页了。
“爸,你是不是有什么事要和我说?”她只好抬起头试探的问,可景爵摇了摇头没说什么便掩饰的合上报纸转身看起了电视,既然他不想说景舒也不好过问只好继续做着教案。
直到第二天中午,她上完上午最后一节课,学生们和她嘻嘻哈哈的打着招呼‘舒姐拜拜。’‘舒姐请你喝奶茶。’她收拾着讲台上好笑的和学生告别,可走出教室时她看到林碧夏站在教室的后门。景舒皱着眉想要绕过去,但林碧夏却径直迎了上来。周围还有路过的学生让她不好发作只好阴郁着脸沉默的跟她去了校外的咖啡厅。
午休时咖啡厅的生意不错,偶尔还会有脸熟的面孔和她打着照面。“你来干什么?”景舒压低了声音问,她的语气糟糕,好似质问。
坐在她对面的林碧夏只是微笑,并不在意景舒糟糕的语气,甚至带着欣慰的说:“小舒,看到你现在过的不错我就放心了。”景舒讥诮的笑着刚想讽刺她些什么,林碧夏却继续说了下去,“其实你爸爸打算再婚,所以那天我来是想问你爸爸愿不愿意让你和我一起生活,不过你那天的反应看来必然是不愿意的,我这个妈当的太糟糕了。”她低着头苦笑,手中搅着杯子里的咖啡。
景舒看着她对面的林碧夏忽然没了语言不知该说什么,只是愣愣的看着林碧夏,她的母亲。
“舞团那边有人事调动,所以下周我就带着小辰去北京了,以后没什么重要的事就不会回来了。”林碧夏继续说着“而且你大概也不想见到我。”
“我已经成年了没有你们我也会过得很好。”景舒直视着坐在她对面的林碧夏,她已经不再年轻了,虽然依旧美丽,可是眼角的细纹藏不住年岁走过的痕迹。
“反正我在哪都是多余的,不是吗?”加了两块方糖的红茶还是不够甜,苦涩的让她笑不起来。“不管出于什么原因,是想要弥补也好想要关心我也好,我都不需要,你——好好对林辰吧,希望他以后不会和我一样。”她忽然觉得那个说来好笑同母异父的弟弟很可怜。
“小舒,对不起。”
“不需要,我还有事先走了。”景舒推开面前几乎没动过的红茶和简餐落荒而逃,她的父亲会再婚,她的母亲无法面对她,她爱过的人并非她不可,她在哪里都是可有可无,不被需要。
她应该习惯的。
下午没有课,景舒呆在办公室里浑浑噩噩的直到下班直接去了和几人约好吃饭的餐厅。
叶苑加班结束风风火火赶到餐厅的时候已经快要八点半,早就过了吃晚饭的钟点,她把西装外套随便的丢在椅背上便对着景舒替她刚点没多久的牛排大快朵颐。“我快饿死了,主管那个死变态!”叶苑把牛排当做是她口中的主管一样泄愤,并不锋利的餐刀刀刃磨在瓷盘上发出‘咔嚓咔嚓’的声音。
叶苑和俞徵泽都是金融专业毕业,现在分别在银行和证券公司工作,这两个家伙总是穿着正装人模人样的看着颇有职场精英的架势。宁默原本打算继续在美帝读研可是大家都在国内自己在国外呆也没什么意思,索性也回了国在研究所里做研究员,景舒总是觉得宁默的放弃太可惜,明明会有更好的机会。每次说到这个话题都会被宁默一句“你不也是一样。”堵得她无话可说。
“你只要应付那个变态主管一个人好不好,我可是要应付一群难搞的小鬼啊!”景舒满脸不爽的抱怨。
叶苑低着头,嘴里含糊不清的打趣道:“你是人民女教师嘛。”
“谁叫你长一副软妹的样子。”宁默也借机吐糟景舒。
她‘嘁’了一声,玩着手上的酒瓶“你们谁知道哪里有不错的房子?我要搬出来住。”
这个问题让几人愣了愣“家里住的好好的怎么忽然想要搬出来?”宁默不解,往口中送水果沙拉的动作也顿在半空中。
“我爸要再婚了,我住家里不方便。”景舒无力的倒在椅背上,双眼不知该看向哪里只好盯着天花板装作发呆,这家餐厅的天花板其实是用彩绘玻璃做的隔层,隔层上是橘色的灯光透过一层彩绘玻璃晕出红红绿绿的光,有种朦胧不清而安宁的感觉。
“那正好我们合租吧,我住在家里每天去研究所不方便,这周末你和我去找房子。”宁默最先开口做了定夺。
景舒耸了耸肩表示无异议,这个话题就这么了结。
周末时,景爵终于和景舒说了他打算再婚的事情,出乎了他的意料景舒的反应很平静,只是淡淡的说了声“知道了,什么时候有空大家见一下吧。”景舒看了看还有些惊讶的父亲“她前几天来找过我,我知道这件事。”那个她不用刻意指明也知道是林碧夏。
“只要你过得好就好了。”景舒给了父亲一个拥抱,她不应该再是那个不成熟又任性的小孩子,她的父亲有追求自己幸福的选择,既然他决定这样他可以过得好,景舒没有理由去阻拦。
她的后母是景爵曾经指导的一个乐团的经理人,苏雪是一个性格很好很乐观开明的女人,离异后独自带着刚念高二的女儿,他们结婚之后景舒倒是多了一个便宜妹妹。
十月初,景爵和苏雪再婚后没几天,景舒和宁默找到合适的房子就搬了出去,叶苑和俞徵泽会经常去他们那里白吃白喝,景舒觉得这两个人之间的气场有些不太一样。她在厨房和宁默咬耳朵讨论的时候被宁默鄙视了一顿‘你太迟钝了,他们两早就在一起了好不好,白痴。’那么女王的叶苑和闷骚的俞徵泽,这种组合有种微妙的违和感。
“其实我妈一直把你当儿媳妇看的。”宁默往景舒手上塞了一杯橙汁,他说要和景舒搬出去住的时候他妈脸上就差没写着‘你们早点结婚吧!’这几个欣喜的大字了。
“得了吧,我们两要是能擦出火花来真是见鬼了。”景舒拍拍宁默的肩膀一副‘好兄弟好基友’的架势。
“也是。”宁默点点头,颇似认同的样子。他们之间完全没了性别的意识,友情也变成了让人习惯的亲情,这样要是能有爱的火苗也真是见鬼了。
南半球的巴西,11月还是雨季,炎热的夏天让人厌仄仄的没精神。夜晚稍稍凉快了一些吉恩才从酒店里出来溜达溜达,演唱会刚结束他们打算在里约热内卢多逗留几天。
舞蹈、美酒、海滩、运动和阳光,整座城市都散发着热情和奔放,居民也深得酒神精髓,寻欢为上。列夫大概不知道在哪个酒吧里和跳桑巴舞的女郎打得火热,演唱会完之后就不见了。修也是一整天都没有看到人影,不然他还想喊他一起去喝酒。葛兰?算了,吉恩不想和这个人说话。
面对充斥在街头的廉价酒店和餐厅吉恩皱了皱眉,高犯罪率和高死亡率让里约名声在外,但这些问题并没有影响这个城市的风情万种,他独自晃着去了耶稣山,山顶是眺望里约热内卢的最好景点。远处科帕卡巴纳海滩像一弯新月,横卧在大西洋的边缘。
夜风带着海水的咸腥味,他们还会在这里呆两天然后去巡回演唱会下一站的城市,中国上海。
原本巡演根本没有这一站可是在8月的时候公司那边开始和中国方面接洽,结果就是在计划中加上了中国站,景舒在那里,她会来看演唱会吗?不远处的海滩游人喧闹的狂欢,海滨大道和海滩上的灯光星星点点,有些像圣诞节的彩灯。那些灯火倒映在吉恩的瞳孔里,给那冷冷的浅蓝灰色添上一抹温度。
景舒觉得生活和她开了一个不好笑的玩笑,列夫故作油腔滑调的声音还飘在耳边。“我在你学校门口,你要不要过来一下?”
“列夫,这一点都不好笑。”景舒合上面前的杂志,身体靠在椅背上,不说列夫是怎样知道她的手机号和学校的地址,列夫在中国就已经很吓到她了。
“你到学校门口不就知道真假了?”说完列夫挂掉电话,手机里传来让人不爽的嘟嘟声,景舒还是决定去看一下。
列夫的确没有开玩笑,景舒看到像普通的旅人一样背着一个瘪瘪的旅行包站在校门前梧桐树下东张西望的列夫,除去那副架在他额头上夸张的黑超之外一切都很正常。
“你怎么在这里?”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你怎么有我电话的?”
景舒走过去把列夫拽到角落一些的地方一连串的发问。
“哦,景我们那么久没见,你就不能表达一下很久没见到老朋友的喜悦吗?”列夫搭着景舒的肩不忘向看过来的女生抛了一个媚眼。
景舒把列夫的头掰了回来“你是白痴吗?”
“这里是中国,没人认识我。”列夫回答理所当然的好像他就是个路人甲,他从巴西飞到上海,又从上海到南京,一路上没有人认出他来,这里真是一个神奇的世界,他已经开始考虑到这里度假的可行性,一个没有狗仔的美妙世界。
“可是这里是音乐学院。”景舒黑着脸告诉列夫,刚刚已经有几个学生投来怀疑的眼神了。她想了想还是把列夫带去了办公室,在音乐教学楼的顶楼的办公室很少会有人来,和她同一间办公室的老师去上课了只剩她一人在这里。“你还没有回答我那些问题。”景舒给列夫倒了杯茶。
“我们来中国开演唱会,在上海,所以我会在中国。”列夫四处打量着景舒的办公室,看到景舒变的不太好的脸色,他继续说到“看来你真是一点都没有看我们的新闻了,我们在巡演,别紧张,吉恩他们还在巴西,我先飞过来了而已。”
列夫猜的没错,她回国之后就没有在关注过他们的新闻,明明决定离开他,何必还要回望?再看那些有关那个人的新闻又有什么意义,让那个已经放弃掉的人继续无孔不入的出现在她的生活里吗?
“你知道我还没有从UDK毕业,前段时间回学校办休学延期手续的时候顺便看了你的档案,我刚刚去了你家说是你的朋友来中国旅行,然后你父亲告诉我你的电话和地址。”列夫打了个指响得意洋洋的说。
“算你狠,那么你来干什么?不会只是找我聊天吧。”景舒抱肩坐在列夫对面的沙发上,办公室里的冷气开得让她有一种从后背窜出的凉意,这让她感觉很不好。
列夫从包里拿出一个纸袋交给景舒,“拜访一下好久不见的朋友,顺便请你看演唱会。”牛皮纸做旧的纸袋里面是演唱会的门票以及一张房卡。“还有那张房卡是吉恩的,我把他的备用房卡要来了。”
她一言不发的把纸袋放在桌面上。
“我不是强求你去,只是来给老朋友送一张演唱会的门票而已。”列夫收起那副不正经的样子认真的说,他把那副可笑的黑超拿下来放在包里。
“我只是觉得你们应该好好谈谈而已。”列夫换了种语气用心理医生规劝带着诱导的方式和景舒说,吉恩最近很不好,可是他却按捺着不去找景舒,明明很简单就能找到景舒的所在可吉恩还是一个人困在原地,活在回忆里。其实很多事说清楚就不会那么麻烦,可这两个人都别扭的不愿向对方低头。列夫觉得他这种多余的行为已经很事妈了。
窗外的蝉鸣和办公室里空调制冷的声音混在一起,‘有什么好谈的呢?’景舒想。
“你们最近好吗?”她想转移话题可是列夫没有给她机会,列夫整个人仰在了沙发上,“老样子,通告,巡演,狗仔,party。”生活总是一如既往的周而复始,就算有细小的改变也不容易被发现,他转向景舒的方向“你为什么不问吉恩过的好不好?”
“列夫——”景舒挫败的打断他的话,双手十指交叉拖着下颚“他过的好就好,过的不好就不好吧,我没有办法去改变什么。”
“我不会告诉你他过的好不好。”列夫站起身准备离开,他再次询问“演唱会就在下周六,你会去的对吗?”
景舒不想回答这个问题,去不去都没有意义。“谁知道呢?”她想回避这一切,让她好不容易安宁的生活继续下去,别在让她无所适从像个玩具一样,在吉恩开心的时候拿来宠爱一下,在他心情不好的时候搁置一边不再理睬。
“这附近有什么特别的地方吗?”列夫提着他那个松松垮垮的包站在门口问景舒。
“列夫,这里是中国。”景舒给了他一个莫名其妙的答案“所以这里不会有你感兴趣的东西的。”她扣着列夫的肩,看到列夫的表情因为她的回答垮下的脸。
“其实我想看你上课的样子。”
“这一点也不好玩。”景舒把列夫带出校门,又替他把那辆不知哪弄来的车载GPS导航设定好回上海的路线。“别乱跑了,现在回去还能赶上晚饭。”她给了列夫一个告别的拥抱。
列夫只好无奈的说:“好吧,我们下周见。”他笃定的语气让景舒为难,她是不想去的,看到那个人会让她方寸大乱,变得不像她自己。
“再见。”景舒向列夫告别,一边盘算着明天是不是要把手机号换掉。
路过几个下课出门逛街的学生打断景舒的计划“舒姐?”
“刚刚那个外国人很帅哦,你男朋友?”一个女生大胆的开口问,他们刚刚在旁边看了很久了。
景舒看着几个小女生八卦的样子好笑的解释着“以前留学认识的朋友,来中国旅行顺便看看我。”列夫是她男朋友这个笑话告诉季优雅她会按着肚子笑半天吧。
“可是好帅,我们要看照片啦~”
景舒想告诉他们‘你们直接上网去找Tequila的照片看吧’可是这个回答他们会觉得太敷衍,就算是事实说出来也没人信。“下次有机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