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5 第五十五章 权当自作多情(1 / 1)
林孤诣跟陆虞坡约在老宅,过去他们谈事情习惯在那里。后来林孤诣功成身退,双方便鲜有交集。这一次她虽然还没有来得及解释,但陆虞坡心里却已经明白了七八分。这一日,他回来得比平日都要早。一进门,家里做事的老人便来告诉他,林孤诣早早地在书房里,就等他回来了。
陆虞坡莫名有些心情沉重地推开门,林孤诣就坐在靠墙一侧的沙发上,见他进来了,连忙站起身来。
“陆先生,我要跟你说对不起。”连到她要说的这句话,陆虞坡都是早早料到,他连连摆手,“不,不,现在说对不起也是于事无补。能跟我说说到底是怎么回事吗?”他一进屋子便点了根要抽,平了平心绪,才耐起性子问她缘由。
林孤诣抱着膝盖坐下来,多日不见,她比过去要憔悴了不少,往日女强人的风采仿佛被谁莫名地吃去了。眼前坐着的是一个平淡得不能再平淡,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失意女人。他轻轻叹气,语调却一如既往的沉稳或者淡漠。
“陈甘霖控制了洪银宝家里人,所以他不得不听从他的安排。”
“我之前送你离开,为什么不走?”他问。
林孤诣沉默了很久,似乎是有难言之隐,却在陆虞坡快要准备放弃的时候,才开口回答,“因为祁连诚。”
这个答案,陆虞坡很早就猜到了,林孤诣对祁连诚的感情,他心里多少明白几分,过去也曾唏嘘过,并且一再地庆幸这样迷失自我的感情他从来都未遇到过。那时候他不懂,可现在他几乎能够感同身受。只是,他依然替林孤诣不值,祁连诚那样的男人,并不值得她连到性命都不顾地以身相许,那是一团火,奋不顾身的下场终究是引火烧身,不得好死。
他长长地叹了口气,“这么说来,我们追查到的资料都落到陈甘霖手里了是不是?”
“至少,我这里有的,什么都没有留下。”林孤诣并不否认,她明白自己的无所顾忌必然对陆虞坡造成了无法挽回的损失。可伤害已经留下,她除了抱歉,什么都做不了。
陆虞坡叼着烟,沉默了半晌,复又笑起来,“也好,也好,本来我就想结束这一切,他既然这么主动,倒也不是坏事。”林孤诣想不到他到这地步,竟还能有如此的胸襟,不禁莫名有些钦佩。过去她跟了秦褪很多年,行事作风一如她的老板,雷厉风行得有些不择手段,在商场上摸爬滚打的那些年,作为一个女人的软弱,矜持,娇贵都成了她无福消受的奢侈品。想到的永远都是怎么样花最少的代价得到最高的回报。所有的事情,都以投资回报比来做衡量标准。她总以为陆虞坡跟秦褪会是一类人,他们是过惯了好日子的公子哥,凡是都要顺着自己心意来,想得到的东西,即便得不到,也必须毁掉。她对他们敬而远之,却不得不承认,在和对方一次次的接触中,她的成见被消磨殆尽。
“听说,你放弃了这次扳倒甘霖置业的机会……”她犹豫了下,问他。
陆虞坡嘟着嘴,挑了挑眉,没有否认,“不错,你有你的软肋,我也有。我不想让双方的感情,因为这件事情出现裂痕。我私心太重,攻于心计,有错在先,所以必须悬崖勒马。”他说的坦荡,林孤诣也是点点头。
临走时,她还是忍不住好心提醒,“陆先生,恕我再多嘴一句,如果你真的在乎对方,那不如找个时间把这件事情说开。如果我是徐胤,被这样蒙在鼓里,不会因为你的悬崖勒马而感到高兴的。”
林孤诣的话一下子说中了陆虞坡的心事。他至今一直犹犹豫豫放心不下的,也只有这件事情。他知道他必须对徐胤坦诚相待,但是徐智旷参与买房征地收受回扣这样的事情,他却如何都开不了口。他原本便是为了不伤害她,才放弃这件案子,他不希望到头来,还要自己亲手再让这样的伤害追加在徐胤身上,陆虞坡绝不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所以,面对徐胤,他决口不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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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在爱意缠绵的云端间说出的求婚之词一直让徐胤有些心神不宁,她并不跟陆虞坡合住,两个人忙起来便各回各家,有时候一个礼拜都不能见上一次面。他们很少电话联系,因为住在一个大院,想念对方,便去见他,除此之外都是于事无补。
徐胤在去陆家的路上碰到林孤诣,她并没有认出她。好久不见,林孤诣比过去还要瘦,精神也不是很好,人因为憔悴而越发地不起眼。
“来找陆虞坡?”
傍晚的咖啡店里人烟稀少,老板放着一首慢摇,整个氛围昏昏欲睡,两个人很久未见,便寻了机会想叙叙旧。徐胤跟林孤诣在很多地方都很像,但她不如她来得果断也不及她沉稳老练,所以很多事情,林孤诣比徐胤要看得开看得透。
“算是,过阵子,我要走了,可能以后都不会回来,所以想来道个别。本以为遇不到你了……”
徐胤拨弄着杯里的吸管,听得三心二意。
“过去那段时间,我为了一个人留在阳生,你知道吗?活到现在为止,那是我唯一一次按照自己的意愿,任性而为。”林孤诣很少跟她谈起自己的事情,徐胤挑眉看她,并没有多话。听她继续。
“我从来都是一个太过自律的人,做所有的事情,都要有万全的准备和十分的把握。因为骨子里的自卑以及由此滋生出的自尊不允许我犯错误,所以,我一直告诫自己,林孤诣的人生,只需成功,不许失败。而事实是,我也掌控了所有我能掌控的,除了我的感情。”
“那种东西好像有灵性的,正因为难以掌控,所以爱上一个人总是身不由己。我无能为力,于是只有隐忍,一忍就是十多年。”林孤诣仿佛是自嘲,笑着点了根女烟,袅袅的烟气捉摸不透地向上蒸腾,随后飘散。
徐胤有了好奇心,“那个人爱你吗?”这样的问题,她问出了才觉得幼稚,又觉得是冒犯,有些不好意思地看着林孤诣。
她笑了好久,才说道,“男人跟女人是不一样的。我们在乎的一直都是他爱不爱我,他爱我有多少,他跟我坦白了多少。其实这个一点都不重要,我为他做的一切,恰恰因为是我爱他,那是心甘情愿,是贱,而他,我不求能够有同等的回报。也许他也曾爱过,他做过很多,或许只是没有让你知道。又或许,他从来都不爱,但即便是逢场作戏,我也已经知足。”
“所以,不在太在意对方,不管他做什么,那都有他的原因。只要记得,你爱他。只要这一点,就足够了。”林孤诣手指轻轻点着桌子,另一只手夹了烟。
徐胤很久以后才明白林孤诣那天找她谈话的用意,原来她这么早就已经料到会有那么一天,所以才会那样语重心长,那样好脾气地跟她讲,只要记得爱,便没有什么原谅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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院子里有车灯亮起来,陆虞坡没想到这个点江小琼会回来,她有些行动不便地进屋子,看到陆虞坡之后,也是同样的一愣。
“哎哟,怎么这个时候回来。”江苑见是江小琼回来,连忙迎了出去,小心翼翼地扶着江小琼。这样一来,她即便想装作无事人都不可能。母女两个盯着陆虞坡火辣辣的眼光坐到沙发上。
“嫂子,能跟我解释解释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吗?”陆虞坡指着江小琼的鼻子,压低了声音,又小心地往楼上望了望。他已然在母女俩默契的动作里猜出了大概,不觉惊怒交加。
江苑显然为难住了,支吾了半天都蹦不出一个字儿。倒是急得陆虞坡跳脚。他平日里想来敬重哥哥嫂嫂,对他们都是毕恭毕敬,从不冒犯。可独独这次,要不是他一男人,动不得女人。不然,他真恨不得一个大耳刮子甩在这对母女脸上。
“到底是怎么回事?”他冷了声,盯着江小琼看。他之前也叫人查过她,结果恰恰也是往他最不愿看到的那一方发展过去。
江小琼迎着他的目光,不卑不亢,只是淡淡回道:“我好好的,哪里来的事。”她脾气里有陆家人的倔强,并且软硬不吃。只可惜,陆虞坡从来不吃这套。
“成啊,厉害啦。你不说是不是,那要不要叫大哥一块儿下来,我们一起听听?”说罢,他便要上楼把陆虞凭喊下来。江苑见此景,吓得连忙拉住陆虞坡,声音都是颤抖。
“不要……不要,虞坡,小琼她,她……她怀孕了。这千万不能让虞凭知道,他身体现在刚刚好转,不能受刺激,不能。”
陆虞坡听到此,脸上已经结了厚厚一层霜,连眼神都是森然。他咬牙切齿的愤怒不是没有原因,江小琼怀孕了,并且已经有四个月之久,而她执意要留下这个孽种,那祸根到底是谁种下的,他用脚趾头都猜得出来,所以他才会愤怒。
“陈甘霖的,是不是?”他耐着性子,沉声问她。
江小琼却像是拼死抗争,决口不说。
“好,既然你不说,那我就当是野种。明天就去医院做掉,你不去,我绑你去。”陆虞坡是真发了狠,怒极了的时候,什么都说得出,什么也都做得到。江苑见着他这样,心里都怕起来,她连忙站起来,好言相劝。
“虞坡,别生气,我知道没说出来,是我不对。那孩子……是陈甘霖的。我们想……”她还没说完,陆虞坡便打断她。
“想拿孩子做筹码跟他复婚?别做梦了。”他面如寒霜,一脸讥诮地看着江小琼,“陈甘霖眼里从没容过你,江小琼,怎么自我感觉就那么良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