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 第二十五章 别自欺欺人了好不好?(1 / 1)
过完年上来的元宵节,徐胤叫了陆虞坡到家里来坐。其实,两个当事人都知道,醉翁之意不在酒,徐胤从前一天起就开始慢慢地酝酿怎么个措辞能够让这两位老人家更容易接受一些,开头该说什么,她要准备哪些内容,陆虞坡到时候要是个怎么样的表情,徐胤就像个导演,挖空心思,在脑袋里摆上一个舞台,走位,台词,一步都不能出岔子,她就差把剧本写出来。
结果寻思了那么多,到头来,陆虞坡却完全不按路子走,天马行空地胡乱应和,居然还跟汤茹念聊起了天儿。其实,陆虞坡对于徐家人来说,从来都不算陌生。他们都是看着他长大,从一个少年老成的小和尚,变成如今整天话叨叨,神叨叨的大和尚,即便是像现在一九二九的大冷天,头发依旧剃得精短,徐胤看了都是一阵寒。
“虞坡,听胤子说,你们两个在大院附近租了套房子,这事情,你跟阿姨说说,到底是谁的主意?说实话就成,胤子是我生的,她那些花花肠子,我还能不知道。”汤茹念晚饭一吃完,便趁着徐胤去厨房洗碗的间隙,偷偷摸摸地问。
陆虞坡抹着鼻子干笑了几声,“阿姨,瞧您说的,胤子人那么好,哪来的花花肠子。这租房的事情,是我跟她两个人在经过一番深思熟虑,深入探讨,利害关系层层分析之后才做出的慎重决定,我们俩真没儿戏。”他说得义正言辞,眼神特无辜,可汤茹念疑心病重,如今又是更年期,陆虞坡就是这副架势,她却依旧是半信半疑。
“我说,虞坡,你是看上我们家胤子哪点儿?”
“咳咳……呵呵”这次陆虞坡有尴尬了咳嗽了几声,“嗯,人爽直,又孝顺父母,热爱故乡,热爱家庭,热爱事业,热爱生活。”他几乎把所有能够赞美徐胤的词都用上了。汤茹念却没好气地反驳,“还谈什么热爱,孝顺的,五年,一个人跑到外地去,逢年过节哪一次她是主动打电话回来的。”
“唉,嫂子,这不就是典型的热爱事业嘛。”陆虞坡这个时候,还不忘贫。
“我说妈,当初逼婚的是你,现在我给你找回个如意郎君,你怎么就这么不乐意呢?”徐胤摆着张臭脸一边解围裙,一边从厨房里出来。
汤茹念斜睨了她一眼,“哼,就是因为我当初逼婚,你居然这么快就找着个这样合适的对象,虞坡,你跟阿姨说实话,胤子跟你是来真的不?”她还不等陆虞坡回答,有回身警告自己的女儿,“我说徐胤,你可分点轻重啊,你要是耽误人家虞坡,这事情可做得太缺德了。人家也是要讨老婆的,你可千万不要为了敷衍敷衍你老娘,就把虞坡拿出来当挡箭牌。”
汤茹念真的是太了解徐胤了,这十个月不是白在她肚子里呆的,徐胤脚趾头歪一歪,她都能知道她要去哪里。
陆虞坡见母女之间矛盾升级,忙打圆场,“阿姨,您这说的是什么话呀,胤子哪耽误我了,我们俩都是你情我愿,谁都由不得谁,真的。”他冲徐胤使了使眼色,可一旁的人却说到了气头上,看都不看他一眼。
徐胤其实也委屈,虽然心思都叫汤茹念给猜中了,但她多少有些不甘。别人越不相信的,她反倒越要叫别人信。她这绝对不是赌气,而是要为自己争口气。
正胡思乱想之余,手机响起来。徐胤背过身去接,那是个陌生号码。
“是徐胤吗?我是陈甘霖。”电话里熟悉的男声,低沉而富有磁性,让徐胤的心莫名地漏跳好多拍,她几乎是本能地挂断,刚以转过身,便听到汤茹念说道,“看看,接到公安局电话还是殡仪馆,脸色那么难看。”
“没,没什么,打错了。”陆虞坡眯着眼睛细细观察她神色里拼命要掩饰的紧张,隐隐觉得事情不妙。徐胤的话音还未落,电话又想起来,这一次她几乎下一秒就迅速地挂断。
汤茹念见她神色怪异,只当是刚刚数落了她,心里不痛快,“好了好了,我也不过说说你几句,怎么心眼就那么小,还犯起别扭。得得得,我也不管你们真的假的,同居的事情,回头你还是要问问老爷子,回头他开会回来,你自己跟他去说。我做不得主”
徐胤这个时候,已经魂不守舍,汤茹念的话也草草只听了一半,而此时,手机又一次震动,进来一条短信。
“我现在就在你家楼下,你要是不下来,我就上来。——陈甘霖”徐胤看到这条短信,一下子从沙发上坐起来,她走到窗前,小心拉开窗帘,一辆黑色的捷豹就停在大院边上,车子没有熄火,车灯直直地照到远处。而车子边上似乎立着一个人,有烟芯隐隐约约,明明灭灭。
“我有事,先出去一下。”徐胤几乎想都没想,也来不及顾及另外两人的反应,随便披了件风衣,便奔下楼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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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来这里干什么?”
这是徐胤碰见陈甘霖说的第一句话。他就靠在车子边上,漫不经心地抽着一根烟,车子的引擎还开着,她的声音隐隐约约。
陈甘霖把烟从嘴边拿开,随手弹了弹烟灰,转过脸来,冲她笑了笑,“徐胤,你逃到天涯海角,我都能把你找回来。”他要走近,徐胤却几乎本能地弹开。
“陈甘霖,我会阳生本来就是为了解决我们过去的那些问题,既然你也找到我。那咱们就找个时间,喊上江小琼,咱们把过去那点乱七八糟的事情都理得清清楚楚。”徐胤抱着膀子,她下来的时候匆忙,穿得也少,寒冬的夜晚,风冷飕飕地吹,吹到她心凉。
“说句实话,甘霖,过去我肯定恨过你,甚至到现在,我也知道我们之间肯定还有误会。那时候,我求你一个解释,我不是没给过你机会,可是你争取的太晚。这样的仁慈我只好收回。我退出,成全你们,我去净穗,我要开始新的生活。这五年我过得很好,可是你却不讲道理地介入我的生活,你要我再给你一个机会,你让我不得不重新正视过去我不愿面对的很多事情。那么,可以,我给你一个解释的机会,但是重新开始,抱歉,陈甘霖,我没有那么仁慈。”徐胤说的很慢,一个字一个字都是深思熟虑,其实她并没有考虑那么多。她只是平心而论,对于陈甘霖的感情,在那长长的五年里,消耗殆尽,虽然她无法忘记他,但是却不愿意再次爱上。否则,世界对她太不公平。
陈甘霖狠命抽了口烟,然后把烟头丢到地上,用力碾了碾,“真的一点余地都没有吗?我跟你,真的没可能了?胤子,你可以笑话我,我也知道,我怎么说你都不会相信,可是我跟江小琼之间,一开始真的不是你想的那样。”
“一开始?那后来呢?陈甘霖,能被人插足的感情就不是真正的爱情,能夺得走的爱人就不是真正的爱人。我们之间的感情太脆弱了,所以才那么容易被人乘虚而入。我们都不是过去那个什么都不懂的只要有爱情就价更高的没脑青年了。你结婚了,我们永远都不可能。”
“可我已经离婚了,我为了你才来净穗,又是为了你才回到阳生。如果你对我没有感情,你为什么要躲着我?为什么?”陈甘霖走近前来,抱住徐胤的肩膀,他很少有过激的时候,25岁以后,他就像一个老者,心如平镜,不起涟漪。除了徐胤,那是他的劫。
“你说我们不可能了,那这是什么,你为什么到现在还留着?”陈甘霖从西服内袋里掏出一枚手掌大小的东西,借着夜色,徐胤却是一愣,再也开不了口。
那枚和田玉梳就在他的手上,唐代时期的沁色螭龙卷纹兽面和田玉梳,小巧的一枚,在夜色里有着淡淡的光泽。那是古物,因为年代久远,玉梳的水头很好,油亮油亮,雕刻精致,两条玉龙相背而立,栩栩如生,仿佛下一秒就要飞出去一般。一梳梳到底,二梳白发齐眉,三梳子孙满堂,那时候她也曾攥着这枚小小的梳子奢望过她跟陈甘霖的未来。
“这东西为什么会在你手上?”徐胤沉默了好久,才说道。
“上次送你回来,在你包里发现的,一直随身带着。”陈甘霖把徐胤拉近身前,“胤子,别再自欺欺人了好不好,我们都累了。”他一点点把发着呆的徐胤搂进自己怀里。他知道她只是一时迷惘,她不会抗拒,因为他们自始至终都彼此相爱。
“徐胤,天再冷,也不能随随便便钻别人怀里取暖啊,你男朋友在这里好不好?”不知道什么时候,陆虞坡已经走到身边,他个子很高,人靠近了脸光都被遮掉。长手长脚的人不由分说地来拉陈甘霖怀里的人。而徐胤被他这不痛不痒的一句一下子拉回到现实里,反应过来立马把陈甘霖推得一个趔趄。
陆虞坡像一头护犊的动物妈妈,把徐胤拉在身边,“天冷了,还是晚饭吃多了脑子不好使,什么人该亲近什么人不该搭理,不清楚是吧?”他小声呵斥了一句,遂又一脸和气地跟陈甘霖打招呼,“难得陈总节假日还惦记着我这个小叔叔,既然你来了,那我也把有些事情跟你说清楚了,省的日后不好交代。”他不由分说地揽过身旁徐胤的肩,“我跟徐胤,我们现在在一起,过年以后我们还会住到一起。也许不久我们就会结婚。所以,不管你们之前有过什么,那些事情都到此为止,之后,我跟她是我们,而你就始终只是你。”陆虞坡神色里第一次有了危险的气息,仿佛是带了戾气,冷冷地盯着陈甘霖,他在用眼神警告着眼前这个侵略者,这儿是他的领地,而徐胤是他陆虞坡的女人。
尽管他知道,这一切都是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