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7 第五十七章 妇人之仁（1 / 1）
客厅里有些安静得让人觉得不自在。从超市回来之后，徐胤的兴致似乎降了不少，本来是她自告奋勇地要下厨犒劳犒劳陆虞坡，结果不是切菜时候走神，碰到了手指，就是煲汤的时候一个劲的发呆，汤水四溢都不自知。陆虞坡最后实在看不下去，索性把她赶出厨房，反客为主地围起围裙一头扎进厨房里。不过短短三刻钟的时间，他便像是变戏法似的做出了三菜一汤来，可徐胤却连要表扬一下他的意思都没有。
她木着一张脸，夹起一筷青菜，看都不看便往嘴里塞。接着机械地来来回回咀嚼和吞咽，随后无精打采地再往嘴里扒了口饭，陆虞坡见她这样，心里也明白，他放了筷子伸手轻轻摸了摸她的面颊，轻声问道，
“怎么，还在想那件事情？”
徐胤有些失神地抬头看了看他，接着轻轻叹了口气，并没有马上回答。她低头搅着碗里的米粒，犹豫了好久才艰涩地开口，“是陈甘霖的？”
陆虞坡交握着双手，过了半晌，才轻轻嗯了一声。
“想不到事情回到这一步。”她放下手里拨弄着的筷子，“我有没有跟你说过，我过去有一段时间喜欢过琼琼。”她抿着嘴，浅笑着问他。
陆虞坡噘着嘴，想了很久，“没有。”他老实回答。
“我们有一段时间关系很要好，就像连体婴儿，只要有她的地方就有我。那时候，我见不得她哭，不让任何调皮捣蛋的臭小子欺负她，而她高兴，我会比她更高兴。她去哪里，我都会陪在身边，甚至我都心甘情愿要做她的骑士。那样保护她一辈子，我都愿意……可惜她却不愿意。”
“后来我找她表白，而她想都没想就拒绝了我，那让我意志消沉了很久。”
“直到陈甘霖出现？”陆虞坡挑眉插嘴问道。
徐胤笑起来，“他哪里会出现啊，他根本就没离开过。”她扳着手指，那样沉浸在回忆里的幸福表情，陆虞坡是第一次看到。他垂下眼帘，心情莫名得溢出浅浅的醋味。
“那段日子是陈甘霖带着我走出来的，可我却没想到，他却带着我走到另一个极端，我们竟然相爱了，并且度过了高中乃至大学的很多时光。那段日子真的很快乐，可能就是因为太快乐了，所以后面的痛苦才来得那么猝不及防，连到一点点招架的余地都没有。”
“婚礼那天，你跟我坐一桌，那豪饮的酒量，让我现在都有些后怕。”陆虞坡想起那是他们年少时最后一次见面，那时候他就坐在她身侧，谁可曾想昔日豪饮白干让他吓得不轻的女孩儿会成为如今他一度想要执手共度的那个唯一。
徐胤也有些不好意思地笑起来，“那时候心里难受，总想我都要走了，还不任性地潇洒走一回。”她撑着脑袋，笑容却又淡下来，“后来是漫长的五年，没有彼此一点点的音讯，再接着，碰见你，跟陈甘霖和江小琼重逢。然后知道那时候他们结婚的真相……”
“到那为止，我都相信，陈甘霖跟江小琼并不相爱，她不过是为了折磨我而间接地折磨他，而他也不过是因为身家性命，所以身不由己。可是……可是，到今天，到刚刚看到江小琼那一秒，我才渐渐发觉，是不是错了？是不是他们原本就是爱着对方的，至少至少，江小琼其实是爱陈甘霖的？所以说，我回阳生来，究竟是干了什么事？我是来拆散人家的，是来夺人所爱的。”徐胤皱着眉头连连摇头，“陆虞坡，你说的没错，我……我到前不久为止，都在企图勾搭有妇之夫……天，我竟然做了第三者。”她不可置信地还想张嘴说着什么，却被陆虞坡捂住了嘴。
他已经站在她的身后，弯下身子把她圈在臂弯里，“胤子，别说了。”他的唇贴着她的耳郭，声音轻柔，“都是过去的事情，不要胡思乱想。你身边有我，只要这一点就足够了。”他扳过徐胤的肩，低头正视她的眼睛，那每一句话都好像会流进心底。
“江小琼和陈甘霖会和好如初的，他们会有一个可爱的孩子，他们会幸福地生活在一起，而我们也会像他们一样。”
徐胤听他的话，扑哧一下就笑了起来，“想得美，谁要替你生孩子呀！”她娇宠地推了下他的肩膀，陆虞坡却不依了，捉着她便要就地阵法，两个人在客厅里打打闹闹像没大的孩子。而这个时候，陆虞坡的电话却响了起来，他看了手机犹豫了几秒便挂断它。可是没过几分钟，却又不知好歹地想起来。
“接吧，肯定有急事。”被他压住半个身子的徐胤很体谅地劝道。陆虞坡耐了性子，按下接听键。
“什么事情非得这个时候？”他刚被坏了好事儿，心情不好地叱问。
电话那头，周五洲犹豫了一会儿，才开口，“陆先生，事情不妙，范佑朝昨天深夜被人从监狱里接走了。”
“什么人干的，现在查清楚了么？”他眉头紧皱，低着头。
“还没有，不过应该是另外一派势力所谓。”他顿了几秒，又道，“陆先生，洪银宝找到了。”
“哦？”陆虞坡挑眉，唇角不觉扯起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明天下午，待他来老地方找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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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家的房子下边有一个老式的地窖，一般很少用到。这天，陆虞坡却不知是哪儿来了性子，硬是让下人把地窖好好清理了一遍。做事的老人们自然不会明白，他多想好好招待过去那个从小陪在他身边替他做了不少事情的洪银宝。
两三个身高八尺的黑衣大汉一把将洪银宝丢在地上，他之前吃了些苦头，眼角和嘴角都是淤血，整个人匍匐在地上，力气仿佛抽去了一般，一动都不动。陆虞坡翘着二郎腿，一根烟就叼在嘴上，却因为长久没动作，积了很长的一段烟蒂。周五洲就站在陆虞坡身后，有些胆颤地看着眼前阴晴不定的老板，莫名不安。
“银宝，好久不见啊。”他笑眯眯地凑近地上那滩人影，一口烟喷在他脸上，呛得洪银宝连连咳嗽。
“坡，坡哥。我……我对不住你。”
“打住，打住。别跟我说对不起，屁点用都没有。”他平日最讨厌别人道歉，眉头皱的极深，接着说，“你很早就跟在我身边，我陆虞坡可从来不曾亏待你吧。你洪银宝却就这么跟我对着干，哼？”陆虞坡冷了脸，语调一降再降，“知道我最讨厌什么？”他揪着洪银宝的衣领，把整个人半脱离地面，“是背叛啊！洪银宝，背叛！你还记得当初那个常少征现在在哪里吗？……在精神病院里。你是不是也想跟他一样？是不是？”他狠狠将他摔在地上，嘴抿得死死的，冷冰冰地盯着地上的人。
站在身后的周五洲看着情绪失控的陆虞坡，总是担心他会冷不丁拿着摆在墙头的铁锹□□什么的，一下子要了这个人的命。他紧张地握着拳头，手心里都是汗。
“坡哥，这都是我的错，银宝任凭处置，心甘情愿。但这之前，我还有一件事想告诉你。”洪银宝匍匐在地上，苟延残喘。
陆虞坡挑眉，语气轻松，“哦？是么？有什么未了心愿吗？说来听听。”他蹲下身，耳朵凑近了，一副耐着性子的模样。
“陈甘霖的父亲，陈享国也参与了山水豪庭的案子，我……我知道坡哥为了胤姐可能会放弃这个案子，但是……现在很可能还有另一方人想置陈甘霖于死地。到那个时候，这条线索也许会帮徐省度过一劫。”陆虞坡眯着眼，看着眼前人带着近乎祈望的眼神看着他，那股装腔作势的纸老虎势气一下子便弱了。
说到底，陆虞坡本就不是心狠手辣的人，摆在电视剧里，他就是张好人卡。想当初，那个常少征靠着耍阴招，窃取了他学术发表的论文成果。那时候，他并不计较这些名利得失，所以一点没有放在心上，却不想被陆虞凭知道了这件事。于是，他再次见到常少征的时候，便是在精神病院里边儿。他自认行事作风不及陆虞凭，他关不掉感情开关，所以总会因为妇人之仁而坏了事。
陆虞坡长长地叹了口气，他站起身来，那根未抽完的烟还搁在烟灰缸边，缓缓扬起的烟气叵测地扭曲向上，仿佛人心。他背对着众人，沉默了很久很久，末了才声音沙哑地开口。
“你们……把他给我拖走。”听到这句话，周五洲的心猛地皱紧了，这一次，陆虞坡是真的要痛下杀手出去洪银宝这个跟了他多年的心腹重臣，原来他已然冷血到不念旧情，不择手段的地步。他会重蹈洪银宝的覆辙吗？周五洲一顿胡思乱想间，却又听见陆虞坡的声音不忘关照。
“送他去最好的医院。”他侧过脸，面色淡漠地看着洪银宝，语气凌然，“银宝，伤好后就离开吧，这辈子，我再也不要看见你。”说话这句话，他不耐地朝下人挥挥手，两个大汉便一前一后地把躺在地上的洪银宝生生拖出去。
其实这次陆虞坡也不过是为教训教训洪银宝，他带着他那么久，他却犹豫都不曾犹豫地把他背叛。他生气过，甚至真的有过想除去他的冲动。可冲动过后理智依然掌控支配权，不念旧情痛下杀手这样的事情，他这辈子都办不到，他这辈子也不想办到。
周五洲紧绷着的弦终于松了口气，他颇有些欣慰地看着陆虞坡，这个人他果然没有跟错。
“小五，你是不是也差一点点以为我要杀银宝。”他转过身来问他，周五洲低着头，心虚地默认。
“呵，想不到，在你们心里，我就是这样一个人。”他叹了口气，长长地感叹。周五洲正想开口解释，陆虞坡却又开口，“不过，这样的事情出多了，也许我也会成为那样的人。”他转过头，眯着眼，语调森冷，“所以，小五，你可不要把我逼成不念旧情痛下杀手的冷血动物。”
“我说的，你心里应该很清楚，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