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8 第五十八章 有难不可同当(1 / 1)
外头起风了,已是深冬季节,陆虞坡缩在沙发里,傻傻地看着一处虚空,正不知在胡思乱想什么,这时候,书房有人敲门,周五洲面色有些凝重地推门进来。看着陆虞坡,犹豫了半秒,低沉沉地开口,“陆先生,查过了,是伍家那边的人把范佑朝带走了。”
陆虞坡皱着眉头,摆弄着手里的打火机,隔了好久才漫不经心地开口,“这个伍思侬怎么看怎么棘手啊。”他长长地仰头叹了口气。
“这个时候,伍家来插手,无非是想鹬蚌相争,渔翁得利。倘若山水豪庭的事情让他们知道了去,那我们可错失主动权了。到时候,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只可任人宰割。”周五洲分析当下的情况,越发不乐观了去。
他说的那些,陆虞坡自然心知肚明,可知道归知道,他却一点办法都没有。伍家在近南市是出了名的四大家族之一,从事酒店行业,这几年来跟国外合作越发频繁,势力范围也渐渐扩张,连到阳生都有他们的触角。要是这件事伍家来插手,问题就真的麻烦了。
陆虞坡一阵纠结地揉了揉太阳穴,而这个时候,和他一样纠结的还有一个人。
“老板,你看这接下来该怎么办?”卢建成凑近了陈甘霖,小心地问。他可从来没见过陈甘霖会因为一件事情愁肠百结成这个样子。不禁也随着他一同担心起来。
陈甘霖嘴里叼了根烟,鼻孔里时不时喷出点气来,像是整个人都要着起来。他皱着眉头沉思了半晌,“伍三少这个人,向来阴晴不定。他倘若想插手这件事情,那我们可是一点办法都没有。”顿了顿,又道:“我看这次,陆虞坡是捅了篓子。我们可不帮他收拾这残局。替我订两张下周飞瑞士的机票,公司这里,我会交代一下,明天就替我把老爷子接回来。”陈甘霖已然有了退意,这场游戏,本就不是他先挑起,他倒要看看,陆虞坡最后,到底会有个怎么样的收场。
“小五,事到如今,有些瞒着我的事情,是不是该说一说呢?比如上次来办公室的那个棒球帽,或者更加确切的说,是你,跟付家二小姐的事情?”陆虞坡本是埋首掌间,终是再无法忍耐下去,言辞犀利,咄咄逼人并且势不可挡。
周五洲的脸瞬时有些僵硬,他不敢直视陆虞坡,微微低着头,沉默了好一会儿,才开口。
“陆先生,对不起。”
这对不起三个字,向来是陆虞坡最讨厌的词,他皱着眉头却忍住没有打断他,或者确切地说,是没有想理会他。就那么不咸不淡地抽着烟,连看都不愿多看一眼。
“我……我跟付稚夕之间是出了一点事情。她把我灌醉了,知道了范佑朝下落。本来她企图来办公室里偷取山水豪庭的资料,但是没有得逞。”周五洲一五一十地解释,陆虞坡却是怒火攻心,差一点点就要赐他一拳头。手指捏在一块儿好一会儿,才忍住冲动。他冷笑
“周五洲,我忍了你那么久,你到现在才坦白从宽,现在出了付稚夕这么个幺蛾子。要是我不问你,你是不是打算瞒我一辈子?”他斜睨着他,浑身戾气,“一个个都这样儿,我陆虞坡太好说话,你们就当好欺?”那还为抽完的半根烟被他脾气一个发作,生生捏皱成一团,一把摔在周五洲脸上。
“你自己看着办,是我叫些人直接处理了,还是你自己去摆平。”
“我会处理好这件事情的。”周五洲也是面色难堪地开口。而陆虞坡早不等他回答,便一个起身,摔门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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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胤难得回公寓,一开门,便看见陆虞坡一个人无精打采地瘫坐在沙发上,垂着眼帘,也不在看电视。她拖了鞋子,好脾气地坐到他身边,摸了摸他的头,有些宠溺地问,“美人儿,乖,又遇到什么糟心事儿了?说出来大家高兴高兴。”她半个身子靠在陆虞坡身上,头就这么斜斜地耷拉着,抵着他的脑袋。
陆虞坡却难得没被她逗乐,侧过头来,让徐胤的额头,碰着自己的额头。面色严肃地问她,“胤子……”他欲言又止的样子,把徐胤逼急了,狠命在他肩窝上掐了一口,“有屁快放。”
他看着她又急又恼的样子,到嘴边的话却又都生生吞咽下去。还是别说了罢,拖得了一时是一时。他随即微微笑了笑,“我耍你的,没事儿。”
“喂,你啥意思啊。”徐胤被他惹急了,又蹦到他身上,这次陆虞坡识相多了,连忙捂住耳朵躲避她的利牙,一边还不忘一个劲儿地喊,“饶命,金刚,饶命。”徐胤一听更来劲了,还不顾形象地垂着胸脯,作青面獠牙状。陆虞坡这下乐呵了,一把抱住她,揪在怀里便是一顿乱啃。客厅里就剩俩人嘻嘻哈哈的打闹声。
这样的幸福还能维持多久,这一点,连陆虞坡自己都不知道。他一直企图把徐胤控制在置身事外,他不愿她卷入其中,所以才尽早罢手,可是保护的速度却及不上受伤害的速度。他用尽了全力,却几乎要功亏一篑。
其实,陆虞坡一直沉浸在自己的忧虑中,他甚至粗心地都没有发现,身边人不经意间流露出的,不安以及焦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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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小姐,你问的我没办法回答你。陆先生告诉你的自然会,不告诉你的,也是为了你好。”周五洲现在活得几乎是水深火热,付稚夕那里他还没有摆平,陆虞坡给他三天时间,如果他办不到,那么这一次,他就真的会不择手段,或者痛下杀手。而这个节骨眼上,从来都不问世事的徐胤竟然会找到他。周五洲有些疲惫地揉了揉眉心,强大精神,“徐小姐,真的,你该相信陆先生。”
“小五,我知道陆家最近发生了很多事情。江小琼,洪叔,洪银宝。那么多事情,如果我不问,他就绝口不提,他总是默默承担,总有一天,他会垮的。而我呢,还要装作无事人一般,永远享受置身事外的快感吗?我试过了,我做不到,而且绝不是快感而是痛苦。”
“小五,如果你为先生好,那就跟我讲,否则,我停你工。”徐胤的话并没有威慑到周五洲,他沉默半秒,无可奈何地摇摇头,“抱歉,徐小姐,置身事外对你,对陆先生都不是坏事。所以,我无能为力。另外,我直接受陆先生的支配和管理,那么,我还有事,周某告辞了。”这次,周五洲完全没有理会徐胤在身后的鬼吼鬼叫,施施然头也不回地离开。
这个时候,徐胤不会想到陆虞坡到底在做什么,她其实隐隐有了不好的预感,他昨天欲言又止的样子让她的不安升腾到了顶点,但是,她却焦急地想不到任何能够帮到他的地方。面对陆虞坡的走投无路,徐胤束手无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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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甘霖今天心情莫名的好,他一脸笑意地叼着一根烟走进牡阑逸会所,因为是老客人,侍者带着他七绕八弯地往包厢里走。昏暗的游廊尽头,是一间跟外界隔绝的小包厢,侍者推开门,一眼便看见陆虞坡兴致盎然地把玩着一桌茶具,似是耐心极好。他早知来人是谁,连头都没抬一下。陈甘霖笑呵呵地进了包间,解了风衣,随手待在一旁的椅背上,也不急着说话,就着骨瓷小杯里的毛尖,一口饮尽。
陆虞坡以前学过一点茶道,动作颇有些熟练,操作起来仿佛就是行家里手。陈甘霖耐着性子看他把一道工序全部走了一遍,末了才见陆虞坡慢悠悠地开口。
“我这次叫你来,有两件事情。”他放下手中的茶盏,抬起头来,郑重其事地看他。为了这次,他已然做了十足的准备。
陈甘霖继续保持笑意,“真是难得啊,过去我们之间纠葛那么错综复杂,也不见彼此面对面坐下来心平气和地谈过,看来这一次,必然是很重要的事情。”他话里隐隐有嘲讽之意,可陆虞坡却毫不在意。
“一件是为了徐胤。”他继续他的话题,一听到徐胤的名字,原本还笑意盎然的陈甘霖却不知不觉见面色严肃起来。
“山水豪庭的案子,我想你我心里都清楚,这件事要是曝光,那么你们公司面临的情况我不说,你心里也很清楚,而另一方面,徐智旷也会遭到停职查办,那么这件事情最大的受害者,有两个,其中之一,就是徐胤。”
“我知道,你肯定已经安排好了所有退路,你的,你父亲陈享国的。但是,徐胤却还蒙在鼓里。我们都不知道哪天,付稚夕就会把那些东西全部交给检察院。”
陈甘霖低头沉默,他点了根烟继续抽,“陆虞坡,这些事情,都是你挑出来的。现在却要我来跟着你一起擦屁股?不是太可笑了么?”他无不刁难地反问他。
陆虞坡却笑起来,“陈甘霖,你是不是记性不太好,要不要我提醒你,我大哥如今连话都不会说,下半辈子都瘫在轮椅上,这是拜谁所赐?而江小琼,我们待会再谈她的事。”
他已然豁出去了,气定神闲地靠着椅子,也摸出根烟来,点了火,一边吐着烟圈,一边补充道:“我知道,当初你爸因为贪污受贿,曾经蹲过监狱。有案底的人,总会更有嫌疑,你说是不是?你我对徐胤都用了很深的情,我也清楚,你到如今为止,必然还对她有感情。算是念在旧情上,让你父亲多担些责任。帮徐智旷开脱掉一点罪名。”
陈甘霖听了陆虞坡的话,良久都没有开口,他一根烟都抽完了,才凑近桌边,“陆虞坡,你以为当初我爸是真因为贪污受贿才进的局子?”他冷哼了一声,整张脸都是不削和鄙夷,“我现在可以告诉你,徐智旷如今这档子破事儿,五六年前就开始做了。我爸贪污受贿?那是做了替罪羊,背了他的黑锅。”陈甘霖第一次情绪那么失控,他这一辈子,原是竟有一半毁在了徐智旷手里。而剩下的那一半,也被徐胤生生扯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