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知何时，复见旧时友（1 / 1）
这一日早晨，天总是阴沉沉的，北风总在屋顶呼啸着，搅扰的人睡不踏实。清秋唤醒外间睡着的初彤，要了一杯茶。初彤裹着小袄下了炕，拿起炉子上热的水，给清秋倒了一杯，服侍她喝下去。
清秋握着初彤的手，道：“这么凉？赶快进来暖和暖和。”初彤就把喝过的杯子放在地上，钻进了清秋的被窝。
初彤和清秋并排仰面而卧，初彤道：“小姐，咱们好久没这样躺着了。”
原先在尹府的时候，冬天里冷，清秋总是暖不热被窝，就拉了初彤一起睡的。一边睡，还要一边说话，打闹，不折腾到筋疲力尽不罢休。
清秋看着帐子上绣的草虫，道：“是啊！那时候画音也还活着，咱们还偷偷地偷了爹的酒来喝。真是天不怕地不怕呢！”
“画音的命真不好，好端端跳什么井啊！”初彤感慨道，“有什么委屈是咱们丫头受不了的？偏她脾气大！”
清秋又想起前年夏天。那一日正赶上老爷过寿，家里人手不够，就混调了许多人在各处值班。
来贺寿的人很多，昔宰相还特地备了份厚礼，带着钰良过府玩耍，热热闹闹直到深夜才罢。偏就是第二日，画音竟然跳井了！老爷也没有追查，只是闷闷地就过去了，赏了她家好些银子。
清秋问：“那时，画音被安排在哪里值班？”
初彤迷糊地说道：“书房吧？听说那一日老爷和相爷喝了许多酒，还在书房吵起来了呢！”
清秋一听，不由得叹息一声。她们从小一起长大的，说散就散了。命运为什么这么反复无常嗯？人真的是很脆弱呀。
听见清秋叹气，初彤正想安慰几句。忽然听见门外有婆子叫门。初彤应了一声，问是何事？那婆子口气恶劣，只说赶紧起床，开门。
初彤只得披了衣服，去给婆子开门。那婆子闯进来，站在帘幔外面。冲着清秋道：“今儿早晨，夫人打发人说要来山庄，你们赶紧收拾收拾。”
清秋一听，不由得坐起来。她知道这一天总会来，却没想到来的这么快！她答应着，便让初彤送了那婆子出去。
初彤送走了婆子，拐回来钻进被窝里道：“小姐，我顶看不惯她那趾高气扬的德行！”
清秋看着她，慢慢道：“咱们起床整理一下吧，省得到时候太狼狈。”
初彤听了便服侍清秋梳洗、打扮。清秋看着初彤给自己盘了一个非常复杂的发髻，透着要炫耀、争高下的意味。她便拆了下来，道：“就简单的挽一下，不要太张扬，也不要太失礼。”
初彤道：“她们会欺负咱们的！要是天奇少爷在……”说着突然停住，天奇少爷下落不明，她此时说这些不是让小姐伤心吗？说着便低头盘发。
清秋看见初彤气鼓鼓的样子，微微一笑道：“初彤放心，天奇少爷吉人自有天相。咱们自然也不是好欺负的。”
初彤认真看着清秋，又使劲点点头！正说着话，外面就有婆子又传话进来，白了清秋一眼，道：“怎么这么慢？还让夫人等着不成？”
清秋看了一眼初彤，便说道：“我们这就去。”
那婆子不管三七二十一，上来将清秋的首饰盒子，衣服被褥混搅在一起。初彤上前拦住，喝道：“你这是做什么？”
那婆子头也不抬，直接道：“夫人说了，接你回府。这不是吩咐我们给你收拾东西嘛！”
清秋初彤看着她倒不像是收拾包袱，像极了抄家的官兵。好在那里面并没有什么值钱的，只看她乱弄一通，东西还是七零八落的快要掉落下来。
清秋私下里拦着初彤，道：“咱们先去看看，这夫人是个什么角色。”说着便由初彤挽着，向正堂走去。那婆子也一路跟着，清秋听着一路噼里啪啦，她的东西一路掉着。
在正堂前，清秋先敛了步子，烦劳在门口守着的婆子进去通禀一声。那婆子去了许久，只听见屋里闲闲地说道：“进来吧。”
清秋才迈步进了正堂，初彤在身后跟着。堂上的人一手捧着小手炉，一手翻着账本。一抬头，四目相对，竟是都愣在那里！
一个没想到堂上的夫人是昔钰良，她从前最好的姐姐。一个没想到堂下的小妾是尹清秋，她从前最好的妹妹。两个人竟然就那么看着，看着。还是荣欢在旁边碰了碰昔钰良的袖子，昔钰良怔了一怔，才站起来道：“清秋妹妹！”
清秋满脑子却都是陆云落，他竟然是八王爷！他的妻子竟然是和自己同一天出嫁的钰良姐姐！那一日抄家，她被人**，他却正逢人生四大喜事之一！
好容易回了神，清秋福了一福，轻轻说道：“钰良姐姐，好久不见了。”
昔钰良走下堂来，攀着清秋的手，说道：“那日本该你我一同出嫁，谁知天不从人愿！你竟然遭受如此屈辱，我听了心里难受的紧，可是找你却也找不到了！”说着不觉流下泪来。
清秋掏出帕子来，帮着昔钰良拭泪。慢慢道：“我也没想到有生之年还能见到姐姐呐！没想到，这一别重逢，竟然是沧海桑田了。”
昔钰良忽然想到什么便道：“那时候我还说，不如一同嫁给王爷呢！现在好了，一语成谶，咱们赶紧收拾了东西回府去。府里还有个人儿等着你呢！你见了，保准欢喜！”
清秋一愣，便道：“姐姐，你想多了。我与王爷并不是那样的。”
昔钰良心里只道是她不好意思承认罢了，便再开口劝道：“姐姐我不是小气的人。咱们情同姐妹，从小有钗一起带，有粉一同擦的。现在又成一家子了，我开心呢！”
说着，又破涕为笑，道：“家里那个要是知道了王爷把你放在山庄了，肯定更高兴呢！”
清秋正色道：“姐姐，我与王爷确实没有苟且之事。倒是，家里哪一位？”
昔钰良看着她，心里觉得她不像是在撒谎的样子。便道：“家里的呀……你去了便知道了。”说着不由分说地拉着清秋往外走。
荣欢吩咐婆子收拾好东西跟着，那婆子慌乱间就将海石榴嵌宝簪子给掉在了地上。清脆一声响，荣欢便拾起来，拿在手中端详。分明是宫中之物，荣欢冷冷看着她们远去的背影。心里道，没有苟且？王爷会送你这么贵重的东西？鬼才相信！
荣欢想着，便袖了那簪子，起身离开。婆子一路狼狈只好默默跟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