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节 矛盾（1 / 1）

金泽将华蓝的双脚用围巾包裹捂热好后，坐在她的身边，不可置信地看着她：“你打算就这么走到湖中央去吗？”想起那一幕他就心惊胆战，华蓝冰彻的眼神凛冽地望着他：“有什么不可以吗？我自己的身体我自己不可以主宰吗？”

“为什么？还是因为恨我？你就那么感到受伤害吗？”金泽的声音有点颤抖：“难道你害怕失去你的爱情胜过了你的性命？”

华蓝冷冷一笑，道：“你放心，我不会死的。我只是在惩罚我自己。”

“惩罚自己？以这种方式？”他真的害怕华蓝了，这么一个看似柔弱的女子，个性却这么强烈。

“我恨你，可是毫无办法，难道我不能恨我自己，惩罚我自己吗？”华蓝幽幽地说。

“华蓝，”金泽轻轻呼唤了一声，内心痛彻不已，“不要恨自己，恨我好了，你不是想杀了我吗？来吧，来解恨吧！”他将华蓝的手放置在了自己的颈项处，让华蓝的食指和大拇指卡在自己的喉颈间。“你只要稍稍用力，一切都可以结束。”他道。

华蓝望着他，悠远的灵魂仿佛飘了回来，金泽看见她的眼里瞬间爆发出一股愤怒，一股怨恨，卡在喉颈的手指的力度陡增，“你以为我不敢杀了你？”她的眼里射出的光芒都仿佛要刺穿他。她的手指纤细修长，力道虽不至于一下子要了金泽的命，但愤懑的力量蓄积在几根手指上，顷刻之间，也让金泽呼不过气来，金泽闭上眼睛，听天由命地让她去发泄。

终于，她的手无力地垂落下来，她手指轻移抚向他心脏的位置，“你的心还在跳动是吗？可我的心已死了。”盈盈泪水从眼中滴落：“就算杀了你，能改变什么？失去的能找回来吗？发生过的可以当做没有发生？这个孩子我能当他不曾有过吗？”

金泽一怔:“孩子，什么孩子？”随即，他恍然道：“你是说，你现在有，，，？”他想起那一夜，沉迷华蓝之初，他就把什么防备之类的都忘了，或者他潜意识根本就不打算做防备。是因为想实施林嗣凯的计划吗？

孩子？金泽一阵狂喜，这份天然的喜悦完全和林嗣凯的阴谋扯不上任何关系，但接着看到华蓝泪眼盈盈的，脑袋“嗡”地一下，说不上来什么感觉，一种很深沉的难过，他不该有的喜悦是伤害她为代价的。“是因为孩子吗？你打算怎么办，，，？”他轻声问，华蓝沉默不语。

无声的夜晚更增添了几分凉嗖嗖的寒意，他站起来看着夜色中沉静的华蓝，柔声劝道：“明天再说吧，现在，我送你回家。”

“不用！”华蓝道，“明天我会去医院。”说着她褪去了裹在脚上的围巾，穿上那双湿漉漉地鞋子，金泽想阻止，却根本执拗不过她，只有眼睁睁看她穿着那双湿湿的鞋子大踏步的向回家的路走去。金泽的心一直在悸痛，说不清是因为华蓝，还是那个刚刚知道的孩子。

华蓝一早上去了医院，挂了妇科。她没有告诉母亲，自她目前的状况，华母焦虑万分，经常唉声叹气，短短的时间里就增添了不少白发。华蓝想独自把事情解决，不再让母亲操心，妇科门前的走廊两边早已坐满了人，大多是年轻女孩子，各自坐在那里闷声不响想着各自的心事，中间也穿插坐着几个稍稍年长面带愁容的女人，空气中传达着异常沉闷的气息，华蓝在最旁边的一个位置坐下。一位小护士走过来：“看妇科吗？”说着，递给她一号码，她是62号。诊室不停地有女人走出来，位置有秩序的向前挪动着，华蓝偷偷窥视了一下周围的女孩们，有点低头沉思，有点坦然自若，有点神情忧伤，谁也没有交谈，这种沉闷得让人窒息的气氛让华蓝如坐针毡，好几次她都感觉别人也在窥视着她，甚至带着鄙夷的目光审视着她，时间艰难的渡过着，华蓝的位置终于挪到了诊室附近。

这时候，诊室隔壁的手术室叮铃哐啷一声杂碎的响声，一个女孩子跑了出来，坐在门口一个妇女赶紧抓住了她，然后拦在她前面不停的比划着手势。“是那个哑女？”华蓝听见两个护士轻声交谈着：“是啊，才十七岁，也不知道孩子的父亲是谁。她妈妈现正逼着她做手术。”华蓝望向那对母女，那个妇女面容坚定，手势强而有力，比划着比划着，手势越来越快，女孩则摇着头摆着手，最后逼到墙角捂着脸低着头不停哭泣，两个护士出来拉住了他们，其中一个不停地拍着女孩的背安抚她，另一个将妇女扶到座位上，华蓝看着女孩泪横交纵的脸庞，心力交瘁的模样，心也跟着难受似针扎。

“61号。”门口的护士叫了一声，华蓝前面的女孩起身进了诊室，从华蓝的位置正好可以看见诊室里面，两个女医生正看着各自的病人。61号女孩刚坐定，女医生就接过病历开始书写：“几个月了，打算什么时候动手术？”女医生机械的问。

“越快越好。”女孩轻声回答。

女医生抬起脸，看了看女孩：“怎么又是你？你前几个月不是来做过一次吗？”另一个女医生循声也望过来：“咦，真的是你，你上次不是说最后一次吗？”

“真的是最后一次，我是说，这次真的是最后一次。”女孩脸憋得通红，声音也带着哭腔：“我们下半年就结婚，他答应了的，他答应了的，就在‘十一’。”

“既然如此，就不要打掉这个孩子了，留下来不是很好吗？”女医生说着，合上了病历：“安心做个好母亲。”

“不，不，”女孩急着说：“不行，他说了，不想要这个孩子，等结了婚再要也不迟，我们还很年轻。”

“年轻？”女医生的眼睛盯着面前的女孩：“你以为年轻的本钱是无止境的吗？你已经做过五次人流了，上一次离现在仅几个月，再这样下去，很有可能丧失做母亲的资格，他如果珍惜你，就应该替你考虑。回去和他商量一下吧。”说完，将病历递到了女孩手中。

女孩子哭了起来，不停地道：“求你了，医生，求你了，我咬咬牙，忍忍就过去了。”

“还是先回去吧，你自己也要好好想想，这种事岂能儿戏？你知不知道，每一次手术都会对身体造成很大伤害，都有可能留下后遗症，影响到以后的生育能力，等到不能做母亲了，就悔之晚矣。我们也是为你好。”另一女医生也好言相劝。

女孩闵着嘴，缓缓站起身来，走出门外。

“62号”，随着护士一声清脆的叫唤，华蓝“腾”地一下站起来，呆呆地站在那里。

约过了几分钟，“62号”，护士又叫了一声，寻视了一下人群，“是你吗？”她问华蓝。

“对不起！”华蓝慌张的说：“我还有点事，今天就不看病了。”她说着说着，逃也似的跑出了妇科。

她站在医院门口，思绪极其复杂，她是第一次做母亲，无论她怎么恨这个孩子的到来，想到孩子会在顷刻间就离她而去，她就有点不舍。她以前和周博文梦想过有很多个孩子，儿孙绕膝，然后快乐地看着彼此变老。现在，她做母亲了，孩子却不是周博文的，不是爱情的结晶，这真是讽刺又可笑。她又想到刚才医生的话，想起后遗症的可怕，她就不寒而栗。

“可怜，真可怜，”她听见身旁有几个人议论纷纷，她寻眼望去，发现不远处有一对母女跪在地上正对着人来人往的磕着头，华蓝走过去看了看，那对乞讨的母女面前摆铺着一幅写满字的大纸，详细的说明乐了她们的经历，小女孩得了白血病，父母为了治好她，四处借钱，欠下了高额的债务，最后父亲终于忍受不了了，弃她们而去，只留下母亲靠乞讨度日，还在想方设法帮孩子治疗。华蓝看着那张纸，眼里噙满泪水，她拿出50元放在了她们乞讨用的纸盒子里，“你是个好母亲！”华蓝由衷地说。

“谢谢！谢谢！”乞讨母亲不停的对华蓝磕着头：“哪个做娘的，舍得丢下孩子？”她说道。

“谢谢！谢谢！”一旁的小女孩学着母亲的样子也不停的磕着头，用稚嫩的声音说道，两只大大如黑葡萄般无邪的眼睛望着华蓝，红扑扑的脸蛋用扑在地上脏兮兮的手抹得有点灰痕。

华蓝的眼泪忍不住流了下来，赞道：“好懂事的女孩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