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巢鸾凤(1 / 1)
次日,天刚蒙蒙亮,她便醒了。
一日未睡,但微子辛似乎睡得很好。
侧转,他也不见了踪影,或许是上早朝,或许是封妃去,又或是与她在缠绵。
她又想起了萱芷的话。
妹妹恨他。妹妹要利用这个孩子,搞臭那个女人的名声,也是让姐姐坐稳贵妃的位子。日后姐姐什么都不要听外面的事情,无论是封妃还是妹妹殁了,死相很惨。
也许,她认命了。
但是人不能认命,命运是掌握在自己手中的。只有凌驾于命运之上的人,才是笑到最后的王。
刹那,她的脑海里闪现出了那件孔雀衣。
那今儿个就穿吧,也不给别人看。
楚浣喊来了紫莲,伺候她更衣。
“娘娘……”
“不要说了,最近本宫什么都不想听。”
“但是娘娘……”
“本宫的话不重复第二遍。”
过了许久,终于穿戴好了。
那毛,犹如一把碧纱宫扇,尾羽上那些眼斑反射着光彩,好像无数面小镜子,艳丽非常。
今日也化了很浓的妆(参照后宫丶甄嬛传大结局中圣母皇太后的妆容),手挽屺罗翠软纱,风髻雾鬓斜插一朵牡丹花还真有点:黛眉开娇横远岫,绿鬓淳浓染春烟的味道。
她让紫莲取来了古琴,也不禁赞叹,不愧是宫中之物,上好檀木质地,琴身雕龙纹凤,琴弦紧若游丝。
微微福身,婉婉落座。玉指轻扬,露出纤细白皙的玉指,抚上琴面,凝气深思,琴声徒然在殿上响起,琴声委婉却又刚毅,券券而来,又似高尚流水,汩汩韵味……
这不是弹给别人听的,她总是认为,音乐一向都是净化心灵的。
从二品的丁昭仪,花容月貌,绮玉年华,始是新承恩泽时,三千宠爱在一身。
此刻盛装打扮,烟视媚行。穿一条桃红缎子长裙,坠着长长的流苏。她一动,便似微风抚柳。髻挽巫山一段云,斜插着一支金步摇。走路时一身珠翠叮当作响,更是动人。
可是这哪里是环佩叮当,分明件件都是女人的利器,可以于无形之中取人性命。在这宫闱争宠夺爱的惨烈厮杀中,打扮得娇滴滴的媚,是用来自保,更是为了伤人。耳环,项链,玉钏儿,一样样披挂起来,是要上阵杀敌呢。
好生奇怪,青天白日的,那宫中竟是不透丝毫光亮。紫色丝缎长帘蔓地。这贵妃的椒房中还垂着一道珠帘,全是用夜明珠串成,光华流转,晶莹夺目,美如幻梦。
可是一个已经失宠的贵妃能够与谁共此一帘幽梦呢,还不是坐愁红颜老?丁昭仪幸灾乐祸地心想。
帘幕无重数后,有一婀娜身影拨弄着怀中的锦瑟。看似漫不经心的,低眉信手续续弹,已经是未成曲调先有情。
“好姐姐,你省省吧。就算你弹得再怎么动听,那知音的人儿又在哪里呢?”丁昭仪咄咄逼人,分明不把已被冷落一时的贵妃放在眼里。
帘后之人并不作答,只是继续弹奏锦瑟,音韵窈窕,极尽哀思。此曲只应天上有,人间那得几回闻?但是昭仪既然无心赏花,又何尝有那闲情逸致去听曲呢?
她再也沉不住气了,一把掀起了珠帘。那一刻,她顿时愣住了。
好一位冰肌玉骨的绝代佳人,淡香孔雀翎,冷艳高贵,风华盖世。像朵艳丽的牡丹开在了寒冬冷雪上,虽然美绝人寰,却又让人觉得丝毫不可亲近。浓妆淡抹总相宜,秀发也未梳拢,乌云自然曳地。剪水双瞳,清澈明亮,却又有着一种哀怨忧伤之色,宛如天际寒星。
不仅有着倾国倾城的容颜,那种名门闺秀的清秀典雅之气,更是无人可及。在这天生丽质的贵妃面前,丁昭仪的千娇百媚都变成了刻意的搔首弄姿,就连那原本风情万种的堕马髻,都一下子变得不堪入目。
身后一方青玉案,上有一冰裂纹的细瓷花瓶里插的亦是那种白色的香花,在这不见天日的深宫,仍是争先恐后的怒放,那样不动声色的妩媚,有些开得极盛的,却已是正在凋零,片片落了下来,一桌子的花瓣。旁边还有一只精巧的金猊,吐着袅袅的沉水香,更觉迷离异常。
她还是不应声,只是停了琴音。她身边的青衣宫女便为她洗净双手,再套上镂银甲套。那指甲套好生华美,银白色的并蒂莲下,鸳鸯相对浴红衣,精致的刀工,刻画得栩栩如生,镶的宝石更是光彩夺目。
区区丁昭仪又算什么呢?纵然一时宠冠六宫,以色事他人,又能得几时好呢?她不是第一个,自然也不会是最后一个。
可是自己是不一样的,她是堂堂正正的贵妃。楚浣重新弹起锦瑟来,看来还是漫不经心的,脸上的表情却越发凝重起来,似乎在思索着什么。突然,那锦瑟的弦断了,割伤了她的手指。
鲜血顿时顺着她那削葱般的手指,旖旎而下,滴在那白玉铺就的地上,滴答滴答,声声都是无尽的寂寞。
她怔怔地看着那血从她的手指不断涌出,便如看到流年在她手中渐渐逝去一般。
锦瑟无端五十弦,一弦一柱思华年。是啊,谁复商量管弦?唯有绛唇珠袖两寂寞。
她用手指抹了下嘴唇,那血便如胭脂一般将她的嘴唇染红了,娇艳欲滴。突然,她狠狠地将锦瑟摔到了地上,那一地无法挽回的支离破碎。
“来人啊,本宫要梳洗。”
一声令下,宫娥便鱼贯而入,伺候皇后梳妆打扮。她的妆台,原本是罗列着最上好的胭脂水粉的,可是奁器了不开,那粉拂竟然已经生了黄衣。岂无膏沐,谁适为容?
女为悦己者容,可是容给谁看呢,难道要她孤芳自赏吗?心高气傲如她,怎么肯同那些庸脂俗粉争奇斗艳呢?水至清则无鱼,玉无暇则不幸。
她是素来嫌脂粉污颜色的,如今明珠点绛唇,却是艳光照人。晚妆初了明肌雪,换上孔雀翎衣,更是衬的她那高贵秀美的脸容端正可喜。云鬓上的那只凤头钗,用拇指大的珍珠串成了一只展翅欲飞的凤凰,光彩夺目,美艳硕大,世间除了她又还有谁配用呢?
楚浣端坐在菱花镜前,细细端详自己,凤目含威,雍容华贵之中竟流露出无比的煞气。
“你过来!”楚浣说话吐气如兰,大珠小珠落玉盘般动人。分明是轻声细语,却又让人觉得令出如山,有千金之重。
丁昭仪不由自主的向前走了一步。
“真是闭月羞花相貌。”楚浣用手抬起了她的小脸,长而冰冷的指甲套便抵住了她的下颚,“仗着这张脸,你就恃宠而娇了吗?”
“我……我……”丁昭仪素来伶牙俐齿,但是在楚浣面前非但无法分辨,甚至吓得连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
“不知道轻重的贱人,你被立为昭仪,就真的以为自己多尊贵了吗?本宫是贵妃,三宫六院皆由我统率。你见了本宫,不马上行礼问安。居然胆敢放肆妄言,这一下子是教教你起码的规矩。”楚浣怒斥,那尖尖的指甲套便抓在了丁亦丹的脸上。
血顿时涌了出来,在那桃花粉面上画出缠绵的图样。
“你这个恶毒的女人,难怪皇上不要你。你是贵妃又怎么样,你永远都得不到他的心。”因为钻心的疼痛还有那被羞辱的愤恨,丁亦丹娇媚的脸孔顿时扭曲,狠狠地骂道。
“那都无所谓,若是你要去向皇上诉苦,尽管去便可。”楚浣低头玩弄着还在淌血的护甲,一脸迷茫。
轻轻一声“哼”,昭仪便转身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