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 背叛(1 / 1)
几天后纹身大师古斯特接到老友吉恩的电话要预约纹身,当然古斯特是一口答应下来。这位纹身大师的脾气不太好,不过搞艺术的人大都有些缺陷,有人是性格缺陷,有人则是身体的缺陷,尽管古斯特性格古怪可向他预约纹身的生意依旧火爆的可以排到半年后。
但是凡事总有例外,插队什么的虽然有些不齿不过也不是不可以,反正在这里他说了算。古斯特今天只做了两单生意便暂时收工,门口那个被莫名推迟一天的顾客还在喋喋不休的抱怨,古斯特皱着眉走过去‘砰’的甩上门,世界忽然安静了不少,现在他可以享受一杯下午茶顺便等那个时间概念不太好的家伙来这里。
吉恩的纹身全部出自古斯特之手,两人年纪相差十多岁可性格上意外的合拍。就算吉恩不照顾古斯特的生意两人也会经常在有空的时候一起喝一杯。
大师级的纹身工作室当然不会小,四周的墙壁上层层叠叠贴满了各种纹身的图案和成品照片,虽然冷气开得很足,但高度集中的精神让古斯特的鼻尖沁出细密的汗珠。“吉恩,我敢保证你要是再乱动一下,景舒这张漂亮的脸一定会扭曲在你的皮肤上。”他不悦的出声警告吉恩。
古斯特是见过景舒的,他和吉恩以前经常在班森的酒吧喝酒自然认识景舒,所以在吉恩拿着景舒的照片给他说这就是要纹的图案时,古斯特忽然不知说什么好。
‘这个疯子’古斯特知道没有办法说服吉恩,只好低着头准备纹身用针和颜料。
But, no one's ever regretted a tattoo.
图案随着颜料刺进皮肤里渐渐的显现出来,从最开始的疼痛到之后的麻木,而后慢慢的享受这种欲罢不能的感觉,一针一针的刺进皮肤里,一点一点描绘出的图案。“古斯特,还有多久才能好。”吉恩目光涣散的盯着天花板问,眼睛的余光瞥见古斯特那条花臂,痛感渐渐的消失只有耳畔充斥着纹身枪的噪音让他还能感觉到纹身在持续,在炎热的夏天里全身渗出冷汗。
“你以为这是纹身贴纸吗?”古斯特放下手中的纹身枪塞给吉恩一块巧克力又给他点了一支烟。
这种大面积的纹身中途需要休息数次好让纹身师缓解精神的疲惫,也让纹身者适应不间断在皮肤上的针刺。
吉恩低头看了眼刚纹了一半的图案,他昨晚找了很久才找到这张照片也是他手上为数不多的景舒的独照,而且还是几年前他趁景舒睡着时偷拍下的那张,熟睡的侧脸沉浸而乖巧,温柔秀气的线条,是那个最初迷惑住了他的兔子小姐。
他只有几张景舒的照片连合照也少的可怜。大多是景舒搞怪的自拍照,剩下的就是去年在美国巡演时在后台拍的照片,还有几张是乐队4人一起和景舒的合照,这让他挫败不已。
她走掉了,她离开了他,但吉恩想也许只有用这种方式让他还能每天看见他的兔子,真是疯掉了。吉恩觉得现在他自己都不知道在做什么,“继续吧。” 他好笑的按熄了烟蒂。
等到整个图案完成的时候已经过了午夜,吉恩在镜子里看到已经完成的纹身,景舒那张熟睡的侧脸印刻在他的胸膛上,横亘在他一根根肋骨上,他扯不掉自己的肋骨,只有这样让景舒和自己的肋骨叠加在一起融合成一体留在他的身体上,图案四周还泛着红印在苍白的皮肤上扎眼又妖娆。“睡美人,不是吗”古斯特满意的看了完成的图案,收起了纹身的器材。
“那我回去了,改天请你喝酒。”吉恩只是点点头便套上外衣从后门离开,自从景舒离开之后他也没有必要早早的去公寓,几点回家回去哪里都变得无所谓。
冷水从淋浴里洒下,水滴流进眼睛里模糊了吉恩的视线,半长的头发黏成了一缕一缕贴在脖间的皮肤上,他把头发捋到脑后伸手关掉了淋浴,随意的围起浴巾跨出浴缸,他站在镜子前抚摸上那块纹身,用艺术品来定义它会更好,精致的工笔画一样的用最细的勾线笔勾勒的线条,一层一层叠加的阴影又用深深浅浅的黑色晕染出柔和的光线。有冷水的冲洗之后依旧像火一样的灼烧在皮肤上,“这样你就永远的留在我身边了,每一分每一秒。”吉恩盯着镜子里笑的温柔,指尖在‘景舒’的脸颊上流连好像真的在温柔的抚摸她的脸。
已经是7月中旬南京的夏天热的让人完全不想动,叶苑胡安放假回了南京后大大小小的聚会就没有间断过。KTV包间里一群人吼的热火朝天,景舒独自窝在角落里看着好几年没见过的高中同学三五一起的聊着天,他们的变化不太大但是她也差不多忘掉他们的名字了。包厢的灯光被调成了Party模式闪的让人头晕,她没人聊天只好拿着面前的酒瓶不停的喝酒,自从和吉恩那些人呆久了之后她不再喝百利甜,而是改成了喝Tequila。“景舒现在很能喝的样子啊。”走过来一个人向她笑着说,他的脸上被灯光印上了一块蓝色。
“在德国呆久了自然也像那些酒鬼靠拢了。”景舒想不起来这个人的名字,不过看脸似乎是高中时候班上的学习委。
她放下酒瓶随便的应付着,宁默俞徵泽和叶苑去修车了说那边完了再过来同学聚会,胡安又被一群人拉着起哄要他唱日语歌,景舒心中后悔早上没有跟他们一起去修车,至少也比现在好。她跟那些同学几年没联系加上又在德国呆了那么久也不知道国内现在流行什么,没有话题也没有共同语言,这种时候真是煎熬,她又叹了一口气。
包厢里的烟味很重,呛得景舒有些透不过气来。明明同样是烟味,为什么吉恩身上的烟味只会让她想去拥抱。“我出去透个气。”她和身旁的人打了声招呼就走出包厢在走廊上正巧碰到刚上楼的叶苑几人。
“小舒,你怎么出来啦?”叶苑走过去勾着景舒的肩问她。
“出来透透气,里面全是烟味。”景舒厌恶的皱了皱眉,她觉得她的身上也染了一层讨厌的烟味。
“那你们先去打个招呼吧,我在这陪妹子。”宁默推了推叶苑和俞徵泽,自己则站在景舒的身旁。
等到他们两走进包厢之后宁默才像没骨头一样搭着景舒的肩,他当然知道景舒只是找个借口出来但还是戏谑的说“啧,看你平时也没这么讨厌烟味。”
“里面太无聊了。”虽然在这种热天里两人靠在一起的温度已经够让人受不了,但景舒还是无奈的让宁默这么的黏着她,她从口袋里掏出烟自顾自的点了抽起来。
等到景舒手上的烟抽完宁默才拉着她往包厢里走“我们去坐一会然后打个招呼就赶紧闪人。”说完宁默推开包厢的门和一干同学‘开朗’的打着招呼,在美帝混了几年原本就活络的宁默现在更没脸没皮。
几个同学看着宁默和景舒牵在一起的手开着玩笑“宁默和景舒还是老混在一起啊,感情真好。”景舒听着那几个人话里有话不由得黑着脸靠在宁默耳边骂他们白痴。众人把景舒的行为归类到害羞里去,默契的相视而笑。
解救了胡安的几人一致和众人告别,闪的干净利落。
景爵结束了一天的演出指导回来时景舒已经洗过澡,把身上的烟味和酒味冲的一干二净,她正呆在书房里收拾着一箱CD,回国前寄的行李早就签收只不过一直没有空来收拾。
她把CD放回书架上,目光扫过这些CD的曲目表,那些曲目里的大多数她都曾经练习过演奏过,只不过现在已经不用了,只有留作纪念。
“小舒。”景爵走进书房时看到景舒低着头看着CD封底。他在去北京之前和景舒谈了一次,至少他们之间不会再剑拔弩张可以好好的谈一谈。
景舒抬起头“你回来了啊,今天的指导怎么样?”她放下CD询问着,以前她有时还会在景爵有演出或是指导时像个小跟屁虫一样跟去在台下看着演出在排练礼堂时看彩排,可这些自从她去柏林之后就再也没有过。
“还不错。”景爵帮着景舒收拾着桌上放的乱七八糟的CD盒,欲言又止,但还是开了口“小舒,你的琴是不是没带回来?”
景舒的行李是他当时签收的,除了两个大箱子之外别无他物。他当时以为是寄件时弄丢了还特意打电话查寄件信息,可是显示寄出时就只有两个箱子,这个女儿他似乎也变得不了解了,不知道她在想什么,不知道她想做什么,甚至那天她对林碧夏说话的样子都陌生的让他觉得不安。
“恩。”
“你这是——”景爵想问她为什么这么做,接下来想说的话被景舒打断“我想换一个生活方式。”她深呼吸的说。
“最近我打算去找工作,总是抱着琴会错过很多的,爸爸。”
景爵知道没有办法改变景舒的决定,这个女儿的性格里的倔强和坚持就和她妈妈一样,为了得到自己想要的自己所追求的不惜放弃手中的一切。顿了许久,他才把手放在她的头顶。“也好,我会替你留意一下的。”
“弄完早点休息。”他放下手中的牛奶带上了书房的门,房间里安静的只有空调风口的声音,景舒低垂着眼眸手捧牛奶杯坐在地板上发呆。她放弃了大提琴,放弃了她的灵魂,为了赎罪。
吉恩直到凌晨三点半才录完今天的通告,在影棚里呆了太久让他大脑有些迟缓。他刚睡下没多久就被一阵门铃声吵醒,他抬眼瞥了眼窗外,已经天亮了。
门铃还在顽固的响着,他走到门口猛地拉开门看到一个穿着DHL快递公司制服的人有些惊讶的站在门廊前,手指还保持着按门铃的姿势。
“什么事?”吉恩不悦的皱着眉,一大早就被吵醒是在不是什么让人高兴的事,他拢了拢临时套上的睡衣环抱着肩沙哑着声音问对方。
“德维特先生,有您的包裹,请签收。”对方有些手足无措,指了指地上放着的一个大箱子,又从手中的单据找到要求吉恩签收的那张。
吉恩依旧皱着眉,盯着那个箱子瞧了瞧才伸出手签了那张单据,又还给对方。
快递员把箱子放到了玄关处向吉恩告别。“那么祝您有愉快的一天。”
箱子角有些破损,开口处被胶带严严实实的缠了好几圈。鬼知道这是什么东西,又或者是他的住址被不小心泄露,被一些歌迷知道了后寄来的东西。
吉恩心烦气躁的不想去管这个箱子,寻思着有空的时候去丢掉,但是他的目光撇到寄件人单据时,上面的熟悉的字迹让他心跳猛的顿了一下,忽然没了睡意。
是旧公寓的地址,是景舒寄来的!
他迫不及待的想要打开箱子可是那些胶带让他无从下手。
箱子外壳被吉恩用刀割的七零八落,纸屑也散落的到处都是。箱子打开来,里面是景舒的大提琴盒,一个U盘和一封信。
吉恩把U盘接进电脑里,只有孤零零的一个视频文件躺在文件夹里。吉恩觉得自己的手指有些不听使唤,他挪了几次鼠标才打开这个视频文件。
一段杂音之后出现的画面是景舒坐在琴房里,低着头演奏着那首他错过的《 Liebesfreud 》,欢快的节奏和甜美的音符雀跃的跳脱而出,钻进他的耳膜里。吉恩知道她凝视着琴的眼神必定温柔而充满爱意,知道她指尖的揉弦必定柔美而满是缠绵,他捕捉景舒的每一个动作想要牢牢的印在脑海里。全身的每一个细胞都在叫嚣的对她的想念。
直到最后一个音符的消失宣告一曲演奏完毕景舒才抬起头来轻声说“我把欠你的《 Liebesfreud 》偿还给你,以后我不会再碰大提琴了。”她在笑可是吉恩觉得景舒已经快要哭出来,让他揪心。
那封信的信纸上是被泪水沾湿的痕迹,字迹有些模糊,信纸也因为干掉的泪水表面有些起伏。
‘吉恩,我为我的自私抱歉。有些妄自菲薄的说,也许最开始你会因为我的离开有些不习惯,但是相信我,再过一些时候你会重新习惯原先的生活。最初,我想去爱你,却发现我不可以爱你。现在,我想忘掉你,却发现你在我心里占据着太重要的位置;我盲目的迷恋你,疯狂的爱上你,就像一场来势汹汹的重感冒它让我神志不清,无法保持理性,甚至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爱你的我真的累了,可你还是毫不在意。你的心里永远住着迪诺,我试过了我尽力了,但依旧没有办法替你抹掉他在你心里的痕迹。我该试着放弃去爱你,好让我自己变得轻松一些,并不是不爱你了,而是太爱你所以我才愿意放开你。对我来说,你就是一场梦,我把你关进梦境里,虚幻的爱上你,为你疯狂,而现在梦该醒了。’
吉恩断断续续的看着这封信,他能想象到景舒是如何留着泪写这一封信。他明白景舒的意思,她把琴留了下来,把她的灵魂留了下来。
琴盒里大提琴安静沉睡着,耳畔依稀还有《 Liebesfreud 》的旋律,还有景舒一次又一次对他的许诺‘我会留在你身边的’她总是这样笑着说。
这算什么?他撕掉那封信,撕成碎片然后抛向空中,碎掉的纸屑纷纷扬扬的如同雪片一样飘落回地板上。
吉恩疯了一样拿着大提琴的砸在光洁的大理石地面上,一下又一下“这他妈的算什么?!!算什么!!”她把灵魂留下来算什么,背叛之后的补偿还是赎罪?
他不要她这么做。
大提琴砸在地面上钝重的声音,琴板清脆碎裂的声音,琴弦崩断的声音,木屑飞溅开来蹦的好远,断裂的琴弦在吉恩的脸颊上划下了一道血痕。
“骗子!”吉恩歇斯底里的跌坐在四处都是木屑和纸屑的地面上,一片狼藉。
空荡荡的客厅里,窗户没有全部的关上,窗帘的一角被晨风吹拂的飘扬起来,阳光渐渐的明亮起来课吉恩觉得也许黎明不会再降临。“景舒,你这个无耻的骗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