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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0 番外:只应碧落重相见(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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纷纷的大雪飞扬,朔风寒,雪雾漫。一个五六岁的小童一身大红皮袄正趴在窗户上看着漫天风雪,稚气的眉眼衬着如玉肌肤,仿佛从年画上走下来的金童一般。

远远一个人影渐近,小童一跃而起,向来人飞奔而去,口中是兴奋的近乎不真实的声音,“阿玛!阿玛!”

小童一头撞进一个温暖的怀抱,被来人高高举起,小童咯咯笑着,“阿玛,阿玛,痒痒,痒!”

暖阁子里头生着火,分外和暖,小童依偎在男子怀里,眼圈通红,惹人怜惜,“阿玛,时儿想死阿玛了。”

“乖,阿玛这不是来了么?”低沉的声音带了几分宠溺,小童紧紧的抱住阿玛不肯松手。

风雪一发大了起来,一阵大风掀开帘子,雪雾倒灌而入,小童手中倏然一空,他惊恐的大喊,“阿玛,阿玛!”

没有人回应,转瞬间冰寒刺骨,小童追出了房门,只看到一个身影在风雪中越来越远,直至遥不可及。迎面风雪打来,直寒到人心里去。

“阿玛,阿玛……”弘时轻声却急切的喃喃,伸出手抓着空气,仿佛想要留住什么,寒风卷着细碎的桂花吹进窗户里,弘时缓缓清醒过来,入眼仍旧是清清冷冷的屋子,盖在身上的锦被不知何时滑落在地 ,弘时苦笑,难怪那么冷。

天色早已大亮,也没有人叫起。十二叔如今对他就是冷也不是热也不是,若说冷,他到底还是圣上血脉;若说热,明眼人都看得出圣上是如何不待见他的,只怕会触了圣上霉头。

弘时缓缓的起身穿衣,这是第几次了?梦里面一次次欢喜,一次次落空。推门而出,迎面是秋的清寒,带了几分桂花的甜香。庭院中间站着一个锦袍少年,垂手而立,唇角带着温和得恰到好处的笑意,见到弘时出来便是深深一揖,“三哥。”

弘时一愣,居然是历儿。有近一年了吧?自从他被逐出宫以后,再没有见过四弟。四弟长高了好些,瞧着愈发高华有度了。

“四阿哥,请坐。”弘时微微后退躬身,淡淡的道。如今他不过一介罪民,四弟却是高高在上的皇子阿哥,“久候了吧?下人没规矩,也不通报一声。”

弘历温和的笑笑,“是弘历不让她们扰着三哥歇息的。”

弘时到底没有坐下,只是淡淡的立在院子里,清华磊落中透出几分凄凉萧索来。一身素白的单衫与萧萧庭院相衬,反显得弘历一身锦衣甚不和谐。

兄弟两个沉默片刻,还是弘历先开的口,“这般天气,三哥穿得太过单薄了,改明儿历儿送几批蜀锦来三哥用着。历儿知三哥不喜奢华,颜色只捡素淡些的。”

弘时温和的微笑,“不必了,只你用心功课,便比什么都强。近来功课可好?你五弟可还淘气?”一番话说得风光霁月,从容自然;没有丝毫造作,一切仿佛还是在王府中询问小弟一般。弘历微微一怔,声音里多了几分暖意,“都好。只是三哥,秋意深了,三哥您……”

弘时只是淡淡微笑,他和八叔叔侄父子缘分一场,纵算是天下人都忘了,他也还记得那个温润如玉的八叔,也当为着八叔守孝才好。

可怜八叔临死前床头都没有一个人。

弘历眼看着三哥半天没有说话的意思,心中隐约几分不耐烦,安慰道:“三哥放心,皇阿玛如今在气头上,过一阵子就好了。”

听着不咸不淡的话,弘时轻叹一声,“皇上思虑重,时常睡不安稳,你功课之余,时常陪着皇上散散心,天下之事繁复错乱,皇上有心整顿,这些都是吃力不讨好的事情,皇上必不会让你插手,你当多听多学多问,少做少为。”

弘历神色一肃,起身恭听。三哥随在皇阿玛身边好些年,说的都是良言。

“皇上是你君父,凡事不可一味由着性子忤逆。皇上心志果决,向难回头,况事多艰难,你要谅解。”

弘历听到这里,终是无由来的胸中一酸。三哥什么都明白。明白事不可为,明了最终是什么结果,却只是云淡风轻的叮嘱着他。

三哥,三哥!你什么都清楚,偏偏不肯闭上眼捂上耳过着日子。一次次顶撞皇阿玛,一次次嘲讽一次次转身,甚至为了八叔质问皇阿玛冷血无情,你这究竟是为了哪般!你明知道阿玛心意果决,你明知道这一切都是徒劳,你明知道皇阿玛不止是父,更是君!

或者在三哥心中,只当皇阿玛还是当年那个父亲吧?这样执着,最终换来的是头破血流。天下情义哪得全?偏只三哥总是这样傻。

三哥这样的人,生在这帝王家,究竟是幸运,还是不幸?弘历心中多了几分物伤其类的感怀,他自小出身低微,便发誓为了额娘好好的出人头地,他读书习武,他进退有度,他成熟稳重,这样的日子,不能高声,不能大笑,享尽尊荣,却不见尽头。弘历想,自己其实是羡慕三哥的吧?敢爱敢恨,重情重义。

可是这样的代价,是他永远也不想承受的。弘历兀自出神,耳边尽是三哥淡淡的嘱咐,“皇上最是惧热,夏日里喜欢冰饮,这些性寒,你要劝着些,不宜多吃的。”

“皇上喜欢养些猫儿狗儿的,怕是多有寂寞,你将来……”

………………

“三哥!”弘历忽然打断三哥的话。

“嗯?”弘时并不气恼,神色温淡,“怎么了?”

怔忪半晌,弘历勉强笑道:“许久没有和三哥下过棋了。”

弘时微微垂下了眼,“好。”

允祥进院子的时候看到的便是兄弟对弈的安静情景,不由得微微一笑。

弘时和弘历起身恭立,“十三叔。”

允祥赞赏的目光看向弘历,“今日功课完成了吗?躲这儿偷闲来了?”

弘历恭谨的微笑,“十三叔责的是,侄儿这就回去看书去。”

看着弘历的背影,弘时唇角溢出一丝苦笑。

“好孩子,可是瘦了,莫要多想,回头委屈了自己个儿。”允祥的目光一如既往的慈爱宠溺,带了淡淡叹息,“皇上如今事物忙,过一段时日就好了。”

一般的劝说,弘时忽然觉得有些荒谬,淡笑了道:“十三叔不该来看侄儿的。”

“傻小子,是不是又挑嘴儿了?也没个人在你身边照应着,瞧这,又瘦多了。”允祥疼惜的道。

弘时沉默的听着十三叔絮絮叨叨,忽然问道:“弘昌弟弟,可好?”

“好着呢,你想见他?”允祥问道,又想着侄儿憔悴的神色,许是小兄弟一处还能好些,“走,十三叔带你去见他。”

弘时摇头,“不必了,时儿出不得府的。”

“瞎说!谁知道你出府了?”允祥眨着眼,神情中带了几分狡黠,恍惚当年带着他兄弟玩闹的小叔叔。弘时一怔,咧嘴儿笑了,“十三叔不怕挨板子,时儿就更不怕了。”

弘昌意态懒散的缩在园子里的秋千上,见到弘时先是一怔,旋即疾走几步,“弘时……哥哥?”

允祥神色复杂的看了一眼颓废的长子,叹道:“你们聊。”

弘昌一叠声的吩咐人拿吃食,却被弘时拦住了,“忙这个做什么,咱们多久没见了,寻一处幽静的地方,随意走走。”

弘昌赧然一笑,“听哥哥的。”

兄弟两个走在竹林深处,四周只剩下簌簌风声,弘时随意的靠在一棵竹子上,看向弘昌,“我不止一次叮嘱过你,好好读书习武,莫要颓废自甘,你竟是一样也听不进去!”

“读书习武有什么用,一年四季不过在这府里对着这些人罢了。”弘昌小声的嘟囔道:“阿玛和弟弟们都有着忙碌,唯独我,最是自在闲人。”

弘时见弘昌垂头的模样,轻轻叹道:“傻小子,你有个好阿玛,要惜福。”

“我也知道阿玛是为了我好,不想我冲动误事。可是我这么大个人了,如何便没个分寸?”弘昌捏紧拳头,眼圈通红,“眼睁睁看着哥哥落到今日这地步,我却连一句话也说不上!我,我……”

弘昌的话还没有说完,头上就挨了哥哥一巴掌,耳边是戏谑的笑声,“瞧瞧,就你这性子,十三叔能放心?”弘昌一愣,对上哥哥淡淡悲凉的目光。

弘时扶着弘昌的肩膀,低低的声音带了些许鼻音,“昌儿,你听着,如今兄弟几人,只剩下你还好好的了,你一定要好好的,读书习武,将来,将来做出一番事业,不要像哥哥一样。算是哥哥……求你了。”

说到这儿,弘时再维持不住唇边的笑意。昔日兄弟几人,如今,竟只有昌儿还算好些了。良久,他轻声,“走,你不是嫌府里闷得慌么,我带你骑马去。”

“哥!”弘昌才要说话,被弘时拦住,“跟我来。”

秋日的旷野分外高远,弘时一裘素衫,眨眼就甩了弘昌老远。

弘昌远远看着,只是慢慢的溜着马,没有去追。这才是他的弘时哥哥吧?就算是到这地步了,仍旧不改的肆意洒脱。

不远处是军营,隐约能听到儿郎们呐喊的声音,弘时勒住缰绳,静静的听着。

一年三百六十日,都是横戈马上行。当初那个稚嫩少年怀揣着男儿的梦想要来从军,却被拦下了。他多么想纵横沙场,醉饮军中啊,可是师父却说,男儿立世,最要紧的是担当。他是王府长子,注定了要担当起一个王府长子的责任。

他想要落拓江湖载酒行,想要醉卧沙场任驰骋,想要松下清斋折露葵,却一样也做不到。

他这一生,无朋友缘,无兄弟缘,无师徒缘,无父子缘,爱不能爱,恨不能恨。

枯草摇曳,秋风萧瑟。弘时慢慢的俯下身,用尽气力遏制住眼中的泪,却连苦笑的力气也没有了。不知是胃痛还是心痛,一片火烧火燎。曾经纵马三天不言累的少年,如今才这么一阵子路就喘不匀气了。小时候还奇怪八叔十三叔怎么就能够抑郁成疾,如今却都明白了。

“弘时哥,弘时哥,你怎么了?”弘昌惊恐的声音在身边响起,弘时拽紧手中的缰绳直起身,略一扬眉,“秋天,正是打猎的好季节呢。”

弘昌目瞪口呆,“咱们不是只出来骑马的么?万一时日长了,该被发现了。”

“你不想打猎玩儿?”弘时笑问。

弘昌眨了眨眼,当然想,他胳膊腿都快生锈了。

“那还等什么?你弘时哥哥可是藏了上好的弓箭呢,随我来!”弘时大笑了打马向前,顾不得一阵阵气弱酸痛。

就让他再肆意一回吧。

秋雨中的王府有些迷蒙,兄弟两个一身湿淋淋的翻身进府,不出意外的看到允祥铁青的面容。

弘昌怔了怔,也不行礼,只是倔强的看着阿玛。弘时敛色跪下,“给十三叔添麻烦了。”

允祥长叹一声,扶弘时起身,“想要玩儿也不急在这一时呀,你身子骨还虚弱着呢,回头病了可怎么办。”

“十三叔教训的是。”弘时恭谨的垂手。

“罢了,你和昌儿先换了衣裳再说。都多大个人了。”允祥挥了挥手,弘昌沉默片刻,转身便走。弘时依旧站着没有动,只是淡淡的笑着,“弘时该回去了,住处虽然冷清,可毕竟……换衣裳也不差这一时半会的。”

允祥一愣,旋即点头,“也好,我让人送你回去。”

湿漉漉的白衫贴在身上,一发显得清冷萧索。弘时缓缓站起身,“还请十三叔替弘时带一句话给皇上。”

允祥一怔,当下掩饰不住的欣喜,“你阿玛正在气头上呢,过一阵子你亲自去陪个不是,放心,十三叔在呢,大不了挨顿揍。”

弘时嘲讽的笑笑,他错了吗?就算是他错了,天底下有几个当爹的会不要儿子的啊!?先是逐出宫不认他这个儿子,然后干脆去了宗籍,只当皇家没有他这个子孙。从那一刻起,他和皇上,就再无瓜葛了。

你不要我,我也不稀罕。

弘时轻声,“请转告皇上,三儿来生再不入帝王家;来生,再不与皇上有半分瓜葛。”顾不得十三叔惊痛的目光,弘时转身离去,背影决绝。

说什么来生,他们今生今世,就已不再是父子了!他这话说的还有什么意思?雨不知什么时候大了,迎面打在身上,脸上,一片冰凉。

秋雨一连下了几日,没有月光的夜更显得凄清。弘时也没有披衣裳,靠坐在门边,怔怔的看着远处。

不远处,风卷起几片湿淋淋的树叶,老树干枯,空荡荡再无他物。弘时没有说话,没有动,只是石雕一般坐着。也不知过了多久,他踉跄着起身,向屋里走去。

他早该知道,不该存此痴心的。若真是今生来世再无瓜葛,倒是……好了。弘时自嘲的想着,吱呀的关门声在身后响起,犹如一声长长的叹息。

床上放着一个做工精美的风筝,弘时将风筝抱进怀里,流露出几分天真的,不羁的,纯粹的笑容。

至少他还有这个,不算孤单。

“哥哥,等等我呀,二哥哥!”

“阿玛,是时儿贪玩,和二哥哥没有关系,真的。”

“阿玛,阿玛,抱抱,时儿疼。”

稚嫩的小儿女娇嗔的声音在雨夜里恍惚那么清晰,那些时光,那些再难回首的往日。

一阵风过,带落桌子上的一笺诗句,墨色被雨水晕染,明明有意洒脱的字形却透出沉郁悲凉,一圈圈墨晕,恍惚一滴滴泪,“只应碧落重相见。”

弘时的目光掠过地上的薛涛纸,轻轻的笑了,“不,永不相见。”

他的声音是那么轻,轻得很快便被水珠滴落的声音所掩盖。

灯花瘦尽,心字成灰。漫天的风雨声中,碳盆渐冷。

偌大一个王府,再没人能忆起王府一角曾有一个少年,潇洒肆意,重信守诺,清华萧疏,情义无双。

他的到来和他的离去,仿佛一场飘渺的梦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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