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1 / 1）
你回来的好早!”
唐为乐没心情开玩笑,拖着疲惫到极点的身子走到水盆前,打水将脸洗净,坐到小徒弟面前,看着他嘱咐道:“待会儿我给你一封信,你带着,去南宫世家西行二十里的一个山谷,找一个叫漆斫霖的人。”
“师父,”小徒弟担忧地看着她,“你不要我了?”
唐为乐摇头,回答:“跟着我你只有死路一条。”
小徒弟决定发扬打破沙锅问到底的精神,接着问:“师父你做了什么?”
唐为乐避开他的目光,“杀了人。”
“谁?”
“仇人。”
小徒弟更不解了:“可是你看上去一点都不开心。”
唐为乐不想再继续说下去,佯装勃然大怒,一拍桌子站起来,怒视着小徒弟,冷笑道:“我开心会和你这个非亲非故的人说?这个世道人心太难测,我不需要徒弟,但是我好心,我可以给你重新介绍一个师父,你马上给我滚。”
“师父……你不要不要我,我可以不吃馒头的。”小徒弟以为她真生气了,开始一边抹眼泪一边讨价还价。
唐为乐摸着小徒弟的笑脸,笑着说:“你再不滚,多杀你一个也不会有人知道。”
小徒弟真被她唬住,不敢再多说什么,一个劲抹着眼泪。
唐为乐快速写好一封信,丢到他面前,推开窗户便要离开,走之前还不忘恶狠狠地威胁一句:“敢和人说我认识你这个废物,就算天涯海角我也会追到你并且杀了你。还有我如果被关入牢里,别来看我。”
说罢,她翻身而下,落到基本荒芜的街上,忽然觉得,最后的石头放下了,她真的没有什么想要生存下去的念头了。
但是她还没想好怎么死,只能暂时像行尸走肉一样游荡在街上,看醉生梦死的人每天怎样生活,找找黑色幽默。
护国将军公然被杀,天子震怒,派遣了大量官员彻查此事。
尹旧昧来到现场看了看那被打理得像是熟睡了一般的白念歉时,心中就有疑惑:到底是哪个变态凶手,居然还有闲心来替他打理后事。
而但尹旧昧看到床头那把已被擦拭干净的匕首时,忽然顿悟了,却又不敢相信。这把匕首他认得,当日他就是被这把匕首威胁,而威胁他的人,就是唐为乐。
一想到曾经唐为乐问过他灭了唐门的人是谁,尹旧昧终于明白这一切是怎么回事。却不由苦笑:呵,她还真下得去手。果然这时间一切美好都是假的,只有仇恨最真。
尹旧昧当兵找到唐为乐的时候,唐为乐早已等得百无聊赖,趴在客栈桌上耷拉着眼。看见尹旧昧来了,她才抬起头来,朝他招手喊道:“你终于来了。”
在接下来,便是被捕,下狱。
皇帝听说犯人这么快就被抓到了,顿觉此事太无聊太无聊了,便挥挥手,不耐烦道:“随便审审,砍头就行了。真是,一点都不迂回曲折!”
得令的尹旧昧不由冷笑,这个故事还不够迂回曲折么?
皇帝为了平民怨,当然了,也没有什么民怨,确切来说是大家想看斩头的热闹场景。便下圣旨立马问斩凶手唐为乐,并且声势一定要浩大,一定要有很多百姓来观看。
行刑前一天,菜市场所有瓜果蔬菜被洗劫一空,大家人手一筐烂菜叶子,准备第二天砸死那该死的凶手。白将军对我们这么好,不仅救了半个苏州城,还救了金陵。你个变态杀手,这么好的人你也敢杀!报应来了吧!呸!活该!
这一轰动当然也惊动了小徒弟,他挤到人堆离去将那新发出的告示一看,眼泪跟着跟着就落下来,顿时明白了唐为乐那些话的深刻用意。这下路也不赶了,直接返回去准备去送唐为乐最后一程。
第二日。
唐为乐被锁在押往刑场的车上,道路两旁的百姓嘴眼依旧,挥舞着手中的拳头骂骂咧咧,和很久很久以前一样,臭鸡蛋与烂菠菜齐飞,污言秽语通通砸向唐为乐。
唐为乐忽然生出一种变态的心理,她恍惚间忽然很怀念,因为曾经也有这么一个人,在这样的环境下,在她眼前,马蹄嗒嗒而过。
想要声张正义,成为一代女侠的师姐死了;为国为民的好将军白念歉也死了;白踏歌被关在南宫世家的牢笼里,耗尽终身幸福;宿敌空桐川带着自己的信仰死了;如今算算人头,也该轮到她唐为乐了。
不怕的。生亦何欢,死亦何哀?
反正,已经,没有活下去的理由和欲望了。
小徒弟在路边镇守的官衙后面哭哭啼啼地喊着:“师父师父……你逃吧,你逃走吧!”
逃?
去哪里?
她已经无处可逃了。
唐为乐侧过头,闭眼生生承受下一枚臭鸡蛋的击打,然后朝着小徒弟所在的方向,动了动嘴唇:“自己保重。”
小徒弟哭得厉害,但他的哭声在民众万千骂语中根本微不足道,没有人能注意到他,也没有人会去注意他。
被压上刑场的时候,大理寺驸马尹旧昧亲自坐镇问斩,他看了看罪状,开口问:“诛杀朝廷重臣,罪大滔天,你本是咎由自取。——可还有什么话说?”
“我……”唐为乐顿了顿,“无话可说。”
“那好。”尹旧昧利落地抛下令牌,“唐为乐,诛杀护国大将军,罪有应得,斩首示众!”
一旁等待行刑的刽子手得到指令,猛灌了一口烈酒,又尽数喷在砍刀之上。银色的大砍刀在烈日杀却散发着让人不寒而栗的寒光,如同刽子手深不见底的双眼,如毒蛇一般,扼住人的命脉。
他举起刀的那一瞬唐为乐闭了眼,等待最后的那一刻。
“咔嚓!”大刀利索地落下——血溅了满场。
曾经有人问她,这一切有意义吗?
她没有回答,因为如果当一切都变得没有意义,谁还回去追究到底有没有意义呢?——反正这就是一个让人绝望的世界。
总是这么的,披着一层伪善的假希望。
耗死所有人。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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